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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移还是保持着出神的姿势,言不由衷的说:“没看什么,我就是瞧着这院子里挺空的。”
玉林笑道:“我还当是什么呢,这好办啊,等春天到了,我们在院子里多栽些花。姑娘反正也喜欢花。”
谁说她喜欢花了?她觉得这院子空,是因为这院子似乎谁都能进,如入无人之境,连一点防护的威胁力都没有。这院子不该种些花花草草的,倒是应该挖上一个又一个陷阱。
星移坐直了身子,长长的一伸臂,从椅子上站起来,说:“我坐得太久了,出门逛逛去。”
出门沿着青石板路就往外走,玉林跟出来道:“姑娘,你别出去的太远,晴柔这就要做好饭菜了。”
知道嘱咐也是白嘱咐,星移自有一定之规,不过这话却不是说给星移听的。果不其然,门口的柳毅立即跟上了星移。
星移走的并不快,也不介意身后有个亦步亦趋的尾巴。其实她和柳毅正面说话的机会还真是不多,除了简短的吩咐,即使像现在,这狭小的路上一前一后就她们两个人,走上许久,也难得听见星移说上一句半句。
她是个习惯沉默的人,有人说这样的人耽于安静,不会寂寞。
柳毅也不是个多话的人,他认定了星移是小姐,那就是小姐,他和她之间虽然可以平等相处相待,但是他和她之间仍是有着尊卑分明的阶级等级的。
星移绕了一圈就开始往回走,一抬头不见了柳毅。奇怪,他不是一直跟在她后面的吗?怎么走了几步就不见了?是撇下她独自回去了?
再往前走几步,见他正拦着一个人。星移定睛瞧过去,竟然是江海潮。他倒是第一个来造访的客人呢。
星移走近,问柳毅:“什么事?”
柳毅放下手,对星移道:“没事,小姐在散步,我不想让不相干的人打扰小姐。”他说的这么理直气壮,好像这一带都归他家一样。
江海潮怒道:“你这狗奴才,这里岂有你插话的份?你难道一点规矩都不懂吗?”
星移摇摇头,也不看江海潮,只对着柳毅道:“这路又不是咱们开的,谁走都可以。我要回家了,这里爱谁来谁来。”
江海潮见星移要走,忙要往前近,柳毅护着星移道:“请你退开,我家小姐的话你没听懂吗?”
海潮只得隔着柳毅,对星移说:“星移,我想单独和你说两句话。”
星移从柳毅身后探出一个头来,问:“什么话,你只管说,柳毅也不是外人。”再说他有责任在身,有什么话转身是要向柳承殁汇报的呢。
江海潮无耐,道:“星移,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你不请我去你家坐坐喝杯茶吗?”
柳毅面无表情的道:“两句。江公子,你可以走了。”
第一卷 043、恨他毁了她的家
043、恨他毁了她的家
江海潮不耐烦的推着柳毅,道:“你让开,我在和你家小姐说话,你一个奴才,也敢这么没有规矩?”
星移有些不高兴了,道:“谁是奴才谁是主子?在我这大家都是平等的,你不要说话这么刻薄。江海潮,我不觉得我们还有什么话可说,如果你还想为自己留存颜面,我劝你还是走吧。”
“星移,你怎么忽然之间就变了?现在你这样不是很好吗?如果我把我们的婚事提出来,爹娘一定不会再反对……”
星移冷着小脸,说:“我变了么?是身份变了还是性子变了亦或是脾气变了?”就是因为她的身份要变,所以他便迫不及待的要和她谈婚论嫁?从前她是孤苦贫女,自然没有说话的资格,没有说不的余地,如今可以说话了,在他看来就是她不复从前的温婉和美好?
