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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的事见得多了,理说她应该麻木才对,可每回看见宫里那些不要命的女人蜜蜂一样地粘上李泰,争先恐后地想要爬他的床,拦也拦不住,她心里就像是倒了五味瓶,又酸又苦。
但这也不是李泰的错,他能为她洁身自好这些年,说出去恐怕都会被人当成是天方夜谭了,能做到这份上,她还能再要求他什么,还能去责怪他什么?
李泰也知再继续提刚才那件事,会更惹她难过,便聪明地转移了话题:
“你因何事匆匆出宫?”
遗玉道:“我二哥招惹了长孙家三公子的一个姨娘,昨天在酒楼里打了人家一顿,今天长孙驸马找上门,我二哥不在,就把家里的大门给砸坏了出气。”
李泰道:“你去过长孙家了?”
“我是从那里回来的,但是没见长孙大人,”遗玉腾出空闲的一只手,抓了被李泰拿去的那只酒杯在手里把玩,“你还记得扬州宋恩孝的那个女儿么,四年前宫里阎选我不是见过她么,当时就怕她又来招惹我二哥,还是后来她被指给了长孙家做妾,我才省了心,哪想这些年过去,她竟又冒了头出来,还搅了这么大的乱子。”
听到这里,李泰还不觉得是多大一件事,便道:
“此事有碍颜面,长孙无忌会自己压下来,若是你怕他为难卢俊,我明日自找他去说。”
“要是这么简单,我还愁什么,”遗玉摇摇头,就把后头她在长孙家门前街上见的闹剧说了:
“现在那宋氏怀了身孕,也不知怎地长孙止就认定了是她同我二哥私通有的,这事满大街的人都看见了,有心者一去查,同上午长孙冲到我家去闹事那茬一联系起来,必会有流言碎语涌出,这么一来,就不是私下能了的事了。”
她烦闷道:
“我们卢家本来就同长孙家有仇,那时长孙涣被害,我们一家差点就被长孙家赶尽杀绝,后来还是我被指婚与你,情况才好上一些,现在这事闹的,长孙无忌并非是肯吃亏的人,表面上看,这是我们卢家同他长孙家的旧怨,可实则,这里面还有你一层关系,这中间有好多事,我怕隐患越来越深,日后。。。。”
长孙一门家大势大,不可能不为将来考虑,长孙家是已故的皇后外戚,同李泰这个庶子根本就不打扎,皇上立了李泰做太子,长孙无忌怎会不忌讳李泰登基之后会削他们一门,就说李泰没有这个心思,就连遗玉都不信,更遑论是作为一家之主,要为子女后人考虑的长孙无忌了。
李承乾是死了,可这后宫里头,还有个李治,远在安州隐忍不发,虎视眈眈的吴王李恪,只要李泰一日没有登上皇位,别的继承者就一日有翻盘的可能,不论是谁,多了长孙无忌这个助力,都将成为李泰的大患。
宋心慈这件事,看起来是小,可没准就会成为一个导火索,彻底引燃了长孙无忌的忧患之心,让他倒向别的阵营。
“便是没有这些,长孙无忌也从来未在我的船上,”李泰握紧了遗玉的手,申明了立场,“以前不会,现在不会,将来,更是不会。”
他目光有片刻的阴沉,是想起了多年前的一件事,那件事之前,他是还有想过要拉拢长孙无忌,可在那件事后,就再没有过这种想法。
又一阵风吹过来,遗玉有些冷了,便倾身倚在他肩上,吸了口这夜晚沁凉的空气,迟疑道:
“我是觉得,宋氏这件事并非是偶然,她同我二哥也纠缠了三四年,要被发现,早就该被人发现了,可是为什么不早不晚,要赶在这个时候,还越闹越大?莫非是有人瞅准了利害,故意挑拨,想借由这件事,谋算什么?”
她话音落下,就察觉到李泰背脊一挺,她坐直了身子,抬头去看他,目光里带着问询:
“怎么了,你是不是想到了什么?”
