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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多少年没有人敢这样抱着他了。
徐令宜微微有些不自然,轻轻地咳了一声,道:“是龚东宁让你回来的?”语气非常的柔和,一面说一面坐到了旁边的太师椅上。
徐嗣谨笑着点头,忙跟着过去坐在了徐令宜的右手边:“您怎么知道的?”
“马上要献俘了,该给你们的都给你们了,到时候只能封赏些其他的东西。”徐令宜一副见怪不怪的淡定模样,“位置空出来了肯定有人打主意想心思,而你们为了私矿的事又势在必得。与其到时候再平衡各方的关系,还不如趁着大家对皇上的意图只是个猜测的时候早点下手。”
徐嗣谨朝着徐令宜坚着大拇指:“爹还是你厉害!一语中矢!”【我对这个无语了!啥叫一语中矢!】
望着儿子狗腿的样子,徐令宜肃然道:“你和龚大人也这样说话?。”
徐嗣谨笑嘻嘻地道:“我们龚大人就是喜欢我这样跟他说话,特别是我说,要是我爹在这里,恐怕也想不到的时候,他就更得意了。”他眼中露出些许的狡猾,“我要是有什么事求他,只要搬出这句话他一准同意。”
徐令宜忍俊不禁。
徐嗣谨趁机道:“爹,您既然心里明镜似的就帮帮我们吧!撇开我们家和龚大人的关系,就是看在龚大人是我的顶头上司,您为了我的前程,也不能袖手旁观啊!何况这其中还涉及到了雍王爷。而且贵州都司这次战功赫赫,龚大人全靠着他们才立下了不世之功,从贵州都司里提一个人做贵州总兵,对稳定人心也是百利而无一害的,毕竟以后龚大人要镇守西北,如果达子再进犯,龚大人就是如卫青再世,也要手下才人可用才是。一个跟着他浴血奋战而没有前程的将领,谁还会对他俯帖耳?”
“口才不错啊!”徐令宜笑望着儿子,“看来你跟在龚大人身边,还真学了不少的东西!”“爹,您这样说我好心虚啊!”徐嗣谨可怜巴巴地望着父亲,“我听着怎么像那些军中监军拒绝龚大人的时的口吻啊”“你这小子!”徐令宜再也忍不住,给了儿子一个爆栗,“竟然把我比做监军。”
军中的监军,都是太监。
徐嗣谨捂着头窜到了十一娘的身边:“娘,爹他打我!。”
徐令宜顺着徐嗣谨望了过来。
十一娘却扭过头去。
从进门就对她视若无睹。要不是徐嗣谨,估计他眼角也不会瞥过来吧!
“打得好!”,她的目不斜视地望着儿子,“谁让你胡说的。以后再这样,小心我也给你两下!。”
徐嗣谨佯做出一副哭丧着脸的样子。
徐令宜看着十一娘冷淡的脸,在心里长长叹了口气,道:“好了,你这两天就留在你母亲身边,别到处乱晃。等大军进了京,你在露面也不迟。”然后站了起来,“我晚上就不回来吃饭了,先和陈阁老聚一聚。”
徐嗣谨大喜过盼。
听父亲的口吻,这是要帮他去办这件事。
他立刻殷勤地上前搀了徐令宜的胳膊:“爹,我送您出门!”
“你还是在家陪你母亲吧!”徐令宜哭笑不得,“别到时候嚷着太闷到处乱跑。”
徐嗣谨连声应“是。”,坚持把徐令宜送到了厅堂,这才折回了内室。
“娘!”他跑到十一娘身边,“您是不是和爹爹吵嘴了?”,十一娘心里一跳,嗔道:“又胡说八道!”
“我才没有胡说八道呢!”徐嗣谨不服地道,“平时爹爹了屋,您总是笑盈盈地给爹爹倒茶,今天你可理也没有理父亲”
“我这不是看你们在说正事吗?”儿子难得回来,十一娘可不希望他心里有个芥蒂地回到军营,她粉饰太平地应了一句,转移了话题,“你今天都十六了,到了说媳妇的年纪,有没有想过要娶怎样的媳妇啊?”
徐嗣谨虽然大方,可说起这种事来他还是脸红得能滴出血来:“我,我不娶媳妇,陪着娘!”
“你能一辈子陪着我!”十一娘打趣地望着他,“我可是问过你的了,你不说,我就随便给你挑一人了,你到时候可要好好和人家过,不能因为一点点小事就和别人置气……”“哎哟!”徐嗣谨羞赧地站了起来,“我囘日夜兼程的赶因来,连个囫囵觉都没有睡过——一我要去睡觉了!”
