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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一柄牡丹团扇在他的眼前晃了晃,明菲嘟着嘴嗔怪地看着他:“我还以为你不回来过中秋了。”
蔡光庭正要回答,那穿橘红袄子的丫鬟已经亮起清脆动听的嗓子盈盈一拜:“奴婢给三小姐请安。”
明菲笑着点头:“金桂,你今天用的是素郁坊的桂花油吧?真的是人如其名,又香又美。”
金桂闻言,惊喜地看着明菲:“三小姐好灵敏的嗅觉,奴婢用的就是素郁坊的桂花油。是夫人赏赐的呢。”眼睛又瞟了蔡光庭两下,好不羞涩。
明菲道:“素郁坊的桂花油,贵有贵的道理,果然不错。”转身拉了蔡光庭的手往屋子里走,从金桂身边过的时候,却朝着那双漂亮的脚狠狠踩了下去。
金桂吃病,正要委屈地叫疼,一抬眼正好对上一双恶狠狠的眼睛,吓得硬生生地把那声疼咽了下去,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金簪姐姐好。”
蔡光庭进了屋子,又眼尖地看到陈氏身后立了一个作妇人打扮的年轻貌美的女子,体态风流,清新如百合。低眉垂眼的,自有一股我见犹怜的气质。
蔡光庭下意识地把目光投向其他人,只见四姨娘的小红嘴翘得老高,不时恶狠狠地瞟那女子一眼,又幽怨地看蔡国栋一眼。而蔡国栋眉梢眼角都是舒展的,一副过得极滋润的模样。蔡光庭顿时什么都明白了,心下不由泛起一阵厌恶。
蔡国栋见了蔡光庭,一如既往地板着脸好生训导了一回,又揪着蔡光仪和还未开蒙的蔡光耀教训了一回,大意是要蔡光庭不许骄傲,蔡光仪和蔡光耀要向大哥好好学习,为家族争光,光耀门楣云云。
蔡光庭等蔡国栋把一家之主的威风摆完了,才上前道:“爹爹,儿子把上次信中提到的那李碧带回来了。”
蔡国栋闻言,狠狠瞪了他一眼:“为什么不早说?”立刻站起身来抚了抚袍子,带着蔡光庭出去了。不多时,又让人回来吩咐陈氏准备客房,特别交代要准备得清爽精致些,方便读书的地方最好。
四姨娘好奇地问:“大公子说的这个李碧,是什么人?”
陈氏道:“听说是一个什么姑表远亲,家中破落了,只余得他一人。靠着邻里赞助,白日耕田,夜晚读书,硬是考取了功名,此次中了第五名。大公子与他一见如故,谈论起来之后才知竟是亲戚。大公子爱惜他的才干,便写信回了老爷,请他来家中读书,他若是有出息,便是好事一桩,若是考不中,咱们尽了心,也算是对得起那位祖姑婆。”
四姨娘撇撇嘴:“什么姑表远亲,穷居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
陈氏不耐,毫不客气地斥责:“就你话多!你也就那么一点见识!”
四姨娘委屈地绞着帕子说:“婢妾这不是怕大公子被人骗了吗?”
陈氏道:“就算是被骗了,也还府老爷做主!轮不到你多嘴!”又借风指着屋子里的众公子小姐道:“为人处世心胸眼光要开阔,不能心存恶念,遇到病弱贫困之人,能搭手的就搭一把手,说不定什么时候反过来就会求着人了!”俨然一副知府夫人的堂堂气派。
蔡光仪垂着眼笑道:“母亲教训得是。不如给这位李家表哥布置房间的事就交给儿子来做吧。”
“男人家怎会懂得布置房间?”陈氏不置可否,命余婆子把对牌取出来递给明菲:“你和你三哥一起去。李家公子是要长住,就把他安在东跨院,看需要什么就去库房里取。再让韩总管拨一名长随跟着伺候。”
这几天她已经着手让明菲跟着余婆子做事,为将来她生产时作准备。一连交给明菲办了好几件事情,明菲都办得极妥当,让人挑不出半点错处,因此小事她都是放了手,只有大事才亲自动手,叫明菲在一旁学。
趁着陈氏嘱咐明菲,没人注意,蔡光仪给明姿递了个眼色。
明姿立刻出列:“母亲,让女儿跟着三姐姐一道去吧。就算帮不上忙,跟着学学也是好的,以便早些为母亲分忧。”
陈氏皱了皱眉,却不好驳斥明姿这个借口,只得准了。
