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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唐遗玉,三月果-第54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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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平卉放下砚头,不满地嘀咕一声,“真是的,怎么又来了。” 

    遗玉笔未停,记完了最后两句,才放下笔,呼出一口气,对孙雷点点头: 

    “今天就到这儿吧,有劳孙典军跑一趟,平卉,先送孙典军,再去看看有什么事。” 

    “是。” 

    平卉冲遗玉矮了下身,便低着头引孙雷出去。 

    人走后,遗玉才放松身体,伸手按到后腰上揉了揉,嘴上苦笑,快有七个月,这肚子是一天比一天涨起来,侧着看,就像是一口锅罩在上头。 

    这才坐了多大会儿,就受不了了,当真是一日不如一日。 

    “王妃,您要回榻上躺一会儿吗?” 

    门外侍应的小丫鬟探头,见遗玉扶着桌子站起来,连忙扯着另一个跑进去搀扶。 

    “不,我走两圈,你们不用扶。” 

    肚子里这小东西,安静是安静,可是同孩子他爹一样,不喜欢让人碰,连带着她这个当娘的,走路被人扶上一下,都要发脾气,踹上一脚。 

    头一回发现它有这动静,可是欢喜坏了喜欢摸她肚子的卢氏,可动得多了,难免变成遗玉遭罪受,卢氏心疼女儿,便消停下来,没再故意惹这小东西的别扭。 

    来回在屋里的空当走了几圈,身上舒服了些,但就这几步路,额头便有冒汗的迹象,遗玉摸摸这里,摸摸那里,遍身寻不到帕子,边上两个小丫鬟见着不敢吭,她正有些搓火时候,平霞慌慌张张地从外面跑了进来。 

    “主子,主子,平彤姐姐伤着头,被人抬回来了” 

    (感谢美亚Miya赠送的和氏璧大礼。)

第二九七章 灾民不是民

    整冬只有一场雪,春来无雨,北方连连遭旱,流民失所,为求生,不得不远走他乡,沿途挖菜食草充饥,或经城市,沿街乞讨。 

    二月间,处在河北最南面的安阳城外,就开始有流民出现。 

    遗玉深居在宅中安胎,吃住都有专人侍候,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因而并不知外面饥寒,直到平彤因此被波及受伤,抬了回来,才晓得事态严重。 

    卧房,半昏迷中的平彤平躺在床上,头上的伤处刚被涂药包好,一层层的白纱外隐隐透着血渍,看模样是伤的不轻。 

    平卉在花厅应付县令夫人,不然看到她姐姐这个样子,不定得怎么掉眼泪。 

    原本这档子事,卢氏若在,是定不会先传到遗玉那里让她操心,可巧今天卢氏同人到道观求符,没在家里,平霞从外头跑回来,没多想就去寻遗玉做主。 

    李太医收好了药箱,转头向坐在桌边的遗玉揖手禀报: 

    “启禀王妃,平彤姑娘的伤口已经包扎好,小心不要湿水,静养一段时日便无大碍。” 

    在李泰的安排下,去年秋天李太医从太医署离任,年末随同遗玉一起前往河北,眼下就住在偏院里,以备不时。 

    遗玉点点头,“你先下去写方子吧。” 

    “是。” 

    李太医走后,遗玉方将目光从床上的平彤身上收回来,转向一旁罚站似的低头立着的平霞,见她被吓着,不好发脾气,温声道: 

    “说吧,这是怎么回事?” 

    平霞不敢藏匿,肿着哭红的眼睛,一五一十道: 

    “是、是半个多月前,奴婢同平彤姐姐一起带人出去采买,发现街上突然多了好多讨食的花子,在长门街角遇见一对小姊妹,大的刚刚十岁,小的也才有七岁,穿的破破烂烂,干巴巴地瘦弱,讨不到吃的,还被过路的行人踢打,奴婢看了怪可怜的,就——” 

    说到此处,平霞眼里闪出泪来: 

    “就想起来当年家乡遭灾,随着村人一同离乡乞讨的日子,也是这么过来的,奴婢央着平彤姐姐,拿钱买了些饼子接济她们,问过之后,才晓得她们也是家乡遭旱,死了爹娘,才一路流亡往南。后来奴婢同平彤姐姐就隔三差五地去看看她们,今天我们就是带了些粥想着送去给她们喝。” 

    遗玉听到这里,心里有了谱,难怪安阳城会跑来那么多乞丐,要知道这里虽远不如长安繁华,可也是一座大城,吃喝玩乐只缺后面两样,这方圆几十里的村镇农户,不说衣食无忧,但最基本的温饱还是顾得上的。 

    原来是北方遇旱,适才会有流民涌入。 

    “你们是去帮人,那为何平彤会伤着头,她头顶上的伤口一瞧就是被人用硬物打的,你说清楚,这里面又是怎么一回事?” 

