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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一晚,九孔桥区,长春院里的风光一如往常般旖旎,平日里总爱摆清高的李跃儿也难得主动出来,笑意盈盈地陪一位出手阔绰的大商人。而莫家大宅这的莫三老爷处,韩四道则严肃着脸,同自己手下的几位伙计商议着事情,屋外的风从门帘的缝隙间溜进来,吹动里头明晃晃的烛火,却吹不散这满屋凝重的气氛。
莫氏的平衡即将被打破,内部的矛盾开始浮出水面,这是莫三老爷的机会,同时也是他自己的机会。他为了等这个机会,给莫三老爷做了十年的牛马,如今机会终于来临,他不容自己出丝毫差错!
莫璃这边,月上枝头后,她陪莫老太太和朱氏及莫雪用了点心,又闲聊了一会,瞧着莫老太太困乏了,她才起身出来。只是往自个房间走回去的半道上,她不由停下,然后行至廊边,抬头看着天上的明月。
谢家那边快要头疼了吧,最多再半个月,谢月娘就该被移到瘦湖别院那了。莫璃微微扬起嘴角,杨夫人,我不屑攀附你杨府,但你若想攀附谢府,却也不是容易的事,这门亲,退与不退,主动权早已不在你手上。
阿圣将修房子的木头砖瓦拉回来后,草草吃了给他留的早已冷掉的晚饭,然后便提着水桶到下人专用的井口那冲澡去。此时天已黑,大家伙一日的活都忙完了,皆各自回屋歇着去。水井这头就他一人,周围皆无灯火,唯顶上一轮明月。
他将衣服脱了,柔亮的月光洒在他出了汗的肩背上,即泛出一层诱人的蜜色光泽,紧实的肌肉,漂亮的线条在光影的作用下愈加清晰。将衣服丢到一边后,他便将水桶扔到井里,然后三两下就提上满满一桶水。清凉的井水从他头顶哗地冲下,阿圣在身上随便擦了几下,然后闭上眼甩了甩头。无数透明的水珠从他发梢,从他额头,从他下巴处滑下,顺着他肌肉结实的身体哧溜哧溜地往下落,他忽然睁开眼,抬头,看着天上皎洁的明月,目中隐约露出几分追忆。
只是此刻月光下的他,看起来竟如一头立在荒野高处的野兽,眼神桀骜,表情洒脱。
……
第二日,谢府就收到一些关于杨夫人的不好流言,而且还是从谢天时嘴里漏出来的。自那天在自家府里见着李跃儿后,谢天时就开始魂不守舍起来,寻着机会溜出去在长春院那守了几日,总算在昨晚得了李跃儿的片刻青睐。故回来后,他心情久久难平,身边的丫鬟一问,一不小心就说漏了。
这一说漏,下一刻便就传到了严氏耳中。严氏智商可不比杨夫人低,她当时一琢磨,就差不多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心里是气得不行,恨不能去杨府将杨夫人骂一遍。而就在严氏正头疼着是不是该跟谢老太太说去,却还没等这一天过去,谢老太太那边也知晓了。
“我就说,那杨夫人蠢不可言!急功近利到这份上,竟连这缺德的事都做得出来,偏还没做好!”谢老太太瞪着立在她跟前的严氏斥责道,“你原也是个聪明的,这一大家子交给你管也有几十年了,我一直很放心,怎么到头来竟办了这么一件蠢事,瞎了眼竟看上那样一家人!”
严氏此刻是有苦难言,她也没想那杨夫人竟会将事情办成这副样子,于是只得低头嗫嗫道:“我也实在没料到她会想出这主意来,我若早知道,哪会让她弄成这样!”
“你若早知道,定会帮着将这事弄得稳稳当当的是不是?”谢老太太即接着她的话道一句。
严氏心头一惊,忽的想起谢老太太和莫老太太之间的情分,额上忽的就冒出一层冷汗,于是连忙张口道:“老太太误会了,儿媳哪是那个意思,儿媳若早知道了,定不容她这么做的!”
“行了,现在多说这也无用,总归这么丢人的事别牵扯上谢府。”谢老太太叹了口气,然后又问,“只是四丫头那边,你瞧着如何了?”
严氏顿了顿,然后朝谢老太太走近两步,稳住心跳,压低了嗓子小心道:“我昨儿我紧着问了她半日,又寻了她身边的丫鬟问了,葵水已经迟了六七天,往常她都是很准的。”
谢老太太紧紧拧着眉头,闭上眼,好一会才睁开盯着严氏道:“这么着的话,就算是眼下马上准备,也不可能这就抬出去,以后一算时间怎么也瞒不过去,更何况如今杨家把事弄成这样,那门亲怕是且拖着呢。你打算怎么办,这府里还有三位姑娘,上京那边也有两位未出阁的,到时这事只要被哪位有心人在这些官夫人贵太太中一传,以后咱谢家的闺女还想不想找好人家了!”
