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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律人叫欧阳的侍从把他送回去,自己则一直站在原地,临风而立,目送着欧阳的车远离,他还站着。月色下,投下他修长的影子,在水波荡漾中流连着。
一夜无梦。
似乎许久都没有睡的这么安稳了,以至于萧律人醒来,觉得有点不适应。明明那么多缠人的事,明明那么多放不下的难题,怎么可能什么都不想呢?
愣怔着,余茗推门进来,倒好了热水,递上了干净的巾子,站在一边说:“少爷,齐百万齐爷一早就叫人递了贴子,说是午后邀您无月居一叙。”
那是个酒楼的名字,是京城最有名的酒楼,不是有钱就能进的地方。萧律人去过两次,是跟着欧阳。
他不屑那里人的神秘背景,但也不自惭形秽,他是端端正正的商贾,虽然世人看轻,社会地位不高,但他很安然。
可是这个齐百万,为什么会在这个时间来见他?
一上午萧律人似乎都很悠闲,泡了茶,拿了本书在房里看,只等着时辰差不多了就去无月居赴约。
坐了半晌,却听不见书页翻动的声音。
门被叩响了,很急。
他悠然抬头,道:“进来。”
进门的不是余茗,却是店里的一个小伙计,手里拿着东西,问道:“萧爷?这里有密城的加急信。”
萧律人眉宇间的肌肉猛然震动了,却还是镇定地伸手:“给我吧。”
店伙计退出去,萧律人低头看手里的信,的确是加急,还不只一封,是两封。笔迹不同,其中一封柔婉妩媚,是出自女人之手,上面写着:相公亲启。
另一封,字迹有潦草,是修原的。
两封信都很薄,拈在手里没什么份量。可是两封信加在一起,没来由得,让萧律人的心一沉。他动手打开了修原的信,字迹还是那般潦草,不像修原一惯的细腻、沉稳。
萧律人心里思量着,是时候让修原多练练写字了,虽然记帐、写信用的不多,可是写出一手好字来,终究看着赏心悦目。
心底另一个声音却在问:要赏心悦目做什么呢?
信上只有两句话:家中一切平安,少爷勿念。
萧律人喃喃的重复,却觉得这平安的后面是欲盖弥彰,拿着紫衣那封信的手就有些抖。
余茗却在这时候进了门,道:“少爷,时辰到了,我们该走了。”
萧律人嗯了一声,却没动。余茗瞥了一眼,知道是家信,想了想便站在一边,等着少爷把信看完。
萧律人除了火漆,紫衣的信纸掉出来,从桌上跳跃着,飞舞着,落进了他的怀里,像个顽皮的孩子,得用尽力气把他抓回来。尽管瞪着眼威胁着,它却依然无忧无虑的咧着嘴朝你笑。
信上同样只有两句话:落叶院走水,苏姨娘生死不明,盼速归。
窗外风过,吹起屋里的床帐,流苏落到萧律人的肩头,让他猛然惊跳,仿佛过了一百年那么长,其实也不过是一瞬,他已经回过神,见余茗关切的望着他,问:“少爷,你怎么了?”
萧律人下意识的回答:“没,不是说时辰到了么?走。”
沉稳的起身,修长的身子几乎阻塞了整个屋里的光线。余茗只觉得眼前一暗,少爷已经走到了门口。
总觉得有哪不对劲。余茗回头,桌上的信还那么扔着,少爷没想着收。可是少爷不喜欢别人动他的东西……
余茗轻声提醒萧律人:“少爷,信——”
萧律人茫然的看着窗外,应声道:“什么信?”手里紧紧攥着一件物事,他不知道是什么,只觉得自己像处于一片汪洋,手里的,便是救命稻草,紧紧的攥住了,便不会随波流走,便不会再次尝尽被没顶的黑暗。
他仿佛在验证着什么。对,他没事,他无恙,他没受到冲击,他没有伤心,没有痛心的感觉,没有失望,更没有魂不守舍,也没有六神无主。他很清楚自己要去做什么。
不是去见齐百万吗?不是去无月居吗?余茗平时也是个伶俐的,怎么今天这么迟钝,不快走,在这磨磨蹭蹭的耽搁什么?
