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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不好好待在十渡?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快说清楚好不好?”桀琅催促着,已经没有耐心了。
擎天调过视线,定定凝视着桀琅飞扬跋扈的神采、桀骜不驯的眉眼,他的心猛地紧缩,微疼。
“我是来找你的。”他缓缓地开口。
“来找我做什么?”桀琅大惑不解,没有留意若若黯然的神色,径自问道。“我不是跟你们说清楚了吗?帮相思找到她舅舅之后,我自然会回到十渡找你们,你现在来找我是为什么?”
“因为……我想弄明白一些事情。”擎天挺直背脊,正视他。
桀琅微愕,他突然间觉得眼前的擎天神色异样,看来很陌生。
“什么事?”他敏感地问。
“卓相思呢?”
听见擎天突然提起相思,桀琅更觉得狐疑了。
“相思在客栈里,为什么问起她?”
“找到卓相思的舅舅了吗﹖”擎天又问。
“还没有。”桀琅再也忍不住了。“你是为了相思来的吗?”
擎天微微一笑,旁若无人。
“你放心,我不是你的情敌,真正有情敌关系的人是我和卓相思。”擎天凝视着他,一字一顿地说。“我的情敌是卓相思。”
桀琅呆视他半晌,好一会儿才听明白,他睁大眼睛不能置信。
若若的脸色条地刷白,她双膝一软,整个人倒在擎天身上,软软地滑靠下来,泪水决堤而下。
桀琅震惊地看着擎天,这么多年来,第一次觉得他如此陌生,第一次觉得他美得如此妖异。
相思乍见擎天和若若,心中掠过一丝不悦。
她察觉到若若的表情空洞无神,而擎天虽然刻意淡然,双目仍透出逼人的威力,更奇怪的是,连桀琅的脸色都看起来古古怪怪的。
房间里,沉默和僵硬的气氛笼罩着四个人。
相思不知道在他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默默观察着,强烈的好奇心渐渐取代了一切。
桀琅轻咳了一声,打破沉默。
“得罪了龙泉镇的地方恶霸,那个霍七爷肯定不会善罢干休,明早天一亮我们就必须离开这里。”桀琅转头对相思说:“我查过了,龙泉镇外三里处住着一户姓葛的人家,明天我们就去那里探问一下,说不定就是妳舅舅。”
相思点点头,没有接腔。
桀琅继续说:“今晚若若和妳睡,妳先带她回房,我有话要单独和擎天说。”
相思看着桀琅,见他脸上露出罕见的认真,面色凝重,神情严肃。
“好。”她起身,牵起若若的手。“走,先到我房里。”
若若神色凄楚地望着擎天,缓缓地起身,和相思走出去。
桀琅看着擎天,深深吸口气,想说什么,话却像被硬塞在喉口,发不出一点声音来,他双手支着额头,焦灼而苦恼,忍不住发出长长的叹气声。
擎天轻笑着。“怎么,很困扰吗﹖”
桀琅抬起头,怪异地盯着他看,突然跳起身来,指着他的鼻子大叫。“石擎天,你最好是和我在开玩笑。”
“我干么大老远跑来和你开这个玩笑。”他的脸色黯淡了下去。
“你……”桀琅觉得脑中纷乱,并且发现事态严重。“擎天,一直以来,我都是把你当成弟弟……”
“我知道,但我从来不曾把你当成哥哥。”
桀琅觉得脑子一阵昏眩。“为什么……你会……”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所以决定来找你,就是希望你能给我答案。”擎天慢条斯理地说。
“你希望我给你什么答案?”他的眉心微蹙。
“告诉我,我该怎么办?”
桀琅倒抽口气,浓眉紧锁了。
擎天注视着陷入苦恼的桀琅,心口微微抽搐着,他知道自己给桀琅带来多大的痛苦和困扰,若是一个女人的示爱,桀琅一定能应付得轻而易举,而偏偏他是个男人,又是交情匪浅的拜把兄弟,肯定让桀琅束手无策极了。
“桀琅,我并不想让你为难。”擎天叹着。“你不知道,这几年来我是以什么样的心情来和你相处,那是一种异样的情怀,你在我心里的地位比任何人都重要,自从你把相思带来后,你不知道我就快被痛苦折磨成灰了,那种苦恼和无助,让我根本没有心思去做任何事,桀琅,是你让我变得如此,告诉我,究竟该怎么做我才能若无其事的活下去?”
