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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大早,沈穆清忙了一早上,做出了三十几种各式各样的月饼让丫鬟小厮分别送到郑大人,彭大人等处。直到中午,才有时间开始准备晚上的中秋宴。
四干果,四密饯,四冷盘,然后是八热炒,汤一品,饽饽四品,粥两品,水果拼盘一品,把郑三爷和郑家三奶奶看得目瞪口呆——并不是他们没有见过,而是没有想到沈穆清会做出这样一桌菜来。
吃完饭,大家移步到院子里,沈穆清亲自给郑家三爷和郑家三奶奶上了茶,大家赏月吃月饼。
郑三爷听说有蛋黄月饼,拿了一个尝了尝,笑道:“虽然不全是广东味,却比广东味要好吃些。”
沈穆清笑道:“三爷是行家,看来还是没有做到味。”
“广东那边的菜又清又淡,我们未必吃得习惯。”郑三爷好像为了证明自己夸奖之词不是客套话,又咬了一口月饼,“我还记得我第一次去广东……只有十二岁,跟着大姐,带了一船蜀绣,却只有十二个护卫。从我到伙计吓得要死,只有大姐,镇定从容,该干什么干什么。船过巫江,我们遇到打劫……大姐当里点了一个火把站在船仓里和那些劫匪讲价钱——要么她一把火烧了,大家同归于尽,要么谈个过路钱,以后只要郑家的商船路过,照价给钱。”
这个时候说起这段往事……沈穆清留心打量萧飒的表情,表现他果然有些动容。
沈穆清淡淡一笑,起身给郑家三爷和萧飒续茶。
三奶奶见了,朝着枧微微一笑。
“这群劫匪就是现在的飞龙帮吧?”萧飒沉吟道,“我听说郑家到现在都一直在向飞龙帮纳贡。”
“不错,就是现在的飞龙帮。”郑家三爷点头,“因为大姐说,江湖的水大家喝,只要不坏了规矩,何妨与大家分享。”
萧飒低下头来喝茶。
郑家三爷就和三奶奶交换了一个目光,笑道:“真是天性使然,说起来,你虽然不在大姐身边长大,骨子里却和大姐一样,小时侯就知道什么东西可以拿出来和兄弟们分,什么东西藏着不露山水……”
“是啊”萧飒声音有点淡,“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这大概就是我的命吧!”
沈穆清听了一阵心痛。
萧飒父不父,母不母的,尴尬的事只怕是说也说不尽……虽然希望萧飒能和大太太和好,但如果实在是有裂缝,也不要勉强。
她起身,笑着给萧飒解围:“天色不早了,我们也歇了吧?给彭大人送月饼的明霞回来说,彭大人明天会来家里坐会……睡得太晚精神不好!”
郑三爷见自己说了那么多的话萧飒没有跳起来转身就走,已是欢喜,沈穆清这么一说,他自然称好,萧飒好像有心思的样子,也没有反对,大家就散了。
沈穆清梳洗一番出来,看见萧飒靠在床上发呆——平时自己洗漱的时候,他可都是一起的。
她坐到床边俯身亲昵地吻着他的面颊:“懒虫,快去洗漱。”
萧飒伸臂把沈穆清搂在怀里:“我知道郑三爷是什么意思……我在八河觉得自己再也回不来想写遗嘱的时候也曾经想过这件事情……也许曾经过生死,很多事情看淡了,我对她也不像以前那样憎恨了……可让我像没事人一样和她亲亲热热的,我心里又别扭……”
声音很是茫然。
沈穆清爱怜地吻着他的额头,眼梢,嘴角……好像在安慰自己受伤的孩子似的小心翼翼又充满了溺爱:“没有人让你像没事人一样……你能不再憎恨,放下心里的包袱,好好自己过日子,我想,大太太也就会安心了。”
“是吗?”萧飒目光迷离。
沈穆清抚挲着他的鬓角:“大太太可是女中豪杰,巾帼英雄……你就别矛盾了!”
萧飒还是目带迷惘地躺在那里。
沈穆清就凑到他耳边低声娇嗔:“萧飒,人家想睡觉了嘛!你到底陪不陪我!”
萧飒捧着她的脸,左右各响亮地“咂”了一声,道:“陪,陪,陪。这么好的事,谁傻得往外推。”说着转身去洗漱。
彭大人依时而来,沈穆清早已备下洒菜,郑家三爷殷勤做陪,萧飒妙语连珠不冷场,三个人自然吃得尽兴。临走时,彭大人已和郑家三爷称兄道地。
送走彭大人,已有洒兴的郑三爷不免遗憾地:“小七,你不经商,真是可惜了。”
萧飒也喝得有些多,呵呵笑道:“我真去行商,穆清可怎么办?”