严氏嗫嗫道:“此事儿媳已经想好了,这几日儿媳先装着身上不舒服,然后瞧着哪日合适了,老太太就开口恩准儿媳去瘦湖别院那静养些时日,府里就劳老太太先帮看着,这样到时我带着四丫头过去陪我,也没人会怀疑什么。如今她时间还短,为着以后,也只能这么办了。”
“你,你这是在造孽!造孽啊!”谢老太太抖着手,指着严氏斥骂,严氏慌忙跪下哭道:“老太太,这也是没法子的法子了,要不这么办的话,以后如何瞒得过去,府里上上下下若都知道了,就更难收拾了。再说眼下四姑娘这般,也需趁着杨家还不知晓,悄悄掩去了才行,不然知道的人越多,这事儿就越难收拾了。”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一个内院的争权就让你鬼迷了心窍,四丫头往日纵然再不讨你欢心,却怎么也是自小就叫你母亲的人,你当初怎么就下了这样的狠心!”
“儿媳知错了,老太太以后要怎么罚儿媳都成,只是这事,这事真只有这一个法子了!”
谢老太太也不知是气的还是心疼的,眼神微有些红,胸口起伏了好一会,才满声疲惫地道:“这几日,你好好准备,将府里的事都细细交代清楚了,然后再给时哥儿准备一下。依我看,杨家那边怕是办不了这事了,只是你也别急着插手,先将四丫头的事儿办妥了,回来后你再亲自上莫家提亲去。”
“儿媳明白了,老太太放心。”严氏恭恭敬敬磕了个头,心里说不清到底是松了口气,还是悔不该如此。
第三十二章 单纯
更新时间2011…11…18 12:39:34 字数:3088
第二日,李跃儿通过阿圣将消息送到莫璃这,说是定州的陈商人会在这两日内上门找莫掌柜,至于买卖能不能谈成,她却不能担保,同时她还将一包混合花粉和一只耳坠交到阿圣手里。
莫璃拿着那包花粉沉吟许久,红豆也看了自家姑娘许久,然后才悄悄道:“姑娘,你,你打算怎么做?”这两日,莫璃也大约将李跃儿和杨夫人及韩四道的事与她说了,所以她自是明白这包花粉是要用来干嘛的。
红豆是个实心眼的姑娘,说来也只是个半大的孩子,而且她本来就一心向着自家姑娘,故并未细想莫璃如何得知这里头的弯弯绕绕。再说那日的事实也摆在眼前了,所以如今她不但将阿圣当成自己人,同时也将莫璃的事当成自个的事来着急着。
“我去一趟阿圣那。”莫璃说着就站起身。
红豆连忙拉住她道:“姑娘,这你这么过去不太妥吧,到底是在家里,还是我替姑娘去吧,姑娘跟我说要对他交待什么,我定一字不漏地转告他。”
“老让你这么跑,薛琳那都已经注意了,这几日她总是探头探脑的,没事就往这边来。”莫璃说着就往门外看了一眼,嘴角边噙着一丝冷笑,“如今我还腾不开手,你拿针线去她那向她请教,看住她,我一会就回来。”
红豆还是不放心:“可是姑娘就这么去阿圣那……”
“去找自家伙计说两句话而已,也不是黑天暗日的去,即便被看到了又如何。再说中午这会大家多是在屋里歇着,我只是烦被她那么时时盯着,你去吧,仔细看着她就行。”莫璃说着就拿起那包花粉和那只耳坠出去了。
……
阿圣此时正在杂物屋那帮忙,他已经干了一个多时辰的活了,眼下正是日头最烈的时候,泥土砖头飞起的灰沾了满脸,背后的衣服已经湿透,他干脆脱了上衣。莫六斤过来看了一眼,连忙道:“这也不是急活儿,阿圣你先去歇歇,这日头太毒了,下午我找两短工过来帮你一块忙活。”
莫璃从小门那往里一看,远远瞧着自个父亲的背影,迟疑了一下,正好阿圣这会转身,一眼就看到了莫六斤身后的莫璃。莫璃亦看了他一眼,然后就转身走到一旁的角落处,在那等着。
“那我先去歇歇,掌柜的也回屋去吧,在这太阳底下站久了头也会晕的。”阿圣拿汗巾擦了擦脸,然后就将挂在一旁的上衣取下。