余茗上前一步,道:“少爷,这客栈不比府里,咱们一走,这儿可就空了,要是伙计进来收拾房间,到时丢东少西……就是动了少爷的物什,也不妥当。”
萧律人淡淡的道:“无妨。”仍是迈步先离开了房间。
余茗不敢耽搁,仓促的把信都抓了压在萧律人的床褥之下,才匆忙的跟上去。
无月居果然不同寻常。首先这名字起的就怪,月似夜华,是夜的精灵,文人雅士不知道以月为题做了多少文章,可到了这,却偏偏起了个无月。
无月,却胜似有月。雕梁画栋,美不胜收。桌椅摆高,无一不精巧绝伦。更有月明珠衬在楼的四角,夜晚之时将这无月居照得如同白昼。
齐百万一早预定了房间,听伙计通报,即刻就迎出来,朝着萧律人拱手。他是一个四十左右岁的中年人,个子矮胖,其貌不扬,却生着一双浓眉。
这双眉极其生动,言谈笑语之间仿佛两条会动的龙,增衬了齐百万的生动。相比之下,他那胖乎乎的脸,笑眯眯的眼就逊色了许多。
萧律人亦拱手,二人寒暄着进了房。小厮和侍从们都退到门边站着,屋里早就摆好了酒菜。齐百万请萧律人上座,两人又谦让了一回,才分宾主坐下。
齐百万招手,吩咐:“来一坛你们这最拿手的桂花酿。”
萧律人眉眼都不动一下,只是谦逊道:“齐爷,萧某不胜酒力,别暴殄天物才好。”
齐百万哈哈一笑,极为爽朗:“无酒不成席,我请萧爷,居然连一坛酒都不上,传出去岂不要被人骂死。”
酒来了,齐百万拍拍手,进来两位年轻的姑娘,生得倒也秀丽,淡抹脂粉,执壶斟酒,举止甚是大方。
萧律人安然的坐着,等两位酒娘退到一边了,这才执起酒杯,朝着齐百万道:“久闻齐爷大名,一直不曾得见,今日本应是我请齐爷的……男子汉大丈夫,不拘小节,我借花献佛,敬齐爷一杯。”
齐百万一挡,道:“哪里话,哪里话,萧爷在京城可是响当当的一号人物,在下也是仰慕已久,互敬,互敬。”
两人对饮一杯,齐百万便张罗着让萧律人吃菜。
酒娘穿梭其中,替二人斟酒,两人饮过几杯,渐入佳境。
刘百万不住的打量着萧律人,暗自感叹:这年轻人,果然名不虚传,倒真有几分气势。不知有多少像他这般年纪的人,整天除了吃喝玩乐,逗鸟溜狗,无所事事,就是嫖ji买醉,没几个能像他这般有作为的。
举杯,道:“萧老弟,你我虽是初见,却极为投契,我虚长你几岁,恕我不恭,直呼你一声老弟。”
萧律人淡然的一笑:“不敢当,不敢当。”齐百万的年纪与萧离瑟相近,叫自己一声老弟,还是他吃亏了呢。
齐百万道:“老兄我是真的欣赏你这年轻人,有点像当年的我。想当初我白手起家,走南闯北,不知道遇到过多少大风大浪。呵呵,好汉不提当年勇,如今人老了,是越发的不行了,所以有心结交你们这些有闯劲的年轻人。”
萧律人专注的听着。齐百万不会说这些无意义的话,一定是在为后面做铺垫。他虽然年轻,没经过什么所谓的大风大浪,倒也不是被人看轻的二世祖。
齐百万道:“明人面前不说假话,老兄此来,一是为了结交老弟,二来,是听说你最近有一批香料,急等脱手,不如送个人情给老兄,意下如何?”
萧律人心思电转。他昨天才放话,就算是张敏动作再快,可是这齐百万第一时间就得到消息并且有了打算,也实属难得。
他说的真是客气。如果他想要,大可以直接买进,不需要来套他的人情。萧律人微笑,道:“齐爷客气,如果你要,萧某愿意白送。”
齐百万只是呵呵笑着,说:“萧老弟,且听老兄说完,这些香料,我虽稀罕,却也没到了非得之不可的地步,我也不差这几个钱,我想要的,其实是你萧家百年的招牌,”
萧律人漠然的应了声。
手心里的东西还在,硬硬的扎着他的手心,微微的疼痛提醒着他振作一点,把精神集中一点。头有些晕眩,听着齐百万的话也只是木然的听着,没深究他的意思。
不是不想深究,是提不起意念来。
他一直在想,什么叫生死不明?如果真是意外失火,苏星移绝无生念,那么死必有尸。可是,如果是人为纵火,就说不准了。是谁呢?星移又会去哪呢?