郑家三爷听了先是一怔,然后哈哈大笑起来。
回到屋里不免对三奶奶讲:“这倒是蜜里调着油,也不知道这劲什么时候能退!”
“谁还没个三年五年的。”郑三奶奶笑后脸色渐有些肃穆,“我看,趁着这时候跟大姑奶奶说说,把那个涂小雀的事给办了。”
郑家三爷连连点头:“这件事,你记得跟大姐说。”说完,又想起什么似的,道:“还有,大姐让给的五千两银票给了没有?”
郑三奶奶点头:“给了,可穆清不接,说,要给,就让你给小七,还说,小七不答应,她可不敢接这钱。”
郑三爷闻言苦笑着长叹了一口气:“看来这事还得慢慢来……好歹离我们近!”
第二百二十八章 沪定县学
八月十五以后,接受沈穆清月饼的人家开始给他们还礼,以至于萧家每天高朋满座,原本打算回锦州的郑家三爷和三奶奶也每天帮着作陪,直到月底才动身回锦州。
等送走郑家三爷和三奶奶,沈穆清要给萧飒准备去县学的衣裳,萧飒也要把四书五经翻一翻。
到了九月二日,沈穆清一早起来,服侍萧飒梳洗穿衣,吃早饭,又亲自送他出门。
明霞不时地安慰她:“……爷已经让人去问过了,说那郭先生为人亲切,行事随和。您就放心吧,爷不会有事的!再说,您还给那郭先生送了两匹尺头,一桌宴面去了。”
沈穆清点了点头:“我不是怕郭先生对萧飒怎样,而是怕萧飒受不得这拘束……”如孩子第一天上班,既担心领导是否喜欢他又担心他是否能与同事和谐相处!
早上就在她的忐忑中度过,到了中午,她亲自为萧飒准备了烧猪头肉,摊鸡蛋饼,煎鱼块,炸花生米四个菜,两壶酒,一包雨前龙井,让明霞送过去,还嘱咐明霞:“叫了郭先生一起用。”
明霞应了,用红漆描金食盒提了,送去了县学。
待她回来,沈穆清忙道:“怎样?”
明霞满脸高兴:“我去送饭的时候,学生都已经回家吃饭了,郭先生正和爷在一起说笑,很是融洽的样子。看见我们,那郭先生就起身告辞,说去做饭去。爷就留了他吃饭。他也没有推辞……还说猪头肉烧得好。”
县学虽然为郭先生提供了住宿,但吃饭还是要自己做。
“那个郭先生,是个怎样的人?”沈穆清沉吟道。
“二十七八岁的样子,穿件洗得发白的靓蓝色直裰,瘦高瘦高的。”
“这么年轻啊!”沈穆清有些意外,“以后应该还会去参加科举吧?如果是这样,爷去了正好减轻他的负担。”
明霞点头:“谁说不是。”
“你也辛苦了,快下去吃饭吧!”沈穆清问完,笑道:“我还想多给爷做几件棉袍。”
明霞应声而去,吃了饭,净了手,到堂屋和沈穆清,凝碧一起做针线活。
黄昏时分,萧飒回来了,还带了那个郭先生。
沈穆清自然是好酒好茶地招待他。
待送走了郭先生萧飒回房,沈穆清才有机会问这件事:“怎么突然带了郭先生回家吃饭?”
“本来准备到酒楼里请他吃一顿的,可他非要到家里来不可,还说家常小菜即可。”萧飒笑道:“县学一年给他二十两银子的束修,他又没个屋里人,自然是能蹭一顿是一顿。”
郭先生也算是萧飒的同事了,如果关系好,来家里吃点喝点还可以促进互相之间的感情。
这么一想,沈穆清不禁问道:“郭先生这人怎样?”
“让人有点意外。”萧飒笑道:“不仅博学多才,而且胸怀大局……如果能遇风云,说不定能化成龙!”
“这么高的评价”沈穆清很是意外,“你好像很喜欢似的?”
