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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李佑翻着白眼,端起他面前一杯,递到塌旁侧坐的齐王妃嘴边,“喝了。”
齐王妃是个样貌寻常的女人,身材偏瘦,神情乖顺,接过酒杯便几口喝下,李佑探手拿来酒壶,又斟满,她再喝下,如此循环,遗玉忍住皱眉的冲动,其他人旁看,竟是没一个阻
止的,直到她喝了第六杯方才噎了一口,咳嗽着将杯子一挪,躲开酒壶,弱声道:
“王爷,咳,妾身不能再饮了,咳咳。”
李佑冷哼道,“喝这么点儿就不行了,看来是本王把你惯的娇气了,”说着话,一手掰过她酒杯又猛地倒了一杯进去。
酒洒了不少在她衣襟上,他却恍若未见般粗鲁地把杯子推到她嘴边,“喝!”
若非是知道这是正儿八经的王妃,遗玉还当李佑是带了个妓子出场子,再一扫在座几人司空见惯的眼神,恍恍间,心口陡生凉意,她自跟了李泰,甜言蜜语从没听过,又总被他摆一张冷脸,实则是被娇宠呵护至今,这份优待,连带让她以为其他王妃也该被夫君敬重,眼前这般景象却像是在嘲笑她自以为是,又像是在提醒她莫要恃宠而骄,这般念头冒出来,她便缩回了按在李泰手背上的小手。
“李佑。”
“够了。”
就在遗玉张口欲言之时,两道男声同时响起,李泰同李元嘉在空中对视一眼,后者撇开头,起身对李佑道:
“今晚若不是来叙旧的,那我就先告辞了。”
他话毕,就放下酒杯,对在座几人点了点头,掉头就走,遗玉目光不由跟着他转到门口。就听李恪、李元昌连忙喊叫道:
“十一叔。”
“诶,你别走了,这好好的是怎么了?”
李元嘉却不回应,任凭他们在后边留步,还是消失在了门口,李元昌一甩袖子,追了出去。李恪皱眉对李佑道:“也不看看地方。”
李佑脸上一道青一道白,一巴掌将齐王妃推开,另一手摔了酒壶在她脚边,吓得她低叫一声,瑟缩着躲到一旁。
“告辞。”李泰冷淡一声站起身来,低头瞥向还在盯着齐王妃看的遗玉,伸出一手道,“走。”
“哦、嗯。”遗玉扭头看到他手掌,下意识伸手搭上,便被他轻松从地毯上提人起来,攥着她手腕朝门外踱去。
“四弟、四弟!”这下换成李宽站起来叫,一样没得回应,赵娉容在一旁悄悄拉他袖子,柔声道,“王爷,我头疼。”
“啊,你又不舒服啦,”李宽连忙扶住她手臂,冲李恪歉意道,“老三,你瞧,我、我也先回去了啊。”
李恪勉强一笑,没再强留,李宽一走,高阳、城阳、临川相继离去,到了最后,这宽敞的大厅里头,就只剩下他同李佑两对夫妇。
李恪这才露出气色,望李佑,沉声道,“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多亏他留有后招,不然岂不是被一个女人搅了事。
“你同我过来。”
李佑阴着脸看他走向楼梯,反手便是一巴掌掴在齐王妃脸上,大步跟了过去,吴王妃等两人都上了楼,看着趴在地上啜泣的齐王妃,掩饰眼中嫌弃之色,假惺惺地小跑上前去扶她。
“怎么样,疼不疼,快叫我瞧瞧…你也是的,怎就不长点眼色…”
李泰把遗玉带上马车,便松了手,径自在里侧坐下,她心里有事,便也沉默不语,两人谁都没有开口说话,等到车行缓缓出了平康坊,她方才清了清嗓子,故作轻松道:
“刚才那群乐师曲子弹的不错,叫什么来着?”
遗玉又连问了几句,李泰都是有听没答,觉出他不悦,她起初还想法子逗他,笑嘻嘻地扯扯他袖子、拉拉他手,他却干脆闭了眼睛,连看都不再看她一眼。
遗玉脑子里还晃荡着齐王妃可怜的模样,渐渐也没了声音,低着头一路同他坐回了魏王府,又跟在他背后,一路回了翡翠院,一路进了内室。他坐在床上,她便低头站在他对面。
平彤平卉正在院子里乘谅,见他们回来,赶紧迎上,看着他们一个脸黑,一个脸白,前后吊着走进屋里,不禁面面相觑:这晚上出门时候还是手拉手好好的,怎么一趟出去不到半个时辰,回来就翻了脸呢,这是拌嘴了?闹别扭了?吵架了?隔气了?
