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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霞在外间低低地道:“我这里没听见多大的声音,也没听见奶奶喊人,想必是没听见罢?”
花婆子沉默片刻,道:“我进去看看,奶奶那间房的后窗正好顺风,声音一定比你这里大。”
必定是出事了!明菲忙坐起身来喊花婆子:“花妈妈?怎么了?”
“吱呀”一声轻响,花婆子端了个纱灯进来,橘黄的灯光瞬间驱散了屋里的黑暗,明菲觉得身上的寒意都散了许多,心也没刚才跳得那么快了。
花婆子见明菲只穿了件白色里衣坐在床头,三步并作两步走过去,将灯放在床头柜上,一边去寻衣服给她披,一边嗔怪道:“奶奶怎么这样就起来啦?虽则白日里热,但夜里还是凉,要是受了风寒怎么办?”探手一摸,明菲的里衣竟然微湿,更是大惊小怪地让丹霞打热水来给明菲擦身,又去摸明菲的额头烫不烫:“这是怎么了?可是被吓着了?”
明菲摇摇头:“不是,我睡得不太好,好像听见有人哭叫,说是走水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花婆子摸着她的额头不烫,方放了心,转身寻了干净的里衣过来:“隔壁不知为何竟然走水了,薛总管已经带了人过去帮忙。这天干物燥的,风又大,也不知要烧去几多房子。”
明菲飞速收拾干净,拿了外衣套上:“可知是烧了哪里?我也去看看,可别把火引过咱们家来。”又吩咐丹霞,“赶紧去将人都叫起来,在院子里听候调遣。”
“哎!”丹霞脆生生应了一声,赶紧跑出去。
花婆子将灯烛点亮,取梳子给明菲梳了个简单的发式,劝道:“现在还不知道具体情况,但奴婢瞅着,似乎是安闲堂那个方向,火势也不算大。奶奶放心,那里离咱们这边远着呢,怎么也烧不到咱们这边。奶奶您就别去了,那边乱糟糟的,要是有个闪失怎么办?”
明菲摇头:“不行,男人们都不在家,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我如果不过去看看,无论如何都说不过去。
妈妈和金簪陪着我,我小心一些,站远一点,没事儿的。”
是这么个理,花婆子无奈,只得勉强答应。
待明菲走出房门,方看到半边天都红了,丹霞、金簪、几个锦,还有王天保家的,薛明贵家的都在廊下打着灯笼候着,院子正中则立着家里的丫鬟婆子们。
明菲便吩咐:“薛婶子和王婶子带几个得力的婆子带了锣去院墙边,库房边看着,把狗放出来,当心有人趁乱混进来。同时若是看到火势风向不对,要赶紧鸣锣示警。丹霞就领了几个锦看好正房,临时应变,其余人等,都在院子里听命,不许乱走!”
交代完毕后,明菲方带了花婆子与金簪,叫上两个薛明贵留下看门的小厮出了门,走到二房门口,正好遇到一队救火兵带着水袋、水囊、唧筒、麻搭等救火器材匆匆赶来,驱散围观的人群。往里去了。
明菲忙跟在他们身后一道进了门。一个兵丁回过头来,看到主仆几人,便皱眉道:“妇道人家不好好在家里呆着,跑来凑什么热闹?”
