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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国栋认出同是一艘官船,觉得奇怪,便差人去打探。
方知原来对方也和他一般,是去京城述职的寻州知府崔悯,崔夫人半路突发恶疾,死在了船上。
蔡国栋听了惊讶道:“原来是他。”
陈氏正在感叹崔夫人怎地这般命苦,闻言奇道:“老爷难道认得这人?”
蔡国栋捋着胡子道:“如何不认得?你年轻,有长期守在闺阁之中自然不知此人,此人当年大名鼎鼎。乃是我大丰建朝以来屈指可数的几个连中三元的人物之一。当年他被圣上金笔钦点为第一名状元郎的时候,可才二十一岁,人又长得风流倜傥,游街时迷翻了京城多少贵女名媛,最后当时的首辅王江扬大人将自己的嫡女许配给了他。”
陈氏难得听他说这种闲话,凑趣道:“那可真是风光无限,可他如今野菜和老爷一样做的四品知府。”意思是也不怎么厉害。
蔡国栋正色道:“不是,如果你知道他的年龄你就不会觉得他不厉害了。算算看,他如今他也不过才三十岁而已,三十岁的四品官,有几个?最难得的是此人,几经沉浮,朝中首辅换了几拨,他仍然屹立不倒。想必此次回去述职,也还是要升迁的。可惜他这妇人是个福薄的。”
陈氏撇了撇嘴:“不是说男人三大幸事,升官发财死老婆么?他可高兴了,这回又可以娶个美娇娘了。”
蔡国栋扑哧一声笑出来:“说胡话!”
陈氏也斜着眼看着他:“你不是?”
蔡国栋不知是不是联想到了往事,脸色就有些难看,良久方道:“我自认不是。妻贤夫祸少,要美娇娘,哪里没有?一个全心全意的贤惠妻子实是最难得的。”
陈氏本就有些后悔和他说这个话题,连忙岔开:“既然已经遇着了,是不是也该去吊唁一下,表示表示,以后混个脸熟也好说话。”
蔡国栋收拾心情:“正是。说起来这崔家和咱们大姑娘明丽的夫家可是有亲的。乃是明丽夫家姑母的侄儿。你备礼备厚一点,然后换件衣服,陪我一同去。”想想又吩咐玉盘,“让人去通知三公子一声,让他换了素衣与我们一道去。”
听得他随时随地都想着蔡光仪,陈氏有些不满,忍着没多话,利索地备了礼,让人先去崔家的船上通传,有好生交代了明菲一通,患了衣服跟着蔡国栋一道往崔家的船上去了。
蔡国栋等人去了约莫半个时辰才回来,对方很感激,执晚辈礼,用全套的对待故交亲朋的礼仪来接待他们。
金簪把打听来的小道消息告诉明菲三姐妹:“才三十岁,二十岁就连中三元,事出突然,死的这位夫人才***岁,是原来的王首辅的小姐,听说膝下只有一个小姐,**七岁,好可怜,就跪在灵前哭都哭不出来。不能带着灵柩上京去,要在这附近找个道观寄存,等崔大人新职确定后,才让这位小姐扶棺送回湖州老家去。”
明菲听了还没什么感觉,明玉确实突然眼睛就红了,夜里伏在明菲的被窝里轻声道:“三姐姐,我们和母亲说,我们明日抽空去看看这位小侄女吧。怪可怜的。”
明菲道:“你可是想起母亲来啦?”