他现在只想打发了眼前的齐百万,回到落叶院去亲眼看一看,也好死心。
痛到极致,不是抚胸大恸,而是这种看起来没什么异样,实际上心已经掏空的感觉吧。俺觉得是。求收藏,求推荐,求支持。
第一卷 079、喷发
079、喷发
有种人,喝得越醉越清醒。有种人,越痛到极致心越坚硬;有种人,越到绝地越能求生。萧律人冷静到近乎呆滞,他的沉默反倒让齐百万没有了最初的势在必得。
他宛转一笑,眉毛又跳跃着说:“老弟一定以为老兄刚才的话是大放厥词,是异想天开,是不自量力,是匪夷所思。”
萧律人淡淡的接道:“如果是别人,我或许会这么想。”可他不是别人,他是齐百万,如果他从来都是这么口无遮拦,打无准备之仗,那他绝不会有今天的齐百万。
看来,他对这百年招牌,势在必得,就算明得不成,也会暗取。
这话噎得齐百万一滞。算是恭违他吗?权当是赞美吧。呵呵一笑,甩道:“老弟说话风趣,过奖,过奖。”
萧律人略略松开手心,道:“我所库存的香料,可以白送,只是这百年招牌,恕难从命。就算是死,它也只能陪着我这不肖子孙埋于地下,万没有拱手送人的道理。”
“唉,岂有此理,我怎么也不是那种强取豪夺之人,如果萧老弟肯承让,价钱上,齐某愿意出市面十倍的价钱。至于招牌的事,还可以慢慢商量,不急在一时,不急。”
话题进行到此,再无继续的可能。可是齐百万是个八面玲珑之人,岔开话题,谈起了年轻时经历过的奇闻异事以及各地的风土人情。说到兴致高昂之处,满屋子都回荡着他爽朗的,带着震颤的笑声。
萧律人仍然是静静的,淡淡的,偶尔应和几句,说些不咸不淡的话。两人就像多年不见的老友,谈兴浓,感情佳,相见欢。
酒一直喝到薄暮,还是齐百万的随从进来,在他耳边悄声说了些什么,他才得以沉默下来。认真的聆听,并不说什么。
随从退下,齐百万朝着萧律人拱手:“萧老弟,这酒是越喝越有味道,让人不忍中途退场。可是在下有事,改日,改日我们再叙。”
萧律人亦客气的话别。
两人见礼完毕,各自带着随从离开无月居。直到走出了很远了,齐百万从车后厢的窗子中往外望,还能看见萧律人有些踉跄的身影。
他沉沉一笑,感喟道:“这小子,行,有忍性。”
车外的随从不敢接话,只是沉默的跟着,齐百万仰头靠在车上,觉得醉意上来,满脑子的汹涌。吩咐着:“把信呈上来。”
随从递上来一封薄薄的信,齐百万一言不发的扯掉火漆,看了一眼,立即掏出随身的火折子,将信烧了,自言自语的道:“萧律人,你输定了。”
萧律人踏上客栈最后一级台阶,高大的身形忽然就倒了下去。毫无预兆,甚至没有一点声音。
余茗以最快的速度扑过去,手指却仅抓住了萧律人的衣衫。布料滑手,从他指间脱落。情急之下,他只得以身垫底。
萧律人重重的摔在他身上。
余茗闷哼一声,被压得险些当场晕过去。挣扎着脱出身来,扶住萧律人,问:“少爷,你怎么了?”
这一摔,几乎摔掉了萧律人的自持。脆弱如同夜色,扑天盖地的袭来,窒息的睁不开眼。可也就是一瞬,萧律人缓缓睁开眼,看了看周围,苦笑道:“我醉了。”多好的借口。即使在无人之时,脆弱也不能尽显,处处都埋伏着杀机,就等着他一旦倒下,便不顾方向的把刀剑都插到他身上。
那时,就是死,亦不能彻底解脱。
他得时刻戒备着,连闭眼都不能放松,绷到最极致,还是要断。
可是只要不断,就还得绷着。
不能说,不能想,只好醉酒。
余茗扶他起来,道:“奴才看那齐爷也真是能喝,一杯杯的酒下去,他脸不红,气不喘,眼睛都不带眨的。少爷你真是喝的不少,怕是有多一半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