徐嗣谨也有害羞的时候,这可真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十一娘不由掩袖而笑。
徐嗣谨一溜烟地跑进了暖阁。
十一娘怕暖阁没有收拾妥贴,跟了进去,就看见徐嗣谨头枕双臂仰躺着望着尘承,露出带些许期待又带着些许喜悦的表情。
是自己的话触动了儿子吧!
十一娘微微有些失落。
儿子一天天长大了,关心、爱护、逗趣,都会留给另一个女人了!
她倚在暖阁的榻扇静静地看了儿子好一会,这才轻手轻脚地走开。
徐令宜回来的时候,大家都已经睡下了。
听到动静,十一娘想到睡在暖阁的儿子,起了床。
“侯爷回来了!”或者是因为怀孕的缘故,徐令宜身上的酒味让十一娘很不舒服,她的眉头蹙了一下,“侯爷喝酒了?”说着,吩咐冷香去准备醒酒汤。
“你快去歇了吧!”徐令宜微微一愣。随后笑道,“你现在要多休息。这些琐事让丫鬟们做就行了!”说着,他朝着十一娘笑了笑,转身去了净室。
十一娘望着炕桌上孤零零的羊角宫灯好一会,上了床。
更鼓打了二更,沿香蹑手蹑脚地走了进来,见十一娘倚在床头的大迎枕上,有些意外,轻声笑道:“夫人,侯爷说他喝多了酒,就歇在临窗的炕上了!”,又道,“侯爷定是怕熏着夫人了!”说话间,她眼里露出几分艳羡来——侯爷对夫人可真是体贴入微。
十一娘点了点头。
冷香从一旁的黑漆高柜里拿了被褥出去。
不一会,十一娘听到了关门的声音,屋子里陷入悄无声息的寂静。
十一娘翻身,半晌才迷迷糊糊地有了睡意,却听到罗帐外传来几声响亮的碰瓷声和徐令宜低声的嘟呶声。
出了什么事?
十一娘立刻醒了过来,数了鞋就出了罗帐。
喜鹊登枝的彩瓷茶盅在炕几上打着滚。茶水泼了一桌,还顺着桌子滴滴哒哒地落到了旁边的被褥上。
分明是徐令宜喝酒后口渴喝茶却失手打翻了茶盅。
746章 归家(下)
十一娘忙转身从旁边的闷户橱里拿了几条干净的帕子,一面擦着桌子、收拾茶盅,一面对抖着身上水珠的徐令宜道:“侯爷屋里去睡吧——这褥子都湿了!”
“算了,”徐令宜嗫嚅道,“还是让丫鬟再铺床褥子吧!”又道,“你快去歇了吧,我叫小丫鬟进来收拾。”
半夜三更的,她屋里值夜的一向睡在厅堂,这时去喊人,肯定会惊动谨哥儿,到时候他看着两人各睡各的,心里指不定怎么想。她的怀相虽然好,可到底是有身孕的人,而且才刚过三个月,让她搭了台去抱褥子,万一出了什么事怎么办?
“侯爷就听妾身一句吧,”十一娘不由嗔道,“时候不早了,再折腾两下就要天亮了!”
因为怀孕,十一娘的脸看上去黄黄的,神色有些憔悴。
徐令宜犹豫了片刻,站了起来:“那好,你要是闻着我身上的气味不舒服,就说一声。”
“知道了!”十一娘抓了把茶叶用杭绸帕子包了放在了枕边。
徐令宜放下心来,连喝了几盅茶,上床歇了。
酒喝多了的人都口渴。
十一娘凉了壶茶,把茶壶和茶盅端到了床头的小几上。
仲夏的夜晚,还是很热,这样来来回回一番,身上已有薄薄的汗。
她坐在床尾扇着风。
屋子里一片寂静,得有些冷清。
徐令宜不由暗暗皱眉。
十一娘因为他没有安置好谨哥儿而生气,他不解释,是因为事情没有落定,说一千道一万不如做一件,可如今谨哥儿已平安归来了,她怎么还是这样一副冷冷淡淡的样子……十一娘并不是那种小家子气的人,或者,这其中还有什么误会不成?