明玉道:“母亲死的时候我还小,具体的情况记不得太清楚,只记得那年的雨好多,冬天好长好冷,屋子里很黑,我很害怕。”
张氏死的时候,明玉才三岁。明菲叹了口气,搂紧她:“好吧,明日咱们去和母亲说,不过如果要急着赶路,来不及你可别母亲。而且,人家认不得你,若是不喜欢听你说话,你也别难过。”
明玉笑道:“我哪有那么不懂事?我只是听说那位小姐太可怜。心有戚戚,又与我们大姐姐沾亲带故的,所以才特别想去看看她罢了,至于她西部喜欢我,那又是另外一回事。”
明菲笑道:“你想得开就好。”
陈氏听说明玉有这种想法,格外支持,亲自去同蔡国栋商量了,又让人委婉地去和崔悯说。毕竟虽是好心去看人,却也要看人家乐意不乐意,否则只能是吃力不讨好。
崔悯听说却是十分的感激,立刻就安排了人过来接。陈氏亲自领着三个女孩去了崔家的船上,明菲惊讶地发现崔悯的船上所用之物比蔡家的好上许多,都属于那种看着不起眼,其实所值不菲的东西。
崔悯礼数做足,远远站在一边朝陈氏行礼,明菲依稀看到是个身材很高大,小麦肤色,五官深邃,没有留胡子,衣着得体,浑身散发着迷人的成熟男人味儿的男子。
崔家的大小姐小名叫吉吉,穿着麻衣孝服,跪在一个半旧的蒲团上哭得肩头一抽一抽的,哭声却是听不见什么。明菲知道伤心到了极致之后,反而哭不出声音来,就如同她当初一样。
一个穿着素白衣服的中年仆妇扶着崔大小姐的肩头,轻声道:“大小姐,您蔡家表外婆和几位表姨来看您来了。”
崔大小姐木然地从蒲团上站起身来,看也不看众人就朝着众人行了一个礼,然后又继续跪在蒲团上。
那中年仆妇愧疚地对陈氏道:“蔡夫人真是对不住,夫人去得突然,我家小姐人小,经受不住这样的打击。还请您和几位小姐多多包涵,不要和她计较。”
陈氏看那孩子的那样子也觉得可怜,忍不住拿帕子擦了擦泪:“乖孩子,人死不能复生,你节哀顺变,你好好儿的,你母亲地下有知,也欣慰些。”
崔大小姐不言语。
一个大约二十三四岁的妖娆女子拿帕子擦着泪走进来,推了崔大小姐一把,低声道:“大小姐,您这样待客是不行的。”
崔大小姐回头冷冷看了她一眼,看得她赶紧缩回了手。
陈氏的眉毛就蹙了蹙。
那妖娆女子见崔大小姐不理睬她,装模作样地擦着泪过来朝陈氏行礼:“蔡夫人,蔡小姐,我家老爷吩咐我一定要招待好你们,请这边奉茶。”
陈氏见她那行事模样不似仆妇,管事不似管事,妻不妻妾不妾,便探究地看着那中年仆妇:“请问这位怎么称呼?”
那中年仆妇带了几分不屑:“这是我们府上的梁姨娘。”
陈氏“哦”了一声,道:“原来是梁姨娘。”就没了下文,转而问明菲三姐妹道:“你们不是想和吉吉说几句话么?怎么来了尽不吭声?我们的船再过半个时辰开。”
明玉闻言,赶紧上前和崔大小姐柔声柔气的说起话来。
那中年仆妇见陈氏貌似不屑于理睬那梁姨娘,立刻请了陈氏在一旁坐下,陈氏也就当仁不让地坐了,笑着同那梁姨娘道:“梁姨娘,真是不好意思,我们的船等会就要开了,烦劳姨娘同崔大人说一声,就不打扰了。”她是有诰命的正室夫人,自然是不屑于与一个妾室打交道的,如此已经是很给面子了。
饶是如此,;梁姨娘的脸上还是闪过一丝不悦,强笑着寻了借口走开。
不知明玉同崔大小姐说了什么,崔大小姐扑在蒲团上一大声哭了出来。陈氏吓个半死,训斥明玉:“你说什,你说什么了?”
那中年仆妇却拉住陈氏,抹泪道:“夫人莫怪,我们小姐终于哭出声来了,先前可把奴婢吓坏了。”
陈氏松了口气,与明菲等人一道将崔大姐劝起,又说了几句慰问的话才告辞。崔悯仍然礼数周全地送了出来,又说了许多感谢的话。
明菲听到陈氏愤愤不平地和余婆子道:“恶疾?哼,男人就没一个好东西,听说崔夫人是小产血崩,一尸两命。只可怜了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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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大哥要娶亲了,明菲要进京鸟,最幸福滴人是明玉,就连怜悯心发作都有人成全。
一百零九章 试探(一)
**五日,蔡家的船到了宁宜,弃船换车,沿着官道往东**去,车行三日,终于可以看到京城高大冰冷的城墙。春末温暖的阳光并不能给这经历了百年风雨的城墙增添一份温暖和柔和,反而让人平添几分仰望刺眼之感。
忽听得马蹄声响起,“大公子接老爷、夫人来了!”前方的仆从欢喜地喊了一声,马车停下,明玉一把拉开车帘,把头往外探去,只见穿着一身宝蓝暗花圆领长衫的蔡光庭站在蔡国栋和陈氏的马车外,满脸堆笑的说话。
明玉大声喊起来:“哥哥!我们在这里!”