江海潮忙解释,说:“星移,你没变,你还是你。不过,也许还是变了。别再这么任性了,你好好的做你的柳大小姐,不知道要少吃多少苦,这样皆大欢喜的事,你不会不做的,对不对?你一直都是个聪明的女子,你知道审时度势,知道什么该做,应该什么时候做……”
星移不耐烦再跟他斗嘴,只对柳毅道:“我们回去吧,晴柔的饭该做好了。”
理都不理江海潮,由柳毅护着,与江海潮擦肩而过。如果江海潮不是为了他自己的私心,那么就是来替柳承殁做说客的。
她很不喜欢意识被人左右摆弄。她很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不要什么,用不着别人来指手划脚,还打着自以为是对她好的名义来教训她。
柳毅不太会安慰人,只讷讷的道:“小姐,不必生气。”
星移扯着两颊强笑笑,说:“我没生气。”他是她什么人?她才犯不着为一个不相干的人生气。她气的是柳承殁。
说曹操,曹操就到了。一进门,玉林和晴柔都在院子,指指厅里的柳承殁,小声说:“小姐,他说是来找你的,还说,是你的爹……”
刚落下去的郁闷又涌了上来,星移看一眼端坐着喝茶的柳承殁,气就不打一处来,想也不想的转身,说:“柳毅,备车,我要出门。”
柳毅也看见了柳承殁,才弯身要行礼,见星移已经出了院,慌不迭的跟上,回头看一眼柳承殁,歉然的说:“将军,属下一定会把小姐安心的送回来。”
柳承殁不急不缓的起身,走到门口看着星移匆匆的背影,沉声道:“星移,你也学会逃避现实了?”
谁逃避了?她才没有。她只不过是对着不想看见的人一点食欲都没有。
柳承殁仍然沉稳有力的道:“你别以为你拗着性子不承认姓柳,你就和柳家,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就算你真的和我没有一点血缘关系,我说你是我女儿,世人就都承认你是柳星移。”再任性再耍脾气都是没用的。
星移只是笑了笑,也不辩驳,仍然往外走。
柳承殁的话如影随形,一字不落的传到耳朵里:“我不管你过去什么样,从我认下你的那一刻,我就给你洗的清清白白的了。如今有人上门提亲,我原本是来征询一下你的意见的。虽然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的终身大事轮不到你自己做主,可是我念在你母亲新逝的份上,来过问一下你自己的意见。不过,既然你这样慢怠,看来这过问就是多余的了,我自己做主就是。”
星移还是不搭理。他爱做主就做去吧,他看上谁就让谁做他的乘龙快婿吧,管他是麻子还是矮子又或者是胖子傻子?跟她有关系吗?总之她不会嫁,也不会进柳家,不会安安份份的如了他的意。
柳承殁见终身大事都要挟不到星移,无名火起,着实恼怒了,拿出最后一个砝码,道:“我知道你把苏文翰藏起来了,他并没有死。如果被我查到,我会据实上报,而后再次处斩。”
星移听到这个斩字,心几乎都要立了起来,莫名的紧拧在一起,几乎就要脱口而出:“你敢。”
他有什么不敢的?他是将军,他是太子太傅,他大权在握。文翰的命在他手里形如草芥,贱如蝼蚁,他想捏死他易如反掌。
他这样说,不过是为了要挟她罢了。有苏文翰在,她只能乖顺的做他手里的风筝,间或给点放风的自由,却一辈子也逃不开他的掌控。
星移笑了笑,回身看着柳承殁,很轻很轻的说:“我现在有点明白,娘为什么拼死也要逃开你了。”
如果他真的爱,如果他曾经爱,也是沉重的,压抑的人无法呼吸。
柳承殁当即变了脸色,道:“你想说什么?”她也会因为不堪忍受而离开他吗?他对她还不够宽容、不够耐心?
星移收了笑,精致的小脸上霜雪一般的淡漠:“爹,仅此而已。”她可以认他是爹,她可以叫他爹,但不代表他就可以事事替她做决定。
柳承殁倒是怔了一下,一向没什么表情的冷硬也有了些微动容,他紧走几步,对星移道:“星移……你,你叫我什么?”
他没听错吧?她叫他爹了。虽然口气里不无嘲弄,可是,她还是叫了。他就知道,星移和她娘一样是个善良的孩子,她不会永远都这样和他僵持下去的。
他打仗多年,只会手拿刀剑和敌人厮杀,很不擅长也不喜欢和人打交道,更别说跟这些柔弱的女人了。即使是他的女儿,他有着说不出来的高兴和爱,想把所有的最珍贵的东西都给她,可是就是说不出来,也不知道该如何给。
如果她肯退一步,他愿意进一步,缩短父女之间的距离。
星移心一软。看着柳承殁那坚毅的神情中有一抹温情和感动,心下也是酸涩的。
她总是和父亲做对,那一世也是,因为恨他毁了妈妈,毁了那个家,所以从来都是冷若冰霜、针锋相对,他说什么,即使是对的,她也偏生不听,哪怕自己做错了也非得坚持自己的意见。
她混得再不好,也绝不会去求助父亲,就只为了让他看着她在谷底沉沦,用一种报复般的心情看他比她还煎熬。
如今看着柳承殁,同样是恨。恨他毁了在这世留给自己的唯一的一点温存、温暖。虽然苏妈**死与他没有直接关系,可谁让他在这个节骨眼跑来相认,还表达深切的忏悔呢?
