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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知道了,”虽然只能见到眼睛,但遗玉还是能看出他这会儿隐约露出的焦躁。
“那你能告诉我,是谁要害我大哥吗?”她到现在也不相信人是卢智杀死的。
“……” 面具男子沉默,这事情有太多不可告人的地方,卢智大难临头也不肯对他妹妹说明,就是清楚有些事到死都不能说,更何况是他。
“呵,”遗玉突然发出一声短促的讽笑来,“这么说,我大哥是死定了。”
明明亲眼见着卢智被人接着胳膊认罪画押,亲耳听到那高堂上头的刑部 尚书定罪,她还是心存侥幸。不过这点侥幸,在见到面具男子后,已是荡然无存了。
“小、卢小姐,”见到她的冷静,他反倒是愈发担心,想要安慰,却发现什么都不能开口对她说。
“你和我大哥是朋友吧。”
“自然是。”
“是什么样的朋友?志同道合、酒肉相交、亦或是——”遗玉眼里闪过一抹复杂,“生死相交?”
他不明所以,想了想,道:“我同你大哥,可以说是过命的交情。”
“那好,”遗玉露出恳求之态,“我求你帮我个忙可好?”
“你说。”
“今晚,带我走一趟刑部大牢,”遗玉面露凄笑,“我就是想再见他一面。”
闻言,面具男子一惊,他当然听懂了她的意思,她是打算让他带着她夜探刑部大牢,只是这件事说起来和做起来都不是那么轻松。
“刑部大牢可不是那么好进的,我知道前几天程大人带着你闯进去过一次,但那是硬闯。更何况,死刑犯都是被另外关押,刑部牢房那么大,我们也不知道卢智被关在哪里,一个不小心许是会把你搭进去。”
“你只说,你能不能带我进去便可。”
“……”见她是打定了主意,他略一沉思,终是抵不过她的要求,轻点了一点头,道:“好,我带你去。”
“多谢你。”遗玉低头向他道了谢,掩去脸上一闪而过的歉然。
两人在路上商谈了夜探大牢的详细,他们都是去过刑部大牢的,多少知道地形如何,又都是聪明人,因此这看着危险无比的决定,不用纸笔,竟在马车驶进龙泉镇时谈妥。
比起京中的阵脚大乱,远在一隅的龙泉镇却依旧是它以前的模样,温泉庄子里的下人,尚不知他们的主子明天就要人首分家,见到遗玉一个人回来,小满甚至还惊喜地出来迎人。
面具男子不便见外人,遗玉道是她去沐浴收拾东西,指了卢智的院子让隐匿在暗处的他去待着,见他离开,方才叫来平彤平卉两人,掉头从侧门坐马车去了镇上的旧宅。
两个侍女守在前院,后院已经是黄草一片的花圃静头,遗玉拿着一把锄头沿着左侧的泥土挖了下去,一盏茶后,她探手从半臂深的坑洞里面掏出了一只已经发黑发黄的囊带,也不嫌脏,揣在怀里,又拿泥土填了两只空花盆,进了屋子。
因为小满经常来打扫,她以前住过的卧房很是干净,在窗下和门前撒了防贼的药粉,又从窗缝见着平彤和平卉老实守门的背影,她才去到书桌教面坐下,把怀里的囊带掏出来,拍落泥土后打开,里面放着的,赫然是那只姚不治留给她的那只神秘的漆黑扁盒。
傍晚,房乔脸色郁郁地回了府,他去见了刑部的两位老友,都没能借助进得大牢去和卢智见上一面,在明知自己的亲生儿子明日就要被问斩的情况下,如何能坐得住。
“老爷,瞧您身上凉的,快喝杯茶去去寒气。”进到正房厅内,这体贴地端茶奉水的却在前一阵子就换了人。
房乔看着这精养了一些时日,愈发像起卢氏的妇人,眼神软和了一些,接过茶水,饮了一口,道:“遗爱呢?”