蔡光庭回头,眼角眉梢都是喜意,大步朝姐妹三人的马车走来。一下子对上三张欢乐的如花笑颜,蔡光庭愣了愣,笑道:“全都变成大姑娘了。”
明菲调皮地笑道:“哥哥变成大男人了。”三年不见,蔡光庭已经成了男子汉。
“我呢?我呢?”伴随着柔和好听的男音,一把打开的山水折扇突兀地出现在车窗外,扇子后面是一张笑成花的炫目俊脸。
龚远和穿着秋香色缂丝圆领箭袖长衫,腰间系着墨黑织锦腰带,目若秋水,面似桃花,两排整齐的白牙在阳光下闪着寒光。
是的,是寒光,明菲确认了自己的形容词没有用错。他在笑,笑得很开心,很灿烂,实际上他的牙齿的确给她这种感觉,仿佛只要被咬上最少也会掉块肉,还很有可能是逃不脱。扮相仍然很光鲜,只不再像从前那样金光闪闪了,大约是被人当肥羊宰怕了吧?至于身高么,他以前就够高,如今更高,比蔡光庭还要高,只是不再那么瘦,他也长大了。
明菲笑道:“龚大哥,你好啊。”她的目光望蔡光庭和龚远和的身后转了转,没有看见李碧,只看见三两个小斯。
“你也好啊。”龚远和潇洒地将扇子收起:“我的追风呢?我刚才到处找也找不到,难不成你将他它换银子了?”
“没有!龚大哥哥你放心,我三姐姐最宝贝追风,她将它托付给三姨娘照顾了,三姨娘做事最谨慎,一定能照顾好的。”说话的是明珮,小姑娘看向龚远和的眼睛犹如一对一百万的灯泡,闪闪发亮。
“光仪见过大哥,龚大哥。”蔡光仪老老实实地朝着蔡光庭和龚远和行礼问好。
蔡光庭以往看见蔡光仪就算是不皱眉头也绝对没有好脸的,如今却是笑得比花儿还灿烂,热情地揽住他的肩头:“三弟,你的事情哥哥都听说了,你放心,哥哥一定给你找个好先生。”
蔡光仪勉强笑了笑:“小弟给哥哥丢脸了。”
龚远和大笑一声:“自家兄弟说这些生分的话做什么?快进城吧。”
“龚大哥哥,你看这个!”明玉费力地将金砂从马车座位旁拖起来,塞到窗边给他看:“你看,金砂我喂得好不好?”
龚远和探手翻了翻金砂的皮肤皱褶,满意地笑道:“养得不错,这狗最爱得皮鲜,可它到处光生生的,可见你下的功夫很大。”
明玉得意地道:“那是自然,我三姐姐指着我喂养的,哪还有错?”很以明菲为荣的样子。
龚远和望着明菲笑了笑,道:“喜福呢?”
明菲弯腰摸了摸在她脚边无精打采的喜福:“它晕船又晕车。可怜见的,起码轻了三、四斤。”
马车驶进热闹非凡的大丰帝都,几个女孩子躲在帘子后面透过帘缝往外偷看,不时发出一声声感叹。明菲入乡随俗,也配合地跟着一起感叹,不过她感叹的对象和明珮、明玉的不同,她所感叹的是街道竟有这么宽,远远超出她的想象。
蔡家的住宅是蔡光庭早就租好的,就在离吏部不远的白马巷里,以便蔡国栋跑吏部方便。
房子不打不小,有三进,带了两个小跨院,蔡光庭早就抽时间着人打理好了,陈氏和蔡国栋带着蔡光华住正房,明菲姐妹三人同居一个小跨院,另一个跨院是蔡光庭的新房,蔡光仪则住在第二进的院子里。
陈氏见院子里花木繁茂整齐,房子四处窗明几净,正房的装饰明显比其他地方好许多,很是满意,特别是蔡光庭的态度相比从前愈见尊敬。便指着蔡光庭对蔡光华认认真真地道:“这是你大哥哥,你以后要尊敬他,爱戴他,听他的话,和他一样地有出息。”
蔡光华好奇地歪着头看看蔡光庭,一颗亮晶晶的口水从粉嫩的嘴角滴下来,蔡光庭笑着拿帕子给他搽了,高举起来飞了一个倾听,在院子里疯跑一气。
蔡国栋已老,身边的人多数是女流之辈,从来没有人和蔡光华玩过这种游戏,蔡光华一下被征服了,他兴奋地含着小胖手在蔡光庭臂弯里发出嘎嘎的笑声,不许蔡光庭把他放下来,蔡光庭索性将他放在自己的肩头上,扛着他到处理琐事。
陈氏对此很满意。她不需要蔡光庭有多疼爱蔡光华,只要蔡光庭记得她的好,肯将蔡光华放在心上,她就满足了,她回过头,只件蔡光仪站在门边的阴影里矗立不动,见她望来,冲她露出一个***笑容,没来由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