俩人猜着猜着,前后脚跟他们进了屋去,可还没掀起帘子,便被迎面一片冰渣扫了出去:
“到院子门口守着。”
听见外头门声响落,抬头就见他那双绿油油的眼睛盯着自己,遗玉隐隐察觉不妙,捏着裙摆小步后退,却是来之不及,腰上一疼,眼里一花,脑袋一晕,天旋地转后,便被拉过去摁倒在床上。没过多久,院子门口站的平彤平卉,便听见屋里断断续续的哭声传出来,互相傻眼。
“姐、姐,咱们要不要——”
“不用,”平彤小声道,“夫妻两个便是床头吵架床尾和。”
说罢,里面又是一声哭叫,平彤被平卉狐疑地看着,有些心虚道,“吵得越凶,等和好了才越黏糊。”
话是这么说,可屋里那时断时续越来越小的啜泣声,到底是一直到外头街上敲了四更,在她们两双眼皮猛打架的时候,才算消停下来。
(晚上陪果子妈在外面吃饭,回来晚,就不双更了,发个五千大章吧。)
第131章 王爷呢?!
天方熹微,翡翠桥上朦胧起雾,蹬蹬脚步声急促,一道人影由远而至,匆匆忙忙跑下桥头,平彤平卉两个在庭院门外守了一夜,正是忍不住靠在墙壁上打耽儿,忽被摇醒。
“别睡了,”阿生眉目紧张,对着两个睡眼惺忪的丫鬟道,“快随我进去唤王爷起。”
平彤迷迷糊糊见他就要住里进,一个激灵抓住他手臂,“主子们才睡下。”
“刚睡下?”阿生愣了一下,便明白过来,一反手拉着她住里走,口中低声道,“有急事,先叫起。”
门窗紧闭的屋里流散着一股清甜而缠锦的味道,屏风后的细绒地毯上,散乱着一地金翡哄钗,几枚翠玉滚圆的珠子挣脱香串,滚落在一只侧仰的云头小履旁,床脚足凳上跌着一盒小巧的银盒,盒中乳白的药膏只余一点,床边一盏纱灯中最后一点烛火挣扎着发出微光,照在帐后凌乱的床铺上一双人影上。
身躯轻震,猛地睁开睁开眼睛,李泰几乎是在感受到臂弯里的软躯同时,便清醒过来,他扭过头去,视线一转,触目所及她染上一层红痕青印的娇软身子,平滑的眉心一下拧紧,手臂收紧,便听她梦里难受地哼咛一声,还带着泪痕的红肿眼角处又蓄出一点水光。
他抿紧了唇,向来古井无澜的碧眼里竟是隐现着怒气,先是小心翼翼将手臂从她后颈抽出,将丝被拉到她颈下,随后就屈指压在自己腕脉上,片刻试探,又运丹田,却是丝毫中药的迹象都没有留下。
昨晚李恪在倒酒时候放药的小动作,他看见,清楚他不敢用这种拙劣的方法毒害他,便没多犹豫地饮了一杯,比起他以前被下过的,这并不是什么厉害的春药,甚至在发作时候,他完全可以用内力抵御下丢,但她昨晚见到李元嘉时的反常,却叫他没有那么做,一路忍耐回到王府,几乎是不能控制地要了她,怎知那药力会突然暴增,因怀里抱着的人是她,他便由着自己放纵,岂料欲念来时汹涌,等到半眠惊醒,他才发现过了头,发现那药里的古怪。
想必李恪此时已有动作,不是宫里出事,那便是文学馆。
“……”李泰赤着上身从床上半坐起来,侧目看着她并不安稳的睡脸,轻叹一声,左手爬了爬头发,撩帐下床,取了衣架棉袍套在身上,又走回床边挽起红帐,打算先抱她去浴室洗浴再说别的,手刚伸到她颈下,便听屋外几下叩门声。
“主子,主子,出事了。”
比他想象的还要快,李泰视线在遗玉身上一落,拢开她额顶的乱发,用手替探了探她额头,明显发现她比平常要高的体温,眼神一凌,拳背浮起几条青浓的血管,但将她裹着被子从床上抱起的动作,却是轻柔的。
东方隐红,连着卧房的浴室里弥漫着水汽,平彤平卉蹲跪在地边,一个小心翼翼地捧着遗玉的头发用胰子擦洗,一个则拿油膏轻揉地在她后背涂抹,遇上一些青紫的痕迹,便会放缓动作。
遗玉轻阖着眼睛,半趴在浴地边上,腰背以下都浸泡在水中,略烫的水温混着香油气味缓解着她身体的酸涩,两个丫鬟都知道她已经醒了,却没一个敢开口搭话的。
“王爷呢?”遗玉开口,便是沙哑的嗓音。平彤平卉两个动作一停,前者小声道:“李管事天还没亮就过来,看着像是出了什么急事,王爷把您抱进浴室,便更衣匆匆出门丢了。”
遗玉半晌无话,平卉得了平彤眼色,连忙转移话题,“主子,奴婢煨了鸡汤,您喝点吗?”