桀琅听得入神了,他呆望着擎天,眼前的擎天像尊精致绝美的玉雕塑,自里隐隐透出一道他从未见过的光,让他无法漠视。
他叹口气,低沉地说:“擎天,我爱的是女人,而且我现在爱的人是相思。”
“这些我都知道。”擎天平静地说。“我并不是强迫你来爱我,只是想找回我自己,让我先跟着你一段时间,如果我发现我对你的情愫确实是爱,我就会选择离开,永远不再和你见面,但若发现原来根本不是爱,那么我们依旧是好兄弟。”
桀琅深思半晌。“擎天,你应该知道我不想失去你这个好兄弟。”
“我当然知道。”他的声音暗哑,困难地说着。“但是偏巧我天生就有这种怪病,如果不想失去我这个好兄弟,就想法子医好我吧。”
桀琅觉得整个人都绷紧了,弄不清楚事情怎么突然间变成这样?他把脸埋进手掌中,不知过了多久,才抬起头问:“若若怎么会跟着你?”
擎天默不作声。
桀琅继续说:“今天看见若若以身护你,又看见你说自己的情敌是相思时,她哭泣绝望的模样,就知道她对你的感情非比寻常了。”
“我知道,但是你若治不好我,说再多都是枉然。”他幽幽地接口。
桀琅挑了挑眉,唇角泛起一抹笑意。“其实,若若才是你最好的大夫,说不定能治好你的人是她。”
“我知道你打什么主意。”擎天僵硬地说。“别想怂恿若若用身体来治我的病,我不会接受的。”
“你怕吗?”桀琅忍着笑说。“怕就表示在乎,说不定若若就是一帖良方,何必拒绝得这么快。”
擎天眼中交错着复杂的情绪,想起若若以身护他的那一幕,心中微微一动。
“若若是个很好的姑娘,但我不想伤害她。”他的语音平和。“因为我很清楚,心被斩碎、焚烧成灰时有多么痛苦,我不想害她落到那种地步。”
桀琅震动了一下,无法置信,擎天所受的那些痛苦,竟然是为了他这个男人,为了一个不可能给他爱情的人。
他跳起身,焦躁地在房中来回踱步。
“你休息吧,我另住一间房。”桀琅打开房门欲走。
擎天猛地抓住他,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我们同睡一张床也无妨,别因为我说了那些话,就对我避之唯恐不及了。”
桀琅拍拍他的头,叹了口气。
“既然知道你的心情,我就必须认真面对你,如果再和你共睡一床,岂不是有意挑逗我们之间的关系?我认定你是我的好兄弟,就不会和你有任何暧昧不清的行为,这样也会让你好过一点。”
擎天放手,怔怔地看着他。
“早点睡,明天天一亮我们就走。”桀琅看了他一眼,开门离去。
夜深了。
相思和若若同睡在一张床上,两人都没有睡着。
若若幽幽叹了口气,相思也幽幽叹了口气。
若若转脸看相思,低叹着。“相思姊,爱一个人真苦。”
“是啊。”相思慵懒地应。
“相思姊爱桀琅哥吗?”
相思不回答,转过头来看她,见她眸中浮着泪光,反问:“妳爱擎天?”
“擎天……”若若喃喃地念着这个令她心痛的名字,哽咽着。“擎天不爱我,他爱的人是桀琅哥。”
相思被惊动了,她出神的深思着,恍然低语。“原来如此”怪不得擎天看着她的目光总是敌视的。
“相思姊,一个男人为何会爱上一个男人?”若若微带着哭音。
“不知道,妳为何会爱上擎天?”
“不知道。”她吸了吸鼻子。
“这就是了,一旦被感情召唤,任何人都是无法解释的。”说这句话的时候,相思觉得身体里有说不清的震栗,猛然苏醒,指尖微微泛凉。
“我想,这就是天命吧?命里无法测知的部分。”若若喃喃自语,语带哽咽。“八岁那年,我娘嫁人作妾,十三岁那年娘病死,十六岁这年继父卖了我,这些都是天命,都是我无法测知的部分,然而,在自己生死攸关之时遇上了擎天,我却清清楚楚地知道,擎天将是我这一生中最重要的一个人,相思姊,妳对桀琅哥的感觉是不是也和我一样?”
相思按捺住颤抖,若若的话将她唤醒了,从见到桀琅那一刻起,不就是时时刻刻在意着他、关心着他,让他渐渐变成自己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吗?