花婆子陪笑道:“这位军爷,我们是一家的,心里挂怀长辈,过来看看。”
那兵丁道:“既然是一家人,赶紧让人把门看好了,别放了贼进来!稍后又要追赃物,麻烦得很!”言毕匆匆往前去了。
第276章 失火(二)
明菲忙叫身后跟来的小厮去拉两条大狗来,将大门给看严了,肃色道:“你若是看到那形迹可疑的就放狗!别怕得罪人,出事有我撑着。”
花婆子犹豫道:“奶奶,这样子会得罪人的。”这样一来势必会得罪邻里街坊,为了二房不值得。
明菲低声道:“趁火打劫的是极少数,何况邪不胜正。若是真的由着他们胡来,我却不闻不问,在一旁看笑话,从此以后龚家就别想在这里立足了。”
花婆子再不敢多话,与金簪一左一右小心扶持好明菲,避开乱七入糟的人群,不紧不慢地循着火光走去。
果真是安闲堂失了火,有薛明贵在前面指挥救火做了铺垫,救火兵一到,很快就控制了局势,火势没有向周围蔓延,但安闲堂已被烧得差不多了,旁边一座小院子也被烧了大半。只可惜,不要说里面的财物没抢出一点来,就是里面的人也没救出来半个。
三具被烧得面目全非的尸体被白布单盖着,就那样摆在院子正中,其中一个是龚二夫人,一个是看守她的婆子,一个是服侍她的丫鬟。
李姨娘和龚婧琪都只穿着里衣,扳散着头发,外面胡乱裹件披风,都跪伏在地上嚎啕大哭,龚远季却似吓得傻了,抖抖索索地扑在他奶娘怀里,头也不敢回。
明菲忙不及安慰他们,先让薛明贵带着二房的管事,将救火兵招呼好,送出门去,才又去谢闻讯来帮忙的邻里。待到众人散去,她方去劝龚婧琪等人。
看到龚远季那可怜样儿,明菲忙叫他奶娘把他带回房去歇着,若是看着不好,赶紧去请大夫来瞧。
龚婧琪扑在地上,哭得嗓子都哑了,一口一个“娘!”无论明菲怎么劝,只是不听,哭得昏天黑地。幸亏是不知道那一个才是龚二夫人,不然早就扑上去了。
李姨娘却是目光呆滞,只是干嚎,见明菲过去,一把握住明菲的手,嘶哑着嗓子道:“大奶奶,飞来横祸啊,您救救婢妾的命!”她受龚中素之命管家,龚中素才走没多久,就出了这种大事,烧死了主母,她的命运可想而知。就算是龚中素不找她的麻烦,龚远秩与龚婧琪也难免迁怒。
明菲同情地拍着李姨娘的手,柔声道:“姨娘,天有不测风云,谁会想到会发生这种事情?如今家里的情况是这个样子,三小姐和四公子都悲伤过度,不能理事,只有你一个人能撑起来,你千万要挺住。不然在老爷和二公子赶回来之前,家先就散了,到那时……”
到那时,更是火上浇油,这个时候还不到喊救命的时候。李姨娘闻言,寻回了点精神,擦了两把泪站起身来,神色冷静地吩咐人: “立刻清查一下各房各院,可有走失的人和物,明日一早就遣人去请三公子回来,给老爷和二公子送信,准备孝服等物,准备办丧事。”
明菲见她清醒过来,做事有条不紊,便不再多嘴,到一旁去劝龚婧琪:“三妹妹,人死不能复生,你节哀顺变。老爷和二公子都不在家,当前最要紧的是准备身后事,你必须坚强一点,帮着李姨娘把家事处理好,照顾好四弟才行!”
龚婧琪早哭得累了,也不知听进明菲的话去没有,只跪坐在地上低声抽泣。明菲见她不哭了,忙叫她身边的丫头扶她下去梳洗装扮。
薛明贵来问李姨娘:“抓着了几个浑水摸鱼的贼,东西都截下来了,要不要送官?”
李姨娘迟疑地看向明菲:“大奶奶的意思呢?”
这主意还是要二房自己拿才行,明菲便道:“姨娘怎么看的?”
李姨娘低下头道:“我刚才让人去查各房各院的财物去了,若是没有其他损夫,正逢乱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放了算了。”
明菲点头:“姨娘拿主意就好。”
李姨娘吸吸鼻子,道:“烦劳大奶奶和薛总管帮我看着点,我下去收拾收拾再来,天亮以后,官府的人来了见着我这样子不像话。”
薛明贵是知道明菲有了身孕的,留在院子里看着这狰狞恐怖的场景实在不好,便做主道:“大奶奶不妨陪姨娘一起去,这里就由小人看着好了。”
李姨娘恍惚明白过来,伸手拉了明菲,抱歉地道:“你回去歇着吧,左右我这里也没其他什么事了,待到天亮,我先使人去将三公子叫回家来,这里也就有了主心骨。”
龚远科来做主心骨?不要说明菲不相信,只怕李姨娘本人也不信,不过走因为他算是成年男丁,所以李姨娘特意来那么一说罢了。明菲也不点破,摸摸李姨娘的手,道:“没事,我不困,也不累。我陪你回房去。这是怎么回事?怎地突然就烧起来了?竟然烧得这样厉害?”
李姨娘忍不住又流下泪来:“谁说不是呢?今夜风大,什么都听不见,竟然不是我们家里值夜的人发现着了火,而是你们那边值夜的看见了火光,使人来拍门才知道!因为老爷不在家,内院一入了夜就是锁上的,叫开门又花了些时候,待到我知道,那火就像发了疯似的,火苗子蹿起老高,半边天都烧红了,虽然薛总管立时就领了人过来扑火,但哪里来得及!”