“嗯。”遗玉将发热的额头埋进湿漉漉的手臂间,闷声道,“去楼上抓五钱羌活,一两菘蓝,煎汤。”
昨夜着凉,若是再不喝药,恐怕上午就要发热。平卉应声放下油膏,小步跑了出丢,平彤见她走了,这才边洗着遗玉发上胰子沫,边试探问道:“主子和王爷,昨晚上是在外面闹脾气了?”
“……不知道。”是不知道,她不知道哪句话说错惹了他,要被这样折腾了一夜,任凭她哭着喊疼他也不停,再醒过来,他人却没了踪影。
平彤只当她不想说,就不再问。沐浴后,换上干净的中衣,遗玉被搀扶着回到已经铺换干净的床上,靠在床头喝了一碗红参鸡汤,药还没煎好,她身疲体倦之下,便不知不觉又睡了过去再醒过来,天已亮起,两个丫鬟一个端着药碗跪坐在床边,一个正开了朝湖的窗子通气。
“主子。要起吗?”
今日是婚三,要归宁,遗玉一撑身子,平卉连
忙放下空药碗来扶她。
“王爷回来了吗?”
“还没有,”平彤看着她略蹙的眉心,道,“主子,您先穿戴,王爷不会忘记要归宁,许是等下就回来了。”
“嗯。”想到远在龙泉镇的卢氏这会儿应该已经起床准备接她,遗玉才又打起了精神。
品红楼
李恪挥退了前来报信的探子,眼中兴奋隐隐,转身几步,拨开帘幔,道:
“事已成半,剩下一半,就看姑娘的药了。”
桌边坐着两名女子,那貌美的是这品红楼的女老板沈曼云,她对面侧坐的也是一女子,裹着一身青灰裙衫,面上覆了一层纱幂,看不清样貌,只是在李恪话音落后,发出一声不屑地轻哼:
“这整座长安城里,怕还没人能解我所下之毒。”
李恪见她傲慢,也不在意,哈哈一笑就在沈曼云身边坐下,接过她递来茶标,道,“云儿,这次若能事成,我便是欠你这义妹一个人情,”又转向那遮面女子,诚意道,“若有什么本王能做的,姑娘只管开口。”
“我只要你帮我在关内找两个人,”蒙面女子沉下嗓音,放在桌上的手指一曲,青黑的指甲便在桌布上划出几道痕迹。
“一个化名常四的男人,还有一个叫做唐小玉的臭丫头。”
“王爷还没回来吗?”遗玉穿着一身轻便的水红襦裙坐在厅中,对着去前院找人回来的平霞问道。
平霞喘着气,还没站稳便促声道,“没、没有。”
遗玉攥着帕子,又问,“问过几位总管了吗,王爷上哪去了,是坐车还是骑马,跟谁走了?”
说她不恼火李泰是假的,可她更知道这人不会在归宁这天无缘无故地就不见了人,想是当真出了什么急事。
平霞摇头,“问过了,他们都说起得晚,没见着。”
不对。
“那守门的下人呢,”遗玉绷着脸从榻上站了起来,身子一晃,平彤连忙上前扶住。
“也、也问了,他们说不知道。”平霞嘴笨,见遗玉这模样,更是急地红了脸,“我问了好几遍。”
“许是从旁门走了也不一定,”平彤赶紧道。
出事了,遗玉舔舔干涩的嘴唇,稳下心神,侧头道,“什么时辰了?”
“快辰时了,主子,”平卉看看窗外。
“拿好东西,咱们到前院等。”遗玉将帕子塞进袖口,当先扶着平彤走出丢,心里不知为何开始发慌。
魏王府前厅,三个总管低头站成一列,下面跪着几个门房的侍从,个个白着脸,一头冷汗,遗玉眯着眼睛坐在矮案后,“嘭”地一声将茶杯重重搁在案头,冷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