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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半晌，有人敲门，我以为是湘儿回来了，随口让她进来。
来人却不是湘儿，我抬头一看，忙站起身来：〃年姐姐，稀客啊，快请坐。〃
年氏微微一笑，走过来随意坐下。我暗自惊奇，到这府上这么久，和这位年氏实在是并无深交，除了客套话一句多的也无，她今儿这是怎么了？
〃衡福晋，〃她语气中带着丝淡淡的疏离，〃听说你身子不大好？〃
这府上的事怎么传得如此快。我微感不快，却见年氏又已接着道：〃怕是心病吧。〃
我一愣，望向她，她正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深深地看到我眼里。
〃年姐姐说笑，不过是在西苑那晚，在外面待得有些久，稍感风寒而已。〃我收回神来，冲她一笑，心里却暗自戒备。
她也不反驳，只是微叹了口气：〃爷那晚可是气得不轻，在我那里摔了茶碗。〃她猛然看向我，说得意味深长，〃以他这几年的性子，可是难得这么发脾气了。〃
〃都是杜衡的不对，不该惹四爷发脾气。〃我避开了她的目光，等她继续今天的主题。
她愣愣地看了我半晌，突然一笑：〃衡儿妹妹果然是倔。〃
我对她一下子改成〃衡儿妹妹〃微感诧异，却见她眼里今天第一次真正带了丝笑意：〃怪不得爷拿你没办法。〃
不是他没有办法，是他到目前为止一直忍着我罢了。我不禁苦笑，大概也忍到头了吧。
〃我今儿来，不过是想劝你一句。〃她收了笑正色道，〃不要再和爷这么拗着了，你既然已嫁了进来，纵是有什么心事也该放下了。况且，爷对你可不是一般的好。〃
我沉默不语，却对年氏暗自佩服，好毒的眼睛。
〃你不用这么看着我，我也是女人。〃她冲我一笑，〃你对爷礼数周全，却一直远着，爷从你那回来，脸色也常常不好。既然是要在这里过一辈子的人，如果你是要欲拒还迎，这样也太过了，不是心里有事又是什么？〃
我心中突然一动：〃年姐姐，你这么说我，是不是你……〃
年氏面色微变：〃没错。〃她犹豫良久，方答道，〃这个府里的女人，又有几个是心甘情愿地嫁进来的？〃
〃他是谁？〃我不禁问道。
〃他是谁现在又有什么重要，哥哥既然把我嫁进来，他就是再好又能怎样呢？〃年氏微一苦笑。
第8节：二 任性（3）
〃四爷他知道？〃我问出口却已后悔。
〃他又怎么会在乎我的心？〃年氏叹道，〃他要忙的事太多了，怎么会理会这个？〃她嘲讽一笑。
我不知如何接口，那他对我呢？年氏好像看出了我想的，拍了拍我的手背：〃他既然对你费心至此，就不会让这心白费。〃
我一瞬间失神，不白费？
年氏望着我淡然一笑：〃该说的我也说了，你好自为之。〃说着就要出门。
〃年姐姐，你为何要和我说这些？〃我叫住她。
她回眸一笑：〃都是女人，想告诉你别求太多。还有，这个府里的荣辱都在爷一个人身上，让他过得舒心是我们应有的本分。〃
头更加昏，爱情这两个字，对这里的任何一个人都太过奢侈。
迷迷糊糊撑到晚饭，见四阿哥没派人来叫我，松了口气，直接让湘儿服侍我上床。觉得自己好像有点发烧，准备蒙上被子睡一觉。
蜷在黑暗中，年氏的话声声在耳，也许她说的才是这个时代的人该做的。不管愿意不愿意，我大概都是要在这里待一辈子了。
心中气苦无比，脑子却昏沉沉的不大清楚，索性什么也不去想。也不知过了多久，我刚微微有了睡意，却有人推门而入。我一惊，披了衣服坐起来：〃四爷？〃
四阿哥一言不发地走到床边，我闻到丝丝酒气。他用手抬了我的下巴，低下头看我。黑暗中他眼里的怒意让我不寒而栗。
〃病了？给你送药有人差点急了，以为是毒药呢。〃他挑眉看我，声音嘲讽。
我闭了下眼，只觉他的手今日格外的烫。
〃我要你亲口说。〃他手下加劲，我的下巴好像要被他捏碎了。
我嘴唇微颤，什么也说不出来。