李泰沉默了半天,嘴唇快要抿成一条直线时候,才幽幽开口道:
“今日早朝上,父皇提过要御驾亲征,讨伐高句丽,遭到众臣劝阻,才未定计,若我没有猜错,明日早朝时,定会有人提说,要我代父皇出征。”
第三五零章高句丽
事情果然不出李泰所料,第二天早朝时候,皇上又一次提起御驾亲征之事,在一片反对声中,有几人发出了不同声音,拿出四年前征战高昌突厥一战大胜之实,推举李泰再次出征。
“依下官之见,凭那高句丽小国,由圣上出仪离京,实为太过,不如由太子殿下率兵,十四年时太子远征高昌,那一战可谓是”
那几位大臣是将李泰一番夸耀,表面上,是十分看好李泰代父出征,但实则,在此之前,朝中众臣对于大举兴兵攻打高句丽的前景多不看好。
位于汉江流域的高句丽国,是从三国时期兴起的民族,历史由来六百年,鼎盛时期,也曾在汉江流域称王称霸,但在将近一百年前被邻国新罗和百济联手攻打之后,逐渐奚落,就是这么一个一步步走向衰败的王朝,却在前隋大国的攻打下,屹立不倒,三十年前,隋朝大军曾有百万相攻,最后于辽河覆没近三十万,最终未能成武。
有人曾说,在隋朝末期,导致前隋灭亡的诸多民变,便是由于隋朝对高句丽的兴兵不当,致使国力锐减,最后走向灭亡。
就是李泰自己,也并不赞成在此时不远几千里对林海之滨,易守难攻的高句丽大举动兵。
但是皇上一意孤行,不听众臣劝阻,是要亲征高句丽,近年他偶发病症,几次免朝,众臣又岂会答应要他带兵出征。
这几年,李泰在朝中的势力日益稳固和壮大,本来是不敢有人把他往这件事上凑的,但今日却一反常态,有人起了个头,朝中一些平日不怎么发表意见的大臣,竟都纷纷效应,一时间,朝中风向倾倒,是把话题从要不要皇上御驾亲征高句丽,转换到要不要太子殿下带兵这件事上。
有昨日遗玉的猜疑,李泰想当然知道这该当是谁的功劳,在一片议论声中,侧头瞥了一眼位于右列重臣之首,那垂耳恭听,并不言论的人影。
李世民高高坐在龙椅上,是将殿堂下的众人神态一览无余,他索味了一番,拂袖起身道:
“好了,你们吵吵的朕头疼,时辰不早,这件事明日再议,李泰,你随朕到御书房来。”
泰躬身出列。
“退朝”内侍总管挥了挥拂尘。
“恭送圣上。”重臣作揖。
将近晌午,阳光明媚,崇光殿旁的水榭外,守着一列手持仪仗的侍女,水榭中,正坐着一大一小两道人影。
穿着一身翠黄的小衫小裙,头上扎着两朵小髻,缠着坠有一串银铃的金丝彩带,小雨点上半身趴在银足案上,两手托腮,目不转睛地盯着缀有水草的瓷缸里,相互追逐的两条小金鱼,是快要将鼻尖都凑到水里,看了一晌,突然抬头询问对面心不在焉的遗玉:
“母妃,母妃,小金和小红喝好多水,为何它们不用上茅房呀?”
因为它们吃喝拉撒全在一个地方,遗玉不好把这么不卫生的事实告诉女儿,便只能哄道:
“谁说它们不用的,只是你没看见罢了。”
“哦,那它们也要用厕纸吗?”
“呃,”遗玉被女儿问到,犹豫是回答是还是不是,要说用,那小家伙一准会想要见识见识这两条掌心大小的金鱼用的厕纸是有多大点一张,要说不用,那该怎么解释金鱼上完茅房不用厕纸的问题。
这么大点的孩子最是天真无邪,你教她什么,她就学会什么,真要让她以为如厕后可以不用厕纸,那没准明天她就会像这两条鱼学习。
好在小孩子的注意力转的快,不等遗玉想出答案,转脸就被端着点心盘子进来的平卉吸引去,忘了刚才是问遗玉什么。
一大盘子剥洗好的水果放在案上,小雨点看看花花绿绿当中一堆水晶剔透的龙眼果,乖乖地伸手给平卉,让她拿帕子沾了清水给她擦洗干净,才下手去挑拣了最大最圆的一颗,正要塞进嘴里,就听遗玉突然咳了一声。
“咳,嗯。”
小雨点抬头看看遗玉,又看看这颗看起来就香甜多汁的龙眼,来回犹豫了一会儿,最后还是放弃了到嘴边的好吃的,伸长了小手,送到遗玉面前,巴结道:
“母妃吃甜甜。”