星移知道自己无理,可她就是把苏妈**毁灭、家的毁灭等种种帐都算到了柳承殁的头上。可是说句良心话,他也不过是一个可怜人。这么多年无妻无子,就他一个。
星移板着脸,生硬的道:“爹,如果你想认我这个女儿,不想让我重蹈我娘的覆辙,就别用你的方式来爱来管束我。我喜欢什么样的生活,我自己会努力争取。”
柳承殁很坚决的道:“好,我不会对你束手束脚,可是你也别拒我于千里之外。”星移吃软不吃硬,他一辈子都刚强,这会跟女儿示弱,换来天伦之情也没什么可耻。
柳承殁的大方让星移的心一松,便不再说什么,点了下头。
晴柔忙过来,拉住星移道:“姑娘,都饿了大半天了,还是先吃饭吧,有什么事吃完饭再去。前个儿姑娘酿的酒这会该好了,拿出来给老爷尝尝味道如何?”
星移顺势而下,对柳承殁道:“如果你不嫌弃,就留下来一起用饭?”
她邀请的并无诚意。虽然叫他爹,可是心里还是有芥蒂,有别扭。从前只当那个委琐的苏老爹是她爹,如今忽然出来一个气宇轩昂的将军管她叫女儿,她想全部接受还需要些时间。
柳承殁却很爽朗的应了,当真跟着星移进了屋,坐到简陋的小桌前,等着摆好碗筷吃饭。
星移坐在他对面,见他挑眉对着那飘摇似乎随时都会散架的桌子要发表意见,立刻出声制止:“些许小事,你也要管?”
柳承殁一滞,被星移这么一堵,话不敢说,只得咽回去,陪笑道:“没,我只是想问问都什么饭,我饿了。”
柳毅大跌眼镜。从来没见过冷面的将军有过这样小孩子般天真的笑容。
最近怪事太多,看习惯了也就不怪了。
晴柔和玉林摆好饭菜,虽然不是什么大鱼大肉,可是菜色精致,香气扑鼻,柳承殁倒也食指大动,拈起筷子迫不及待的趁热夹了就吃。
星移的视线掠过柳承殁,眼睛微微有点酸。柔软的心弦如同被谁拨弄过,震颤着奏出来的音节却是错乱的。
小时候,爸爸和妈妈也是这样团团围绕坐在一起,亲亲热热的吃饭。妈妈做得一手好菜,每次总是含笑望着爸爸和她。爸爸总是像饿了几天一样迫不及待的趁热就吃,像不怕烫一样,而且每次都赞不绝口说真好吃,简直是人间美味……
物是人非……
如今,她是谁?她是谁的女儿?她的爹娘安在?哪里才是她梦寐以求的家?恶梦已然降临,又匆匆而逝,未来呢,又会是什么样子?这看似唾手可得的祥和安宁,是不是另一场梦魇的开端?
第一卷 044、提亲者的陪衬
044、提亲者的陪衬
柳承殁囫囵的吞咽着饭菜,含糊不清的说:“嗯,真香,比我在军营里吃的大锅饭香多了。”
星移回神,有些惊诧的问:“你平时都在军营吃吗?”还以为他在柳府鱼肉惯了的,毕竟他是将军,府里的厨子虽然比不得御膳房,但做出来的菜也必然是人间极品。
柳承殁做了一个那有什么奇怪的神色,道:“我长期在军营,和将士们吃住都在一起,这么多年都习惯了。”府里空荡荡的,就像是凄冷的笼子,他待在那做什么?又没有妻女照顾。
星移问了一个不合时宜的问题:“你,为什么一直没再娶?”
柳承殁的筷子顿了下,哼哼了两声道:“我不娶也一样有女儿,岂不省事多了。”
星移便抬头招呼晴柔:“大家一起坐下吃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