他盯着我看了良久，却突然一笑：〃没有事对吗？那我们也别再等了。〃说着就俯身吻住我，我略一挣扎，他使劲一扯，把我扣在怀里，吻雨点般落在我的脸上、脖子上。我只觉他的嘴唇发烫，碰到哪儿就让我哪儿起一层疙瘩。
我用力挣扎，却被他牢牢扣住手腕丝毫不能动，本就无力，现在更是被弄得要晕过去，全身都冒着冷汗。奇怪的是这种时刻，耳边却闪过年氏淡淡的话语：〃你又能拗到什么时候？〃
他身上的丝丝酒气让我觉得要吐了，他的手伸到我的胸前，嘶的一声，我的衣服应声而破，一阵冷风吹到我身上，让我彻底清醒起来。我狠狠地用力推了他一下，他躲也没躲，抱着我一起滚到了地上。
这一下摔得我生疼，抬头看四阿哥，他压在我身上，眼里却也没有了刚才的狂热。
低头看了看被撕裂的衣服，脖子上的吻痕灼灼地疼，想到刚才他的手伸过来，我不由得一阵战栗。从来没有哪一刻让我如此深地感觉到，我是叶子，不是杜衡，有些事情我做不到。刚才编的千百个理由在我脑海中都已不见，望着他的眼睛，一句话不由得脱口而出：〃是，我喜欢十四爷。〃
黑暗中猛然间听到自己的声音，居然把自己吓了一跳。和我想的很不一样，没有丝毫颤抖，却是冰冷决绝。一刹那间脑中闪过一丝恐惧和后悔，随之而来的居然是一阵轻松，终于还是说了。
四阿哥抱着我的手微一颤抖，惊怒交加地看着我。我挣开他的怀抱，站起身来，从床边扯过一件衣服披在身上。
四阿哥起身一把把我拽过来，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我看，手上使劲，让我感觉手臂都要被捏碎了：〃嫁进来之前还是之后？〃
有那么一瞬间的犹豫，话却还是说了出来：〃之后。〃
啪的一声，四阿哥扬手一扇，我一个站立不稳，倒在地上，他低头看我，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说，转身大步离开。
我坐在地上，脸上火辣辣地疼，脑子里却出奇地清醒。这些话说出口，大概我的一辈子也就……为君三愿：一愿生活随性而至，二愿心灵超脱自由，三愿永远在彼此身边。桑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每次生日时，我们都会许这三个相同的愿望，年复一年。
无论在哪里，我们都在想法子让自己快乐。为了她也为了我，我要在这里努力生活，逢迎也好口不对心也罢，做别人小老婆甚至跪一夜，没什么大不了的。可是是不是也要在我被一个男人强暴时，扬起脸笑着相迎？
我做不到，再让我选一次，我还是做不到。
若他不容我，没办法。若他留着我，我自还是会走下去。强撑着起来，只觉脸上一片湿热。狠狠地抹掉眼泪，躺上床拿被子蒙了头，强迫自己入睡，居然一夜无眠。
无论明天怎样，都去面对。
〃主子，快起了，今儿是德妃娘娘的千秋，您是要进宫请安的。〃昏昏沉沉中，只听湘儿的声音远远传来。我头痛欲裂，只想告诉她别吵，却猛然想起昨天发生了什么，强撑着睁开眼睛起来。
第9节：二 任性（4）
〃拿件领子高一点的衣服过来。〃我起身低头一看，自己从脖子到胸，处处是四阿哥昨晚强吻的痕迹，腕上的瘀青一碰就疼，估计脸上也逃不了红肿的命运。
自嘲一笑，从小到大还没人动过我一根手指，早知道让爸妈那时该打就打了，何必留到如今让他作践。
在脸上打了厚厚一层粉，找了副镯子带在手腕上，我头重脚轻地出门。
〃衡儿，你留下，我有话和你说。〃站在那听了一早晨的奉承之词、客套之话，好容易要走了，却见德妃冲我笑眯眯地招手。
说吧说吧，有什么说什么。
〃有日子和芷洛格格没见了吧？〃待众人走光，德妃向我展示出她招牌式的慈爱笑容。
〃回额娘的话，是有日子了。〃我一愣，这唱的哪出？
〃你们这年轻的小姐妹，平日里规规矩矩的，其实是最受不得拘束。〃德妃慢悠悠地说，〃今儿趁你过来，就和她一起出宫玩一趟吧。这春色虽然还早，郊外却也值得一游，盘山大概就不错。〃
啊？我一脸茫然。