萧飒点头:“此人不仅精通诸子百家,医道卜算也都颇有见地……如果他愿意参加科考,我准备资助他一些银两。”
“你决定就好。”沈穆清笑应了,表示自己对这件事的支持。
从那以后,郭先生隔三岔五就会来家里打打牙祭,萧飒和他的关系也越来越好,两人常常秉烛夜谈到深夜。
转眼到了十月,天气转凉,庞德宝从京都回来,还带了很多信给他们。
萧飒还在县学授课没有回来,沈穆清高兴地把庞德宝迎进了屋。
“沈老爷让我带了很多吃的给您,我怕路上坏了,婉言拒绝了,沈老爷就让我把这个匣子带给您。”说着,将一个长约一丈,宽约六寸的黑漆匣子递给了她。
沈穆清接过匣子打开,里面三幅画卷。
是袁大人等人送的哀帝山鸟画吧!
她不由暗暗叹了一口气。
庞德宝又拿出几封信:“这些是沈老爷,时姑娘,闵大人,王大人等人的信。”
沈穆清收了。
庞德宝又道:“戴将军没有遇到——他回了辽东,东西是他夫人收的,还让我带了回礼给您。”说着,将一个小小红漆戗金匣子递给沈穆清。
沈穆清微怔:“戴将军成亲了?怎么没有写封信来。”
庞德宝笑道:“刚成亲,我去的时候,红灯笼都还没收起来——听说辽东不安生,戴将军成亲的日子定得急,陪夫人回了门就启程了,给少爷的信还没来得及送来。”
怎么一个二个都这样的匆忙。
沈穆清思忖着,问道:“可知道辽东出了什么事?”
“听说高丽人打过了江,几个总兵你不服我,我不服你,今上只好调了戴将军去辽东。”
戴贵虽然被封了辽东总兵,但却被今上一直留在京都,是个有名无实的总兵,这次今上怕是没有办法了!
沈穆清笑道:“戴将军娶的是谁家的姑娘?”
“是魏国公家的嫡孙女。”庞德宝笑道:“听说眼界很高,十九岁了还一直没有说婆家。和戴将军相亲,一看就相中了。”
“魏国公家的嫡孙女?”沈穆清愕然,“魏十三的姐姐?”
庞德宝点头:“是堂姐。”
世界好小,兜兜转转,又转到了一起。
想到魏十三,沈穆清就想到了梁幼惠。
也不知道她过得怎样?
她叹了一口气,脑海里浮现也戴贵那张比女人还要漂亮的脸……要是她,可没这勇气嫁给这样一个漂亮到极致的男子!
“这也是缘份!”沈穆清笑着打开了匣子。
里面是块羊脂玉的玉佩,玉质晶莹剔透,圆滑饱满,雕着蝙蝠,佛手,猴子等吉祥物,一看就价值不菲。
“听戴将军留在京都的贴身随从说,戴将军以前从来不愿意去相看的,后来七少爷成了亲,他长吁短叹,秦夫人这才给他安排了这门亲事,谁知道一看竟然就成了。”
沈穆清摩挲着那块玉,笑道:“怕是身边的人都成了亲,他也有些寂寞吧!”
“谁寂寞?”萧飒笑着走了进来。
庞德宝起身给他行礼,眼角竟然有晶莹闪烁。
“我看见大门卸了门槛就知道是你回来了!”萧飒指着一旁的太师椅让他坐,“怎么?还都顺利吧?”
“顺利,顺利”庞德宝略有些激动,把到京都发生的事很有条理 的说了一遍,沈穆清又将带回来的东西指给他看,补充了几句。
“戴贵成亲竟然没有给我下帖子?”萧飒略有些不满,最先拆了沈箴的信看。
庞德宝在一旁解释道:“说是先接到了我们要去送的中秋节礼的信……”
萧飒一边看信,一边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
沈箴的信只有薄薄一页纸,萧飒一目十行,然后递给沈穆清:“说家里有任翔,让我们不用担心,闵先生这段时间在我们活动,让我们且安心住下……多写信回去。”
典型的沈箴口吻。
沈穆清笑着接过信,萧飒则拆了戴贵的信。
庞德宝和沈穆清看着他的表情渐渐变得有些凝重,倶都不作声地望着他,静静地等他看完信。
萧飒看完信,遣了庞德宝下去休息:“……好好歇歇,有什么事,我们明天再说。”
庞德宝应声而去。
萧飒把信递给沈穆清:“难怪要让庞德宝带回来……说这次回辽东,不准备回京都了。”
沈穆清大吃一惊:“那他夫人怎么办?”又低头去看信。
“只怕会和戴伯父一样。”萧飒叹道。
沈穆清不解地抬头。
萧飒解释道:“戴伯父当时就是这样把家眷留在京都的……只不过后来皇上仁慈,允许戴贵到父亲面前服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