妇人笑笑,“在屋里看书呢,您昨儿随口夸了他一句,这孩子便起了劲,每天要背上一篇文章才作罢。”不得不说,除了举止还有些大咧,她确实已然有了正牌夫人的派头。
“嗯,这孩子你教的不错,”房乔将目光从她身上收回,眉头便又轻轻皱起,正在苦思,余光却瞄见脚边的一块瓷器碎片,再一瞧原本放在窗栏下头甚得他喜爱的花瓶却不见了,随即出声道:
“是不是我出门的时候,小舞又来闹你了。”
“没、没有。”妇人这么说着,却悄悄把放在膝上的手往回收,被房乔眼尖看见扯了出来,便见那上头一造明显的血痕,沉了沉脸,道:
“你眼下即是我们房家的夫人,便不必再委屈自己,小舞移到你名下便是你的女儿,该骂的时候就骂,该打的时候也不必轻让她!”
妇人迟疑了下,片刻后,才低头道:“老爷莫生气,是我瞒了您,夫人她、她想见您,才让大小姐过来带话的。”
“哼!”哪知房乔听了她的话,脸色更沉几分,道:“你仔细看着府里的下人,别让小舞再私自见她,还有,她不是什么夫人,不要再叫错了。”
新唐遗玉第398章 实情
夜幕深浓,灯熄笼灭,百姓卧床而眠,梦里盼着明日又是新的一天,而位于长安城北的刑部大牢内,已经昼夜不分的犯人们,却在凄叹着又一天的过去。
东西两牢,一缓一重,罪责轻的西牢建在地面上,这些犯人们白天还能见见阳光,而重刑的东房则是有一小半埋于地下,这地下的十几间牢房,关押的无不是近日将被执刑的穷凶极恶的死刑犯,一人一间封闭式关押,四面石墙围堵,靠着阴森走廊的一侧开一扇结实的小门,以供出入和送食。
漆黑的牢房内,卢智背靠着冰冷的石壁侧坐在干草堆上,因前三日被关在刑部的公务院,身上单薄的囚衣还算干净,但一连几日没有洗澡,本来黑亮的头发凌乱的披在肩背,脸上的伤疤加之下巴上的胡渣,让他整个人看着即落魄又狼狈,一双眼睛轻轻地闭着,不知是否是睡着了,才没对明日即将来临的私刑露出什么惧色。
“吱呀”一声响动,一团火光迅速地挤进了牢房,又一声响后,这间封闭的牢房内,除了卢智外,又多了一条人影。
来人手持着火把,一眼看见接角靠坐的卢智后,转身将火把插在了墙上的把头里,一步步朝他走了过去,在他身前弯下身子,借着昏黄的火光,一双眼睛从他的额头扫到下巴,仔细地就连胡渣都没有漏看。
片刻后,一只染了粉红蔻丹的玉手探出,纤纤食指伸出轻轻从他的眉眼上滑过,落至他脸颊一侧,月牙形状的指甲轻拨着结硬的伤痂,半在光下半在阴影中的面容,一抹诡笑未能露全,那待抚上他干裂嘴唇的玉手,便被另一只脏污却修长的手掌擒住。
卢智睁开眼睛,着着近在咫尺的女人,对她如何能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没有露出半点惊奇,只是淡淡地看着她的脸,一语不发。
“你这样看着姐姐做什么?不过几日不见,就不认识了么?”
两人挨的近,她说着话,身上腥甜的香气扑面,他握着她手腕的手紧了紧。背着光,她又将他脸上的神情扫过一遍,突然就痴痴笑了起来,她就是要他这样,要他心里生了扭曲。
“智儿,那几个碰了你的人,都已被我杀了。”
卢智沉寂的眼中总算有了些波动,被她看见,伸出另一只手来,抚摸在他凌乱的发上,望着他的眼神逐渐迷离起来,近乎呢喃道:
“姐姐有多护着你,你知道么,国子监那些曾经作践过你的人,就剩下他一个长孙涣了,我特意把他留给你,为何你却没把他杀死,多亏我跟在你后头去了,不然岂不是便宜了他…智儿,你知道么,所有伤害过你的人,姐姐都不会放过。”
卢智心生惊疑,这一年里,国子监是明着暗着死了几个学生,没想到竟是她下的手。
“那你呢,把我害到这个地步的,不就是你吗?”他终于开口,声音沙哑,不复这凶案事发之前的清朗。
“我?智儿,你真傻,”楚不留就像是听见了什么笑话一般,摇头,道:“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在帮你,我怎么会害你。”
“帮我?”卢智冷笑,道:“楚不留,逼我至此,你这就是在帮我吗?”