明菲试探道:“姨娘是否报官?”龚二夫人院子里包括她本人在内,整整三个人,竟然就没一个人发现着了火,没一个人能跑出来。若是平时龚中素在家,那院子被锁着,没人能跑出来也还情有可原,但此时龚中素分明不在家,龚二夫人也早就不许人锁那院子了。这样的情形下,竟然还全都死在里面,由不得不叫人心生疑虑。
李姨娘垂着头道:“我也不知道。老爷和二公子都不在家,我做不得主。”
明菲便道:“那还是多听听三小姐的意见吧?”
李姨娘叹道:“现下也只能是她拿主意了。我已是大罪之身,她说什么便是什么。”
明菲陪李姨娘梳妆完毕,见她心神已经完全稳定下来了,便留了花婆子和薛明贵给她帮忙,自己回去休息。毕竟自己的身体状况是这样,丝毫大意不得。
回到家中,鸣锣收兵,明菲训了几句话,叮嘱上夜的婆子好生值班,其他人尽都回去睡觉,她自己松了头发,由金簪陪着睡下不提。
明菲这一觉睡到中午时分方醒来,此时花婆子和薛明贵已经回到家中,齐齐来向她禀告后事。
只因当时众人搬动了龚二夫人等人的尸体,她们的死状具体是什么样的情形,并无人知晓。仵作只能根据她们口鼻里是否有灰,手脚是否蜷缩来判定她们的确是活着被烧死在里面的,又因其没有外伤,又是当家主母,谁也不会往其他方面去想。
于是把起火的原因初步定为值夜的丫鬟因为太困,睡梦中不小心将灯台碰翻,灯台引燃了铺盖被褥等物,从而导致了火灾。风大物燥,火势凶猛,待到众人从梦中惊醒时,已是不能逃出,于是悲剧酿成。
李姨娘与龚婧琪商量后,本着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原则请官府迅速结案。苦主不叫苦,案情也没什么特别奇怪之处,办案的人便顺势收场。
龚二夫人的棺材是现成的,李姨娘带着龚婧琪和几个得力的婆子将人收拾干净后,便入了殓,只等龚中素、龚远秩等人回来再作打算。
所谓天理昭昭,报应不爽。龚二夫人与朱姨娘争斗了一辈子,做下缺德事无数,始终无法争过一个“死”字。明菲沉吟片刻,道: “三公子回来了么?”
花婆子道:“天刚亮就派了人去报信的,想必是不在附近的庄子里,要傍晚才能回来吧。”
明菲又问薛明贵:“二房无人可用,送信的事就由我们来做,该送的信可都送出去了?”
薛明贵道:“一早就送出去了,都是加急。”
明菲点点头:“辛苦了。他们若是有什么应付不来的,薛总管能管的就都先做了再说。”又吩咐花婆子去账房支五百两银子过来,准备稍后送过去,先把场子撑起来再说。
明菲吃了饭,才要过去,隔壁就来借冰。龚中素与龚远秩隔得那么远,若是不用冰冰着,只怕人还未到早就腐败不堪了。
薛明贵问明菲的意思:“要不要让他们写借条?”这冰也不便宜,若是去外面买,不得花许多银子去?
明菲道:“罢了!非常时期,非常之事,用完就算了。”人一死有如灯灭,再没什么可计较的。
龚婧琪已然将李姨娘手里的权力收回了大半,只让李姨娘做些小事。明菲去时,她已经换上了刚刚赶制出来的孝服,红肿着眼睛在那里指挥人做事。
龚婧琪见着明菲,鼻子一酸,流着泪迎上前去哽咽道:“嫂嫂,我该怎么办?”
明菲指指身后的箱子,低声道:“这里有五百两银子,冰就从我们冰窖里拿就是了。先把场子撑起来,以后的事又慢慢说。”
龚婧琪流着眼泪只抓着明菲的手不放,心里那句“这算不算报应?”始终没说出口来。当初龚二夫人算计着要烧死明菲,如今她自己却被烧死了,这应该算是报应吧?
第277章 训狗
出乎大家的意料,原本被指望能够回来撑场面的龚远科直到傍晚时分还没回来。派去传信的人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道庄子里的人说昨天下午人就动身去了另外一个庄子,而另外一个庄子里的人却没看见人。目前为止,龚远科到底去了哪里,根本无人知晓。
龚婧琪听了回话,就揪紧了帕子,眼神迷离地看向李姨娘。这个节骨眼上,龚远科却去向成谜,由不得人不多心。
李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