莫六斤看了看自家这地方,眼中带着深深的忧虑,随后就点了点头,看着阿圣叹了口气道:“辛苦你了,这本不该是你的活,我一会让顾大娘给你送凉茶过来解解暑。”
阿圣忙道:“不用,我那还有一大壶凉茶呢,是刚刚才送过来的。”
莫六斤又叹了口气,抬手在阿圣结实的肩膀上拍了拍,然后才转身蹒跚着步子走了。莫璃看着父亲有些佝偻的身影从自己不远处走过,心里微沉。直到莫六斤出了小门后,她才收回目光看着近处那株玉兰投下的树影,心里道:爹,我会守住家的,谁也拿不走咱家的一草一木。
“大姑娘。”莫六斤刚出去没一会,阿圣就转到了这边,脸已经擦干净了,发梢上还挂着水珠。不过他上衣只是随便搭在身上,袖子一直卷到胳膊那,腰上的带子也系得松松的,露出大片结实的蜜色胸膛。瞧这样子,要不是莫璃过来了,他应该是一直光着膀子。
莫璃回过神,看向他,阿圣瞧了瞧那日头,便道:“进我屋说吧,来宝在铺子那。”
外头确实热,而且这靠着小门,进出的人只稍注意一下,就能看到有两人站在这,莫璃略迟疑了一会便点了点头。
这还是第一次进自家伙计的房间,只见里头的摆设简单得一目了然。帐褥被席都非常素净,几乎看不到什么花纹,就连屋内那唯一的一张椅子,也是棱角分明,原木做成,没有上漆,没有花纹,也没有打磨圆角。
“坐。”阿圣将那张方方正正的椅子移莫璃跟前,然后就走到那张同是原木方桌前,拿起那个黄橙橙的圆肚铜壶给自己倒了一大碗凉茶,咕咚咕咚喝光后,再转眼,却瞧着莫璃还站在那看着他。他随意擦了擦嘴,又倒了一碗茶:“怎么不坐?也要来一碗吗?不过我这没有未曾用过的杯子。”
“没有,你喝。”莫璃摇了摇头,就收回目光,小心在那椅子上坐下。
阿圣足足喝了三碗茶后,才搁了大瓷碗,然后走到床边,拿起一条干净的棉帕子,一边擦着湿漉漉的头发,一边看着她道:“想好怎么将东西送到周守备府里了?”
“嗯。”莫璃垂下眼,从袖中拿出那包花粉和那只耳坠道,“每个月十五十六那两日,周守备基本都会出门去琴韵茶坊或是千里香酒楼会友,且身边都会带上两三名小厮。你到时去找一位名叫锄药的小厮,就说自己是小石头的表哥,让他给小石头传个话儿,如今你有他姐姐的消息了,让他出来见你一面,只不过你眼下手头也有些紧。”
“打着求利的旗号,倒是不容易让人怀疑什么。”阿圣一笑,就甩了帕子,走到窗户那,将纱窗推开一点,让风更容易吹进来些。
莫璃说完就站起身,将那包花粉和耳坠放在桌上:“待小石头出来后,你再将这两样东西交给他,并与他说用法,至于是不是照做,就看他自己了。”
阿圣走到她身边拿起那两样东西点了点头:“这离十五也没几日了。”
莫璃看了他一眼,又道一句:“至于我这许你的报酬,我到月底一块给你结算可好?”
阿圣随意点着头,也没说什么,就转身从自个柜子里翻出一方蓝帕子将那两样东西包起来,再又扔进柜子,然后才道:“除了这,还有别的事吗?”
莫璃摇了摇头,只是迟疑了好一会,终是忍不住问了一句:“你,似乎并不在乎我给你多少银子的报酬。”
阿圣抬眼看她,挑了挑眉。莫璃沉默了一会,又问:“我早就想问你了,你为何要这么帮我?其实那日我对你说要还恩的话,你完全可以拒绝,而就算要还,如今也还够了,为何还这么尽心帮我?”
她知道阿圣和韩四道不一样,她也没看错人,亦明白疑人不用用人不疑的道理,但是过往的一切,终还是存在她心里的一根刺,如梦魇一般时时扎着她缠着她。
信任,一旦遭到背叛,再付出,要比想象中难得多。
“味道。”阿圣还真认真想了一会,然后就道出这两字。
莫璃一怔:“什么?”
一阵风从纱窗外溜了进来,将他额前的刘海吹得有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