她甚至私心的盼望着,桀琅能永久不变地陪伴她。
“既然把对方当成命里最重要的人,对方又能真心伴妳多久﹖”相思叹息着,轻轻合上眼。
“那也不要紧。”若若的声音如梦似幻。“如果擎天肯爱我,就算只有一天的真心,我都心满意足。”
相思被若若的说法撼动了。
若若求之而不可得的真心,只求擎天能爱她一天。
她想起桀琅曾经对她说过的话——
“这辈子妳可能不放心嫁给我,但是我会一直跟着妳,把我自己深深刻在妳心里,到了下辈子,或许妳就会愿意嫁给我了。”
和若若比起来,她才惊诧自己对爱情的渴求近乎贪婪、无魇,连桀琅下辈子都得到了,竟然还无法感到满足?
第七章
行出龙泉镇外,秋阳逐渐升起,驱散了冰凉的寒意。
四个人来到一处栽满槐树的大庄园前。
桀琅勒住马头,回头对相思说:“应该是这座宅子了。”
相思打量着这座大宅院,忽然有些却步。
彷佛又回到幼年那个风雪交加的夜,烛光摇曳中,葛家每一张脸都恍如鬼魅,目光都有如蛇蝎,不管娘如何仆倒在地悲励哭号,鬼魅似的人影仍残酷地将她拖出大门,用严峻尖刻的声调把她和娘隔绝在门外。
回想起那样下着大雪的深夜,她的背脊像烫上一块寒冰似的冷。
对唯一付出一点亲情温暖的舅舅,也只在谷中相处过,然而在谷外的舅舅会是什么模样,她竟然一点也无法想象。
“相思,怎么了?”
桀琅的声音将她从那个雪夜给拉了回来,她静静注视着他,眼中的疑惧已让桀琅看穿了。
“妳害怕?”桀琅柔声问。
相思蹙眉轻叹。“没什么,想起一些往事罢了。”
“如果妳害怕,立刻跟我走,我们一起到十渡找敖倪和丹朱。”
相思吸口气,视线不由自主地飘到擎天脸上,擎天虽然面无表情,但相思心里明白,他一定极希望桀琅尽快将她送到她舅舅手中。
“是妳至亲的人,有什么可怕?”擎天第一次对相思开口说话,一开口就惊住了三个人。
相思暗暗一笑,擎天果然巴不得快点儿送走她。
相思想了一会儿,便点点头。
桀琅先上前叩了叩门,一个老仆开了门,谨慎地打量着他们四个人,听明来意之后,才将他们四个人迎了进去。
厅堂的摆设十分简净。
老仆送上茶水,恭敬地说道:“几位稍坐,老奴去请老爷和夫人出来。”
待老仆离去,若若悄声对相思说:“相思姊,妳舅舅是有钱人家,怎么不早把妳接来同住呢?”
相思低头不语。
“虽说是至亲,还是有隔阂的吧?”桀琅轻轻接口。
擎天发现,从进门到现在,桀琅的视线总是不离开相思,眼神中的关切让他感到刺目,也刺心。
一阵沉重的脚步声传来,每个人同时抬起头朝门口望去,只见一个面阔口方,剑眉星眼的男人急匆匆地奔进来,一看见相思,惊喜莫名。
“相思,果真是妳!”急奔进来的人便是葛颖飞,他携着相思的手,上下细细打量一回,目光接着从桀琅、擎天、若若的脸上一一掠过去,问:“妳怎会出谷来寻我?发生什么事了?”
“豹儿给狼群咬死了。”相思说,望了桀琅一眼。“他……怕我只身一人留在谷中危险,所以把我带出谷,两年不见舅舅,心里有些挂怀,所以便来寻舅舅,要我一人是无法走到这儿来的,多亏这几位朋友帮我。”
“这几位是……”葛颖飞颔首问。
“我叫桀琅。”桀琅自己答了,然后指着擎天和若若说:“这位叫石擎天,那位小姑娘叫杜若若。”
“谢谢你们照顾相思,我真不知道该如何谢你们才好。”葛颖飞惭愧地说着。
“要谢还不容易,只要舅舅作主把相思嫁给我,什么谢礼我都不用。”桀琅大刺刺地笑说。
葛颖飞惊奇地看了看桀琅,又看了看相思,再看见擎天和若若脸上不自然的表情,一时间弄不明白他们几个人是何关系。
“那人就会说些胡话,舅舅不必理他。”相思嗔羞地,仔细看了葛颖飞一眼,伸手捻了捻他的长须,微笑道。“想不到舅舅这两年瘦了许多,胡子也白了不少。”
葛颖飞苦笑,正待说话,只见两个小姑娘撬扶着一位鬓发如银的老太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