    说到关键,平霞脸上露出愤色: 

    “还不是城中那些无赖,他们说这些外来的人口乱偷东西,脏了街口,这两天成群结伙地到处拿着棍子往城外撵人,跑的快的,都躲起来了,跑的慢的就要挨上一顿毒打,被他们抓起来送到城外去,小草和小芽年纪还小,这几日被吓得不敢到外面去,就和一群灾民躲到城南河外的破院里,奴婢同平彤姐姐找过去时候,恰好遇上一群来抓人的无赖,平彤姐姐就是护着小花,才被打到头,到最后,人还是被他们抓去。” 

    遗玉不免责怪,“既然见他们人恶,为何不早报上府中名号,就白白让他们打吗?” 

    平霞急忙解释: 

    “您不知道,他们冲进来就抓人打人,根本不听人说话,还吓唬我们要是多管闲事,就一起抓走,奴婢扶着平彤姐姐出来,她就晕过去了,还是遇上好心的路人帮着送回来。” 

    听到这里,遗玉脸沉下来,搁往日,她这堂堂一个王妃的近身丫鬟被一群街头无赖给打了,这是想也不敢想的,可事情就这么发生了,又扯出一群逃难来的灾民,让她想要息事宁人都难。 

    “主子,”平霞见遗玉不说话,咬了咬嘴巴,噗通一声跪下来,苦声道: 

    “主子,奴婢知道,平彤姐姐回伤着全都要怪奴婢,可是小草小芽那群孩子,要是就是就这么被他们抓去不管,还不知是死是活,奴婢不会说话,求求主子大仁大量,救救她们。” 

    这便是世道,有人养的狗在街边被人打死了,那还有人上衙门去告,可流离失所的灾民,就是死在途中,也不会有人给他们申冤,换句话说,从他们背井离乡那一刻起,命便不是命了。 

    遗玉同情这些灾民,但她想的更深远,听平霞所述,城中的无赖们说是因为外来的人口乱偷东西,脏了街道才抓人赶人,可什么时候这城里的治安,需要靠一群无赖来维护? 

    可见他们不过是寻个借口,方便行事。 

    这群无赖显然不是凭空聚集起来的,看模样就知道是有组织有头目的,只是驱赶流民,对他们又有什么好处?值得他们大费周章,甚至还巧立名目。 

    既起疑心,遗玉当然不会就这么搁着,抬手对平霞道: 

    “你先起来,去外面叫于通,让他速去请孙典军过来。” 

    平霞听这话,就知道遗玉不会袖手旁观,心喜之下,便感激地朝着遗玉叩头道: 

    “谢谢主子,谢谢主子。” 

    说罢,便拎起裙子,快跑出去。 

    遗玉端起手边茶杯,往嘴里送了一口,这是她来安阳后新喜欢上的一种金花叶子,据说是城中的大茶楼精挑细捡,又寻了都督府的门路,才特供送到她面前来的。 

    茶味微微酸甜,正合了孕妇的口味,只是听完了平霞讲述那群灾民的遭遇,再品起这价格不菲的茶叶来,就不那么是味道了。 

    孙雷方从别院讲学出来,前脚回到都督府上,后脚便被于通去找了回来。 

    再来到遗玉跟前,前后不过半个时辰。 

    遗玉让平霞把事情经过同他说了一遍,孙雷听后,稍作迟疑,便问遗玉道: 

    “王妃的意思,可是让属下派人去把那两个小姑娘带回来?” 

    遗玉留意到他用词时候,说了一个“带”字,而不是“找”,虽只是一字之差,却使得她敏感地嗅出不同寻常的味道。 

    “我是想让你去把人寻回来,可城里这么大,无赖又多,就怕她们被赶出城去,再流落他方,那想要找人,可就不容易了。” 

    见她面露愁容,孙雷道: 

    “王妃放心,人今日才被抓去,一时半会儿还不会被送走,您需下令,属下便派人去找。” 

    “送走?”遗玉又抓住他一处话柄,这回没有放过,“送到哪里去,不是要赶出城吗,怎么我听你话说,他们像是另有安排似的。” 