明珮见两个姐姐都去了,不知这算是什么好事,该不该争,自己该不该跟了去,当下把眼睛瞟向四姨娘,探询她的意思。
这种穷小子,不管也罢。四姨娘冲明珮摇了摇头,又鄙视地朝蔡光仪兄妹俩撇了撇嘴,真以为拼命拍马屁就能讨好陈氏了?做梦呢。
到了垂花门口,蔡光仪吩咐身边的小厮:“去把不相干的人都赶开,三小姐、四小姐要去东跨院办事。”
等清理了道路,蔡光仪方憨憨地朝着明菲、明姿笑:“两位妹妹,请。”
东跨院是蔡光正还没出事前住的地方。明菲还是第一次来,只见几株高大的银杏树矗立在蓝天白云之下,深深浅浅的金绿两色银杏叶铺了一地,沿墙栽了一垄秋菊,浓烈的秋天气息扑面而来。迎面一溜三间大瓦房,左边两间厢房,右边靠墙一间耳房,住宿条件可算是极好了。
明菲不由感叹,不得不承认,陈氏在这方面是极富眼光的。左右这房子是空着的,多养一个人对于蔡家来说也不算什么,可要是这李碧考上去了,将来就是蔡家一大助力。
蔡光仪和明姿自进了东跨院就再没了声息,明姿的眼睛控制不住的红了。明菲知道他们是想起了蔡光正,也不打扰他二人,冲蔡光仪点点头:“三哥,我先去里面看看。”
蔡光仪就似没有听到,明姿则抬起头来仇恨地瞪了明菲一眼。明菲冲着她笑,瞪什么瞪?难道是她叫二姨娘来害她和蔡光耀的?难道是她叫蔡光正替二姨娘顶罪的?
蔡光仪从沉思中回过神来就看见两个女孩子一个怒目而视,一个笑意盈盈,却是互不相让。当下长叹了一声,拉了明姿一把,冲着明菲诚恳地道:“三妹妹,明姿不懂事,你做姐姐的要经常教导她才是。”
明菲笑:“三哥这话说得真是……自家兄妹说得这样生分。外人要听见了,可不笑话?”率先进了屋子里。她不认为经过那件事之后,还能再装下去。当然,当着其他人的时候除外。
蔡光仪抓紧时间低声嘱咐明姿:“夫人不肯教你打理家事,将来你会很吃亏。你平时多忍着点,跟在她身边,看她怎么处理事情,多学一点。你别不服气,这方面你还真的不如她。还有,那件事情就要成了。”
明姿的眼睛突然活了过来,惊喜地看着蔡光仪:“真的?”
蔡光仪点点头:“你快进去。记得我和你说的话,要乖乖地听话。”
明姿快活地“想”了一声,跑进去找明菲:“三姐姐,你看需要我做什么?”
明菲笑眯眯地道:“你帮我去库里取一顶罗帐来,要那种白色绣竹子的。”她没有放过明姿眼里的那种光彩,仿佛整个人突然活了过来,知道和蔡光仪有关,却不知道蔡光仪和明姿说了什么。
待收拾完毕东跨院,蔡光仪和明姿磨磨蹭蹭地站在院子里指天划地,东扯西拉的不肯走,明菲知道二人是有话要背着她说,正好她也有话要和蔡光庭说,干脆与人方便,自己方便。便冲着蔡光仪点点头:“三哥,大哥房里的纱帐也该换了,我正好常人过去换换。”又客气地问蔡光仪:“你房里的换了吗?要不要一起换了?”
蔡光仪巴不得她快点走,摇头道:“谢三妹妹,我的早就换了的。”他倒是没说假话,陈氏在这方面从来不会苛刻谁。
明菲到了蔡光庭住的院子外,怕有外人,先让人通传。守门的小厮见是她,屁颠屁颠地跑进去:“公子,三小姐来给您收拾屋子。”
蔡光庭亲自迎了出来:“进来拜见李家表哥。”
表哥?在蔡光庭热切的目光下,明菲只好硬着头皮进去,只见一个身材壮实,浓眉大眼,皮肤微黑,穿一身洗白了的蓝色儒衫,大约十五六岁的少年站在桌边,也是窘得满脸通红。
果然是个做过体力话的,看看这身板就比蔡光庭强壮了许多。明菲目不斜视,规规矩矩地行了礼:“见过表哥。”
李碧匆忙还礼,连耳朵尖都红透了。
“哟!三妹妹,只顾着给你——李——表哥——行礼,就不知道给你龚大哥哥行礼了?枉自我送了你那么多好玩的。”一条微带沙哑的声音突兀地从角落里的书架前传来。
第84章 爱美(一)
明菲闻言回头,只见龚远和穿着一身绀紫色的暗花圆领箭袖衫,越发映得白皙俊秀,眼睛清亮。偏他躺在书架前的躺椅上,吊儿郎当地翘着二郎腿晃啊晃,一脸欠扁的表情。见她看过来,朝她挤了挤眼晴:“怎么,几个月不见就认不得了?认不得就还我的狗来!”