遗玉见她盯着那颗龙眼,满脸不舍还要充大方的小模样,哈哈一笑,并不客气,啊呜一口张嘴吃下去,还顺道咬了咬女儿的白嫩嫩的小指头,吓得小家伙“嗖”地就将手缩了回去,捂在怀里,委委屈屈地望着遗玉,语带指控道:
“小雨点乖,给母妃大大的,还咬我。”
这显然不是小雨点头一回被遗玉咬了,上一次是她贪吃,遗玉为教她谦让,便故意咬了她手指惩罚,小雨点是记得那次教训,这回让了,不想还是被咬了一口。
遗玉哈哈一笑,伸手拧了拧她的小鼻子,顺手拿了一颗龙眼塞进她嘴里,并不与她解释自己刚才那并非是惩罚,而是喜爱。
母女俩又在水榭里坐了一会儿,眼见要到了用膳的时候,才有宫女来禀报,说是太子殿下回宫了。
遗玉忧心忡忡地等了一个上午消息,听见李泰回来,便起身吩咐道:
“平卉,把小郡主送去秦姑姑那里,用了饭,再带她睡午觉。”
又摸了摸女儿脑袋,温声哄道:“好好吃饭,母妃下午教你画小蝴蝶。”
小雨点乖乖点了点头,跟着平卉出了水榭,走了好远还在频频回头去看遗玉,明显是舍不得,想要遗玉陪伴,但她刚才是也听见李泰回来了,不大点的脑袋瓜总还记得争不过个头比她高上好多的父王,于是才没有缠着遗玉陪她午睡,干脆地走了。
“我要带兵出征。”
遗玉捧着李泰外衫的手指一抖,怔了怔,才又抬起,将他换下的衣裳挂在衣架上,吸了口气,稳定了心神,转头去看他。
“要打高句丽,便要走水路,你是有在沙地征战的经验,但对水军又了解多少,唐军不占水利,我虽不懂战事,可也知道,那临海的小国是个易守难攻之地,前朝派了百万大军前去攻城,最终都折损在辽河,你又有何依仗能灭了它,若不能灭其国,纵是打了几场胜仗,依旧是功败垂成,到时铩羽而归,你又该如何是好。”
李泰摘下了头顶相争着权位的玉珠金顶,走到窗边,在遗玉常躺的那张美人榻上坐下,看着她不自觉紧绷起来的眉头,吐了口气,道:
“我若不去,父皇必会领兵出征。”
遗玉想说,那就让皇上去好了,纵是败了,这等劳民伤财的过错,也轮不到李泰头上,现在算是什么,明知胜算不高,要找个人顶缸么。
可是她不能这么说,她可以怀疑李泰的能力,但是不能教唆这个男人软骨:
“皇上这些年,性情是常有变动,他今时说要御驾亲征,没准过几日就淡了念头,你且等上一阵子,待他心平气和再说。”
现在宫里,是少有人不知道皇上喜服丹药,四年前那场大病过后,皇上便变本加厉地依赖起仙丹灵药,两仪殿供养着一群丹方术士,是让太医局的太医们毫无用武之地,每年更有一笔不小的钱财用在这上头。
丹药固然能在短时间内让人精神百倍,身体好转,但长期服用,是有遗症,又易生依赖,遗玉是明白人,知道皇上未必不清楚这一点,之所以会坚持服用,怕也是同历史上那些痴迷丹方的帝王一样,存了长生延年的妄想。
李泰听了遗玉的劝导,默默地看着她那双烟雾一样迷人,却因这深宫日渐积郁了阴影的眼睛,沉默了半晌,才沉声道:
“这一仗若能攻成,我便不必再等,我不愿再等。”
遗玉能听出他的压抑,看出他眉宇间隐忍不发的气势,心中一阵烦躁,既想要顺从他的主意,又不愿他去犯险,因她是还模糊记得,历史上的太宗,似乎正是在御驾亲征高句丽后,最后落得个败兴而归,恹恹老去,不得而终。
连那名垂千古的唐太宗都因此落魄,这样一场失败,她不想李泰的人生会遭遇。
“我不想你去,”遗玉垂下头,攥着发凉的手指,将心里话说了出来,“几年前你到高昌去打仗,我便日夜不能安宁,如今你又要到辽河去,是要我再为你担惊受怕一年么,你且再等等不行么,不要着急,再等等。”
她不敢抬头,因为怕看见李泰摇头,她的要求几乎是任性,对于一只雄才大略又一心盼望高飞的雄鹰,她却要求他停留。
“明日我会在朝中向父皇请命,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