徐令宜是个行动派。
他想了想,轻声问十一娘:“谨哥儿睡了?”主动打破了僵局。
心里不舒服归不舒服,徐令宜主动跟她说话,十一娘还不至于去耍小性子。
她“嗯”了一声,斜倚着床拄打扇:“本来想等您回来的,我看着他上眼皮和下眼皮打架的样子,就劝他先去睡了。”
愿意和他说话,就是好的开端。
“晚膳酉正就散了。”徐令宜松了口气,柔声道,“我想着龚东宁回来也就是这三、五天的功夫,就去了趟路尚书府。又想着雍王爷性子急躁,怕他莽莽撞撞地去求皇上,反而弄巧成拙,从路尚书府出来就去了雍王府。”
银矿的生意对龚东宁来说不过是意外之财,更多的,是为了和雍王搭上线;对谨哥儿来说不过是人生旅途上的一块石头,除了可以试试他是不是金子,还可以让他跺在脚步步高升,金银上的得失反而不那么重要了;只有雍王爷,全靠它摆脱困境了,怎么可能不紧张?
关心则乱!
而王爷结交朝臣却是大忌。
也不怪徐令宜怕雍王爷为了贵州总兵的事去找皇上。
十一娘思忖着,目光不由落在了徐令宜的脸上:“那陈阁老和路尚书怎么说?”一句话没有说完,她神色微变,“侯爷,”她以为自己眼花了,不禁挪到徐令宜身边坐下,手灵巧地翻弄着他鬃角的头发。
灯光下,一缕缕银色的发丝熠熠生辉,夹杂在乌黑的发间,分明的让人惊心。
她一路翻弄过去。
很多靠近发根的地方都是银白色的。
“怎么会这样?”十一娘不由失声。
她昏迷前,她还给他洗了头发的……可这次不是正常的生理现象。
徐家没有一个早生华发的,就是三爷,年过五旬,头发依旧乌黑亮泽。
念头一闪而过,十一娘愣住。
难道是……徐令宜已笑着捉住了她的手,短短地交待了一句“我年纪大了,自然要长白头发了,这样什么好奇怪的”的话,说起去陈阁老和路尚书那里的情况来,“…收获还是很大的。陈阁老和路尚书不仅觉得贵州总兵应该从贵州都司里提拔一个人比较好,而且觉得四川总兵最好也是贵州都司的。一来是以后西北在靠龚东宁镇定,四川总兵和贵州总兵是他的老部下,以后调兵遣将就能指使如臂。二来是这次贵州都司的人立下了大功,于情于理都应该大加褒奖才是。不过,我觉得皇上肯定不会同意……四川总兵和贵州总兵都同自龚东宁麾下,又同是龚东宁的得力干将,那以后西北那块岂不成了龚东宁的天下?
“龚东宁既然派他回燕京,肯定还有其他的安排,谨哥儿最好给龚东宁带个信去。我都知道皇上不会让四川总兵和贵州总兵同时出任贵州都司,陈阁老和路尚书俱是善于揣磨上意之人,不可能不知道。”
“那四川物华天宝,不管是从地理位置还是人口经济,都比贵州强得多。两位大人现在却把四川总兵和贵州总兵相提并论,如果我没有猜错,两位大人恐怕是看中了贵州总兵的位置,因龚东宁此时立下赫赫战功,不好和他明争,以此暗示龚东宁,让龚东宁支持他们的人做贵州总兵。”
说到这里,他哂然一笑。
“他们却没有想到我们看中的也是贵州总兵。这样一来,反而好行事了——我们索性把四川总兵的位置丢出去,既可以示诚意地与两位大人交好,又可以获得两位大人的支持。至于是陈阁老的人得了四川总兵还是路尚书的人得了四川总兵的位置,那就是他们的事了。可不管是谁得了这个位置,想必都会念记着龚大人的好,这和龚大人的部下得了这个位置又有什么区别。反而还不那么打眼……”
十一娘只觉得眼睛涩涩的。
徐令宜的笑容是那样的安祥,语气是那样的平和,就如许多个柴米油盐的平淡日子,他却默默地负背着岁月的艰辛而从来不向她坦露,只让她看到今她安心的气定闲神的一面。
一如先帝在世时,他始终做着最坏的打算,却从来不曾向她表露半分。
她更觉得难受了。
那样的情景头发都没有白,现在却白了头发!
“您什么时候白的头发,我都不知道!”
想到这些日子她对徐令宜的猜测,十一娘的眼泪随话语一起簌簌落下,声音也变得哽咽起来。“一寸光阴一寸金,寸金难买寸光阴。”徐令宜忙坐了起来,不以为然地笑,“你还能管得住光阴不成?”从枕下擦出帕子给她擦眼泪,“这有什么好哭的?”
他越是这样轻猫淡写,她心里越觉得难受,抽过他手里的帕子擦着眼泪,无声地哭了起来。
徐令宜笑着把她抱在了怀里:“人家说,相由心生。我看,你这一胎准是闺女!要不然,你也不会像小姑娘似的嘤嘤乱哭了!”
十一娘知道他想逗她开心,可她实在是笑不出来。
徐令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