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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事多磨-第8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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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梁季敏的眉头就蹙了起来。
    沈穆清见他站在那里不走,不免抬头望过去,正好就看见他蹙眉。
    她顿了顿,笑道:“相公可是找我有什么事?”
    梁季敏听沈穆清语气里淡淡的,不由想起同窗与同窗霖禀成那张得意洋洋的脸来:“……这女人,就是宠不得。你看我,隔两、三年纳一个进门,人人都怕失宠,个个见了我都是笑脸相迎……就是我岳父,也怕我中举后休妻,给我再白纸坊买了幢五房三进的宅子,花了三千多两银子……〃
    念头闪过,他心底的不安少了几分,底气也足了起来:“陈兄在京郊买了庄子,让我帮着整整,我同意了。”
    “陈兄?”沈穆清不免有些奇怪,梁季敏干什么很少向她这样解释的,“哪个陈兄?”
    “哦,”梁季敏道:“就是陈亚子。”
    他语气很淡,和沈穆清刚才的漫不经心如出一辙,“我这几天就不回来了——…就住在他的庄子里。”说完,转身就回了自己的东厢房。
    沈穆清望着他的背影满脸困疑。
    “今天怎么想到和我说这些?”
    ……。
    第二天,汪妈妈带了王婆子家的八色点心来拜见太夫人。
    “夫人想接姑奶奶回家一趟。”
    太夫人让人送汪妈妈去了叠翠院,将那装着八色点心的红漆描金匣子递给紫娟:“赏你们的。”
    沈穆清见汪妈妈很是吃惊:“可是太太有什么事?”
    汪妈妈笑道:“太太好着。就是想姑奶奶,让我来接您回去玩一天。”
    沈箴到今天都没有消息,恐怕李氏心中不安,想找自己做个伴吧!
    沈穆清点了头,去了冯氏那里。
    冯氏不仅没有拦她,还帮着她在太夫人那里说项,让她回娘家去住三天。
    “家里出了这样的事,你兄弟又小,回去住几天,沈夫人胆子也大一些。”
    沈穆清很感激冯氏的宽容,说了很多的感谢话。
    等第二天沈家的人来接沈穆清的时候,刘姨娘来了,她里里外外来来回回走了好几趟,左顾右盼地到处张望。
    沈穆清见她那样子有些来打探的意味,索性笑道:“刘姨娘可是在找什么?”
    刘姨娘有些尴尬地一笑,迭声到:“没有,没找什么!”
    太夫人是怕她带东西回娘家吧!
    沈穆清淡淡地一笑,也不说破。
    她衣袖里,带了一万三千两银票。
    那天回到松树胡同后,沈穆清就遵照李氏的吩咐去找庞德宝算账,这时她知道,原来萧飒把她们送上马车就自己快马赶回了五车都督府,说是和右军都督府同知、佥事约好了去百花楼喝酒。
    沈穆清要和庞德宝算账,庞德宝用各种借口推诿,说有些账目他也不清楚,最后也没有搞清楚沈家到底欠萧飒多少钱。
    正如太太所言,这钱是萧家的,可不是萧飒的……这次回去,她正好找机会和萧飒算清楚了。想当初,一十两银子他都得到钱庄里先支着,买芙蓉膏这么大的一笔开销,还不知道他是用什么办法凑到的……总不能让他为难吧!
    回到松树胡同,马车停到了后门。
    汪妈妈笑道:“庞管事让人送了家具来——正在外面摆呢!”
    沈穆清笑着跟汪妈妈绕过后面的小院落网内宅去。
    走过花厅的时候,汪妈妈突然停下了脚步。
    “姑奶奶,接你回来,实际是我的主意。”
    沈穆清听着心里一跳,一把就抓住了汪妈妈的手,脸上有难掩的焦虑:“是不是太太……。。”
    汪妈妈忙摇头:“不是,不是。”
    “那……。。”沈穆清很是困惑。
    “是萧七让我去接您的。”
    萧飒?
    沈穆清愕然。
    汪妈妈已低声道:“说是二房的四姑娘出事了……。。我不敢告诉太太,萧七让我把您接回来,大家一起商量着怎么办?”说完,指了指门房紧闭的花厅。
    沈穆清明白过来。
    她推门进了花厅。
    花厅里空荡荡的,只有墙角歪斜着一个断了角的花几。
    萧飒依旧是一身玄色的粗布褶衣,表情严肃地立在窗棂旁。和他对站着的是个高矮和他差不多的男子,头上插着白玉簪子,身上穿着件莲子色绸缎直裰,
    听到动静,那人转过身来。
    沈穆清大吃一惊,没想到竟然是任翔。
    “你来了!”萧飒淡然地和沈穆清打了招呼,沈穆清就听到背后传来的关门声。
    她不由循声望去,看见汪妈妈轻轻地掩了门。
    “姑奶奶,家里这几天乱着,不比在明时坊,我们还是小心点,”汪妈妈歉意地朝着她笑,解释道,“免得太太知道了伤心!”