    孙雷这才迟觉说错了话,脸上微露懊色,飞快地抬头看一眼面前这耳聪目明的女人,低头掩饰道: 

    “还能送到哪去,不就是送出城外把人撵走吗,您想多了,灾民年年都有,只不过这回恰好是让您遇见。” 

    他想着打个马虎眼把这件事绕过去,不料话音一落就听一声冷哼,再抬头,刚才那慈眉善眼人已是冷下脸: 

    “哼,你当我是宅邸里的无知妇人,能被你随便糊弄吗,我问你一,你却同我答五,孙雷,你好大的胆子” 

    难得见遗玉发一回怒,平霞吓得差点打了手中的茶壶,一个哆嗦,便跪了下来,脑子却迷糊着,不晓得主子发火是为哪般。 

    “王妃息怒。” 

    孙雷更是头一回见识她发脾气,一直以来,同她讲解历史战事,她都是一副安静时听取,好奇时发问的模样,许是因为有孕在身,为人温和,又时常笑脸迎人,哪有这样气势凌人的时候。 

    纵是他见惯了风浪,不免也微被吓着,念头一转,只当她是已经听说了什么,无奈之下,只得躬身道罪: 

    “王妃息怒,属下并非故意隐瞒,只是此事污秽,说出来难免有伤您耳目,更何况,这安阳城中的大小事,不是一日积累,非是您能管得过来的。” 

    在这位贵人迁来之前,他就收到京中来信,魏王府的李管事特别提醒,府上这位女主人为人正义,因而好管闲事,叫他留意,这安阳城里有什么不干不净的,千万别传到她耳里。 

    孙雷也是出于这点考量,才会含糊其辞,不想是被遗玉识破,诈了出来。 

    见他承认,遗玉面色稍霁: 

    “我既问你,你实话回答便是,至于我管或不管,那还要看是怎么个情况,我先问你,那群无赖将灾民抓去,到底是要赶他们出城,还是另有安排?” 

    孕妇最大,况且是他顶头上司的妻室,孙雷无法,只得如实应答: 

    “他们确是另有打算。” 

    被证明了猜测,遗玉眼皮一跳,“你老实告诉我,他们会被送到哪去?下场又是如何?” 

    孙雷犹豫了片刻,面上阴晴变幻,最后像是放下负担,苦笑一声,破罐子破摔道: 

    “还能去哪,腿脚还在的,都被强逼着签了贱等的卖身契,送到木场或是山里做苦工,病了死了,直接埋在山林的荒坟里。至于模样好些的女子,都被洗洗干净,卖进楼子里,就算侥幸逃出来,一旦被抓回去,下场只会更凄惨,总之,一旦被抓去,便没人再将他们当成是人看。” 

    闻这番直言,平霞惊地捂住嘴,一声发不出来。 

    听到外来灾民是被如此对待,遗玉心底一沉,绞着帕子的手指一个用力捏紧,不觉已是动怒,想要质问一声为何就没人管,孙雷若有所察,藏去眼中的不忍和痛恨,故作冷漠道: 

    “恕属下直言,这样的事,不单是咱们安阳城里这一起,见惯了也就不怪了。” 

    遗玉闭了闭眼睛,将手里拧皱的帕子塞进袖中,抬手端起茶杯,想要喝上一口顺气,可眼里却全是杯中漂浮的,许是一两银子才有一片的叶子。 

    “。。。你可知,这当中得利的,都是什么人?”

第二九八章 小草、小芽,小迪?

    安阳城的权政关系,虽远不如长安城错综复杂,但在掌管地方军事的都督府之外,上有掌管州道行政的刺史府,下有地方县衙,在这中间,世代累积之下,又不乏地方门阀豪强,处于底层的,才是黎民百姓。 

    就拿孙典劝诫的原话来说,安阳城的水不够深,但若是有哪个妄图淌一淌试试,一个不留神,同样是能淹死人的。 

    外来的灾民被强抓强卖,像这样的事,并非是头一天发生,这在常年遭旱的河北,是一个很常见的情况,更确切说说,是买卖。 

    至于从这当中牟利的人,不外乎是身处在社会上层,一些有权有势的人物。 

    人口买卖,在这世道上本是一件极其平常又普通的事,对照律法,它甚至构不上罪责,但这并不代表,法律就鼓励民间肆无忌惮地贩卖人口,尤其是在强买强卖的情况下,将良民变作贱民,逼做娼妇。 

    无论从道义上,还是从人性上说,这都是一件‘坏事’,所以那些在幕后牟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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