〃让你十四弟送你们去，正好芷洛格格和他也算是投缘。〃德妃意味深长地望了我一眼。
我一惊，随即反应过来，可怜天下父母心！十四阿哥年纪尚轻，德妃虽受康熙宠爱，但娘家地位其实并不算高。要攀这人人争的亲事，两情相悦大概是最好的一招了。宫里人多嘴杂，我倒是个很好的电灯泡。
〃谢谢额娘，我倒是真想芷洛格格了。〃我回过神来答道。
〃去吧，别的事你就不用管了，好好玩就是。〃德妃终于满意一笑。
和桑桑坐在马车上，她只是沉默。
〃好了，又不是真让你和他约会。〃我摇摇她的手。
桑桑握过我的手，眉头紧皱：〃他凭什么这么对你？〃
〃他是我丈夫，这是权利，再说不是没怎么样吗？〃我不愿她太难受，故意说得轻描淡写。
桑桑还是不说话，我靠近她轻声说：〃好了，真的没事。〃
她扑过来抱住我，声音哽咽，身子都在微微发颤：〃叶子，看你难受我却什么都做不了，怎么办？怎么办？〃
听到这句，忍耐多时的情绪终于爆发出来，我紧紧抱着她，只觉得眼泪控制不住地往下流，想说安慰她的话，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不知哭了多久，浑身都有些脱力，我们靠在一起又沉默了会儿，桑桑突然直起身子掀开帘子，我知道她在望着外面骑马的十四阿哥，于是闭上了眼。
〃得忘了他对吗？〃她微一叹气。
〃对，忘了他，心里也不能留。我已是这样，又怎能害了他。〃我只觉自己的心都被抽空了，说的每一个字都要费尽我全身的力气。
〃那今天就做你想做的吧，我在一旁陪着你。〃她放下帘子，回头看我。
我没有搭话，桑桑，何其幸运我有你。
盘山脚下，我和桑桑下了车，十四阿哥望了我们一眼，只对来的人吩咐了几句，一众人等全部退下。
虽是早春，树木还未抽新芽，却掩不住这盘山秀色，经过昨晚的那件事，猛然间对着这自然美景，让我不由得神清气爽，心中少了些压抑。
四处望望，这山上半个人影也没有，想来是因为我们要来而清了人。我还要再看，却对上十四阿哥的眼睛，我们就这么对视良久，谁也不想先移开目光。
桑桑拉了拉我的手，在我耳边道：〃快去吧，我在山下等你。〃
我冲她一笑，转身向十四阿哥跑过去，风迎面吹来，我一把拔掉了那讨厌的发箍丢在地上，长发在身后飘起，我伸开双臂扑进他的怀里，像多次梦想的那样，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今天，我只是我，你只是你，陪着我。〃
紧紧握着他的手，我跟着十四阿哥一步步地走上石阶。远远望向山顶，如春笋破天而立，一条小路蜿蜒而上，好像永远也走不到头。
〃怎么了？〃十四阿哥停下来看我。
〃我……有点累，我们慢些走。〃身子有些发虚，但最主要的是，我不想这么快走到，走到尽头。
他靠近我身边，伸手探了下我的额头，皱眉道：〃你在发烧，我们先找个地方歇一下。〃
我只是不停地摇头。
十四阿哥微叹了口气，轻轻抱了我一下，低声道：〃傻丫头。〃
他上前一步蹲下，回过头冲我一笑：〃上来，我背你。〃我微微一愣，随即伏到他背上，紧紧搂住他的脖颈。他一步步拾阶而上，我把头埋在他颈里，听着婉转鸟啼，一时忘记了自己在哪里。
一路上我们谈谈笑笑，他给我讲他的功课，讲皇阿玛，讲小时候的趣事，讲他的哥哥们，讲他的喜好，讲他的一切琐事。我笑着听，和他说我和桑桑，我的〃额娘〃，说我最讨厌现在的发型，讨厌李氏，讨厌请安，讨厌穿硬硬的朝服……好像认识了千年，只是今天才第一次有机会说话。
第10节：二 任性（5）
天地间仿佛只剩我们两人，他背着我一步步向前，永远不会停下来。
挂月峰。
向下望去，山险谷深，云海缭绕，京城只剩小小的一团，在云雾的包围下，显得那么缥缈。
我靠在十四阿哥怀里，两人久久无语。
〃你这么在我身边，真好。〃他忽然道。
我心中一酸，却听他接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