    沈穆清点头,四个人站在了花厅的中央,商量起沈月溶的事来。
    “那天我请同僚喝酒,让人把戴贵也拉去了。酒醉后就宿在了他家。他家里多用男仆,而且行事憨厚。我借故笑他,问他有没有带姬妾在身边服侍,她说,边关清苦,没有那么多讲究。后来我又问了同僚,大家都说他女色上极为谨慎。”萧飒说完,目光望向了任翔。
    任翔的眉头就拧了起来:“昨天我在太仓的一个小兄弟找到我,说在太仓不远的昆山找到了管事,不过,人已经死了。”
    沈穆清很是震惊:“……。。死了人了!”
    汪妈妈好像也是第一次听到这个消息,她颤抖着握住了沈穆清的手:“这,这如何是好……。。出了人命案……。。”
    任翔的脸色很不好看。他点了点头,低声道:“不仅如此,我那小兄弟还说,那管事到昆山后,出手阔绰,让人侧目……。。有人正盘算着向他出手,谁知道他却突然横死在了妓院!”
    事情已经很清楚——…有人出钱让这个被赶出了家门的管事继续冒充沈家的家人把沈月溶接走了。
    大家俱望向了汪妈妈。
    汪妈妈面如素纸,极力地保持着平日的镇定与沉稳:“二管事回来后,曾经去我们家喝过小酒,当时汪贵问过他回太仓时的情景。二管事抱怨说,二老爷很是倨傲,连个铜子都没有赏。不仅如此,连茶都没有喝一杯……。。所以他气的连夜启程回了京都。〃
    “不可能!”任翔反驳道,“自从沈四姑娘来京都后,我就住在了岳家。如果京都的管事来家里做客,无论如何,岳父都会请我过去做陪的。怎么可能连个赏钱都没有。”说到这里,他目光狐疑地望了汪妈妈一眼,“他这么说的时候,难道家里就没有怀疑过?”
    汪妈妈被任翔这眼看的大怒,冷冷地把当年的事说了出来。
    任翔听着脸色渐白。
    萧飒却朝着沈穆清扬了扬眉。
    沈穆清大为不解。
    萧飒俯身低语:“我们家到我这一辈有十四房,可也没有谁敢做出这样的事来!”语气很是揄挪。
    沈穆清冷笑:“可让您看热闹了!”
    “没有,没有,绝对没有!”萧飒望着正满脸忿然向任翔诉说的汪妈妈,用听似急切却实带调侃的语声道,“倒不是我们家没有这种事,而是我们家没人敢想你们家这样明目张胆地开掐……。。怎么也得遮遮掩掩一下吧!”
    沈穆清为之气结。
    萧飒见了,竟然就向后退了一步,道:“君子动口,小人动手。”
    “那你听没有听说过,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有时候,女人与小人一样……。”
    “哦!”萧飒立刻装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原来是嫌我站的太远……。。早说嘛,何必这样拐弯抹角的。”
    沈穆清纲要开口反驳,却感觉到四周一片死寂。
    她不解地四顾。
    就看见汪妈妈和任翔俱面露诧异地望着他们。
    沈穆清嗔怪地忘了萧飒一眼,上前一步,正要说话,萧飒却两步并作三步地拦住了沈穆清,然后轻轻地“咳”了一声,道:“我看这事太过蹊跷,打击从长计议,大家从长计议!”
  
第一百二十章 担心害怕
    任翔是人精,连连点头:“这件事的却要从长计议!”
    汪妈妈却是狠狠地瞪了萧飒一眼,将沈穆清拉到了一旁。
    “我看这个萧七,不是个什么好人,姑奶奶可要当心。”
    沈穆清就想到了李氏那天在马车上说的那句“以后就不用抛头露面了”……
    生活的环境不同,行事作风就会不同。
    她不想挑战这个已有了千年百年的规矩,可她心里,藏了太多的秘密,比如说梁季敏,比如说那个在心里反复推演的计划……谁也不能说,还要极力地掩饰……这种重负,让她时时有种紧张,担心,害怕,焦虑……的情绪!