明菲“扑哧”一声笑出来:“对不住,听这声音还真没认出来。”竟然开始变声了。
龚远和得意地道:“更好听了吧?”
明菲见识过他肆无忌惮的模样,也算是生死之交,却不敢当着蔡光庭和李碧这个外人和他多话。只笑道:“小妹在这里恭贺三位哥哥了。”
李碧的脸更红了,龚远和开始嘲笑他:“和你说过多少遍了,不要动不动就脸红。这也和自家的亲妹子差不多,都是自家人,你羞什么?”配合着他那样的语调和神情,明菲自动翻译为,这么一个黄毛小丫头,也值得你羞?
明菲见李碧羞得不行,忙打岔:“龚大哥哥,你不是说要给六妹妹狗的吗?为何半年多过去了,总也不见你送来?莫非是后悔了?”龚远和有些汕然,笑道:“过些日子吧。”
“小狗已经长成大狗,再过些日子可就成老狗了。明玉每天都要问的,哄小孩子最要不得。”明菲揪着不放,龚远和难得的窘然,看着蔡光庭求救。
蔡光庭忙道:“你不是要给我收拾屋子么?”
趁着仆妇换帐子,明菲迅速把陈氏怀孕的消息告诉蔡光庭:“今日给你打帘子的金桂和母亲房里的那个暮云,都是前些日子陈家送来的。母亲还把娇桃也要去了,如今跟着我的是金簪。听说过些日子就会把金桂和娇桃一并拨给你。”
蔡光庭听了,只觉心中一阵烦乱。纵然像他们这样的人家,长大后长辈给两个丫头乃是情理之中,并没有什么可指责的。但想到陈氏从陈家寻人的这一手,他就舒服不起来。
明菲笑看着他的表情,又丢出一个震撼人心的消息来,“自你考中的喜报送到咱们家之后,母亲那里可热闹了,每日里总有客人来访的。如果不是母亲身体不便,经不得打扰,说不定会更多。”不提来探口风的,光是媒婆就来了三四个。
蔡光庭皱起眉头:“我现在要专心读书,哪里有心思管这个!”其实时候也差不多了,到了他这个年龄,多数人家都已经议亲了,只是他的想法和别人稍微有些不同。
明菲道:“母亲倒是没说什么,一一寻借口推了,不过我看着父亲似乎是动了心思。哥哥还要早些打算才好。”
依着陈氏的脾气和惯带的作风,必然是要拿蔡光庭的婚事来做人情的,不问过蔡光庭的意思,她定然不会擅自决断,最起码表面上她不会做得太过分。但蔡国栋那里可就难说了。蔡国栋此人耳根特别软,谁要是在他耳朵边吹两句,难保不会定下了再通知人。毕竟长媳不同于其他儿媳,关系到一个家庭下一辈的家风兴衰,在他这种大家长的眼里,哪里轮得到小辈做主?自然是他老人家一言九鼎。
蔡光庭沉默半晌,道:“你放心,我自有法子。你开始学管家了?”
“嗯。在这方面,她对我和明玉算是尽心的。”目前来说,陈氏除去爱掌控人,行事日渐强硬之外,对她和明玉虽说不上有多好,但也做得不差。该教的教,该管的管,该给的亦是一样不少。
明菲简略地说了一下她和明玉最近的生活,又问蔡光庭带回了些什么东西回来。
蔡光庭以为她小孩子心性,便笑道:“你放心,除了母亲那一份,好东西都给你和明玉留着的。”
明菲摇头:“哥哥带了缭陵么?”
蔡光庭有些为难地道:“带了,不过只得一匹,只能给母亲,我另外买了四匹彩绮给你们姐妹四人,我另外给你和明玉寻个好的绣娘,绣出来也是极不错的。等将来哥哥又给你们买好的。”完全是哄小孩子的口吻。
缭陵珍贵难得,华美无双,乃是贡品,还是龚远和帮他想了法子才弄到手。他倒是想留给两个妹妹做衣裙,但有陈氏在那里,就怎么都轮不到这两个妹妹。少不得只有忍痛割爱,再画上一个大大的烧饼许诺。
明菲笑道:“哥哥第一次出远门,这独一份的孝心自然要留给母亲。那姨娘们的呢?”
“姨娘们也有,只不过是普通陵缎。”不过应应景罢了,能有什好的。
明菲想了一想,道“除了母亲那一份等会让我带过去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