好友的话犹在耳边,若不是他敏锐地察觉到她对自己的异常,留了一手下来,那天遗玉赶过来看到的惨状就会成真,便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了。
“我的确是在帮你,”楚不留美丽的脸上挂着诡笑,再出口的话,却让卢智连日来的笼罩在心头的疑云瞬间被拨开。
“我在帮你,帮你留在我身边。”
他脸上的惊诧外露,楚不留自顾自地道:“怎么,你不是想要留在我身边吗,犯了这桩案,和长孙家结成死敌,你还有可能留在长安城吗?智儿,我知道你的家仇已经报了,这京中再没什么能留住你,同我一起离开吧。”
瞳孔微微缩起,心头有些震乱,卢智沉默了半晌,轻叹,面色复杂地着着她,道:
“不留,我不会同你走的。”
“呵呵,别说傻话。”
楚不留抚摸着他纠结的长发,笑容不改,就仿佛卢智是个不听话的孩子在任性一般,道:
“再过一会儿,等到外头的守卫换班,我便会带着你离开,不用担心,所有的事情我都打点妥当,主子只当我是要同你夺权,不会提防,我们趁夜离京,乘马车南下,到淮南去,我们买上一座宅子,再……”
这么说着,她的神情已经有些痴了,卢智也看出她神志不对,心知目前最妥当的法子,便是顺着她,稳住她,可面对这个曾经在他心中投成一片波澜的女人,在这关头,他却发现很不下心来继续骗她。
他松开了握着她手腕的手,另一只手也探出按在她双肩上,轻轻把她推离开一段距离,沉声打断她的美好设想:
“不留,我再说一遍,我不会同你走,你若想要离开,那便自己一个人走,我要留在长安。”
“智儿,你是糊涂了不成,留在长安,那便只有死路一条,”楚不留收起笑容,精致的眉头皱起。
“我没糊涂,”卢智在脸上挂起冷漠,“我不知道你是从哪里误会我想留在你身边,但是我并无此意,和你不一样,我还有家。”
墙上的火把发出“滋啦”一声碎响,她眼底霎时笼上一层寒气,纤长的手指伸出,抵在他的唇上,轻声却危险道:
“闭嘴。”
卢智毫不怜香惜玉地拨开她的手指,撑着地面站了起来,低头看着蹲在地上的她仰起的脸庞,闭了闭眼睛,哑声道:
“你最好现在就一个人离开,若是带着我,你连这死牢都出不去——你生了背主之心,皇上早就发现,眼下这大牢里外,至少有十几名高手埋伏着,只要你有异动,便会被伏诛。我亦不会被问斩,因为明日过后,我便会替代你,成为魁星楼新的首领。”
新唐遗玉第399章 地下黄泉
马车在夜幕中停靠在魏王府的侧门,一袭风霜的车夫跳下马车,上前敲开了门扉,事先得了消息的阿生提着灯笼从里面小跑到车前,撩开了车帘,伸手迎着里面的人出来。
李泰穿着一件干净的灰色袍子,乌发未冠,仅在后颈束起,主仆几人进了侧门,一语不发地朝里走。
一路绕过林院入了他宿的梳流阁,便只剩下李泰和阿生两人同行,进了室内,早有备好的热水,李泰绕到屏风后头,一手解着腰间的革带,问道:“这几日,京里有事么?”
阿生将雪白的绢丝中衣搭在屏风上,低头道:“没什么大事,主子您赶了这么久的路,沐浴后还是先好好休息吧。”
“嗯。”
因李泰沐浴不喜人在跟前,阿生把东西都摆置妥当,便退了出去,半个时辰后,听见里头渐没了动静,知他是睡下了,正要回自已房里去休息,却见一道人影匆匆跑进了院子。
“李管事,我听说主子回来了,这是刚才收到的密信,似是有什么紧要的事需要主子过目。”
阿生接过来人递上的折起的字条,魏王府的探子多,自有一些不为人知的传信方法,有时可能是在东都会的一棵老树下面,有时可能是在一面旧墙的砖缝里。有些特殊的消息渠道,更是每隔一个时辰便会有人前去搜看,然后递回王府以供查阅。
阿生只着那字条上淡淡的红印,便知道是谁送来,皱了下眉头后,三两下便将字条打开,只见上头写着一行蝇头小字:“夜探刑牢,其意不明。”
这八个字在外人眼里看不出意思,阿生却清楚的很,他眉头头紧了紧,稍一深思,便挥手让来人离开,道:“主子已经睡下,你先回去。”
话刚说完,便从静悄悄的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