    萧飒,就如同她生命中的一次意外。为她开启了另一扇窗,给她死水般的生活吹来了一阵凉爽的风。他的飞扬,他的倨傲,他的不羁,让她明白,原来真的有人这样生活……但是,欣赏归欣赏,羡慕归羡慕,这一切的情绪过后,她还会理智地回到她原来的生活轨道上去,该做什么做什么,该说什么说什么。可在她生气,迷茫,不甘或是彷徨的时候,也会忍不住推开那扇窗,去吸一口窗外那新鲜的空气,幻想着,我要不要也这样率性一次,接着,行为举止渐渐偏离……
    这种叛逆,是不是来的不是时候?
    她苦笑:“妈妈放心,我有分寸。”
    汪妈妈怎会放心。
    她忍不住抱怨:“这个四姑娘,真是害人不浅。如果不是她,我何止于把这萧七和任翔放进来……这要是太太知道了,可怎么得了啊!”
    是啊,如果李氏知道,还指不定出什么事呢!
    沈穆清一个激灵,脸上的表情渐渐变得肃然。
    萧飒面带微笑,有些心不在焉地听着任翔讲他是如何发动人在太仓附近找沈月蓉的,眼角却忍不住飘到了沈穆清的身上。
    她站在新糊了窗棂纸的窗棂旁,光线带着玉般的莹白投在她脸上,使她细如凝脂般温润的面庞有了一种让人的心慢慢沉淀下来的安详。
    他嘴角眉宇间就有淡淡的欢喜。
    从来没有人像她这样,在他们面前率性地表达着喜怒哀乐,也从来没有人像她这样,坦然地面对他的讥讽,嘲笑,蛮横和暴*……有时把他当成调皮的孩子般包容他,有时又把他当成一个玩伴似的调侃他……从来没有人像她这样对待他。
    过继给四叔时,是在母亲已经知道父亲竟然和外室先于她生下了长子,而且次子只和他相差两个月……到了四叔家,四太太那时刚怀孕,总嚷着一定会生下儿子,为什么要把老大家的儿子过继到他们家来……弟弟出生,他被送回了林城老家,和祖父生活在一起。
    在他的记忆中,祖父那摆满了紫檀木家具的房间里总是充满着呛人的关东烟味,偶尔照进来的光线从来不是明亮的而是灰扑扑的,姨太太,妈妈们脸上永远带着喜悦的笑容——那时他总觉得奇怪,怎么有人永远都高兴不悲伤呢? 不像他,每天抬头望着那四四方方的天空时,就觉得有种让人窒息的味道,就让他心里觉得烦躁不安……想一跃跳上屋檐,居高临下地看看外面的世界是怎样的!
    后来他渐渐长大,上辈的叔伯们看他的目光是不甘中带着幸灾乐祸,婶婶们看他的眼光中是悯惜中带着一点忿然,下辈子侄辈看他是好奇中带着一点试探……从来没有人,对他展颜一笑。不,有过,以前在他身边贴身服侍的石榴,就曾经甜甜地对他笑,把他塞进她口里的酥糖吐出来懊恼地说“我不喜欢吃甜食”,在他不做功课的时候拿着板子扬言要打他……这个曾经让她头痛又无奈的人,有一天突然紧紧地抱着他,与其无比哀婉地求他:“我死了,你把我烧成灰,然后撒在屋后墙角的那棵石榴树下。”
    他还记得,他一把推开石榴,焦躁地跳着脚:“你把我的剑还给我,不然等你死了,我就让人把你丢到城外的乱坟岗去,让你没有香火,成为孤魂野鬼,不能转世投胎。”
    他口中的剑,是三清观的道士在他家捉鬼的时候他让小厮帮他偷得一把桃木剑——那个时候,他不想读书,想做书里的大侠,背着剑,走四方,打抱不平。
    石榴当时什么也没有说,摸了摸他的头,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当天晚上,石榴就吞金自尽了。
    祖父吩咐人把她葬到乱坟岗去——她是花了二两银子买进府的,不是家生子,也没有说人家。
    他一把抱住石榴的尸体,不让人拖走。
    祖父当时叹了一口气,旁边的人道:“别管他,过两天就好了。”
    没有人敢忤逆祖父的话,他也不敢。
    他知道,祖父的这句话,能让石榴的尸体在家里摊了两天。
    他找来了柴木,淋上了油,放了把火。
    火光冲天,把家里的人都惊醒了。
    大家披着衣服到处乱窜。
    祖父的脸色铁青,扬手就给了他一巴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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