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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地,我可不可以不要吃?”宝琳没理聂日晴,径自把她的珍珠丸子放在丹的盘子里。
“妳吃看看,不可以都放到弟弟盘里。”毅恩将珍珠丸子夹回她盘中。
“我想喝奶油浓汤。”宝琳瞧也不瞧珍珠丸子一眼,再度提出任性的要求。
“要喝汤吗?有冬粉汤。”聂日晴替宝琳舀了蛋花冬粉汤。“很烫,小心喝。”
“爹地,这不是奶油浓汤……”
“这种汤也很好喝,妳看,透明的面。”毅恩轻声哄她。
“人家只要喝奶油浓汤啦……”宝琳丝毫没得商量地道。
“宝琳?米勒!”
毅恩只不过连名带姓叫她,声音大了一些些,宝琳却先抢先赢地号啕大哭起来,彷佛刚刚才被打完一顿屁股一样凄厉。
“毅恩,你吓到她了。”聂日晴阻止毅恩对宝琳的任何一句教训。
“我没有吓到她,她只是在借故发挥。”
“她是个孩子罢了。”没有一个孩子不会借故发挥、没有一个孩子不会任性吵闹、没有一个孩子不会对好恶表现得这么明显。
“她的态度让我很不喜欢。”
“那你要怎么做,打她?骂她?让她更认为是我教唆的?”
“妈咪……宝琳要妈咪……”宝琳抽抽噎噎在哭,边哭边打嗝,豆大的泪珠滴滴答答落个不停。
“我看你还是带孩子到外头餐厅吃饭好了,我想她会自在一些的。”聂日晴提议--应该说是要求,她替毅恩拿起西装外套,赶人的味道很重了。“答应我,好好跟她说,别骂她。”
“桑,我好抱歉。”
“没什么好抱歉的。”他又不是故意要让聚会变成这样的。
“替我向妳的家人说对不起。”
“别担心,他们不会介意。”
“丹,爹地刚刚拜托你要送爷爷的生日礼物在哪里?”
丹从餐盘里抬头,被麻婆豆腐辣红的小嘴红咚咚的,塞满食物的嘴说话很含糊,原先奶臭味十足的童音更不清不楚了。“在腿上。”丹放下汤匙,先在他的小西装上抹干净手,才捧起一直被他小心翼翼放在腿上的精致包装盒给毅恩看。
“好,跟爷爷说生日快乐。”毅恩在进聂日晴家前就和丹练习了好几次送生日礼物外加一个生日Kiss的表演,丹已经都学会了。
“不是吃蛋糕才送吗?”丹的小脸上写满困惑。
“来,先送给爷爷,爹地要带你们去吃饭。”
“可是丹已经在吃了。”丹根本就没弄清楚情况。
“你是笨蛋!吃这么快乐干嘛!快点啦!我们要回家去了--”宝琳哭着骂丹,还拍了他的脑袋一拳,丹被莫名其妙骂笨蛋,眼一红、鼻一酸,也跟着哇哇大哭。
小孩子永远是最无法掌握的定时炸弹,什么时候要点燃,什么时候要引爆,都出乎人的意料之外,一时之间,屋子里两个孩子同时哭泣声,几乎足以掀动屋顶。
聂日晴开始觉得一切变得混乱,她以为她的爱情应该很单纯,在爱情的世界里就只有一男一女,可是这个世界会逐渐放大,彼此身边的亲人朋友都会成为其中的一分子,当这些变成了阻力,那个世界彷佛就会被撑破。
“我快要没有自信了……”在毅恩抱走两个在比谁的哭声大的孩子,聂日晴瘫坐在沙发上,没有胃口填饱自己根本什么也没吃的肚子,她喃喃自语地叹气。
她没有自信能和毅恩的孩子相处,她并不是一个很有耐心的女人,做不来那种用时问和温情来感动孩子,让孩子接纳她的事,她甚至不敢保证自己会不会在哪一天宝琳再长大一些,懂得与她叫骂时,她不会一巴掌招呼过去,成为大家眼里的坏后母……“要当人家后母本来就不是这么简单的事,如果孩子喜欢妳也就算了,要是不喜欢妳,妳的处境就会很尴尬。”聂妈妈坐到她身旁,不断轻轻拍抚她的手背。“一定非要选择他吗?”做妈妈的总希望女儿能找到最合适的人,就怕女儿受了委屈。
没有一个人,非要另一个人才能过一生……有条歌是这么说的吧,并不是失去了谁,就会让一个人的人生完全没有其它意义,她同意这句话,没有什么人、事、物,是放不下的,只要咬牙舍得,就一定能狠心舍得。
可是毅恩也在努力呀,失去前一段婚姻,让他变得极度小心,如果她在他心目中根本就不重要,可有可无,他何必要放弃他多年来的坚持,愿意为她再试一次,就只想要将她留在他身边?他何必为难他自己?
宝琳和丹,又何尝不努力?对他们而言,父亲和母亲都是最亲密的人,他们想要两者都拥有,完全是人之常情,她的介入,虽然是在毅恩与洁西卡离婚之后的事情,但是孩子们怎么会懂这些?他们只知道若没有第三个人卡在父亲和母亲之间,也许在很久很久以后的某一天,父母还是有可能再度在一块,把他们的家庭补得圆满,他们必须要适应父亲和母亲各自都要拥有他们的新家庭,他们在心态上害怕焦急又有什么不对?
那么,她凭什么成为想要坐享其成的那个人?凭什么想等毅恩将所有一切都处置好,她再理所当然接收?
如果她连一丁点的努力都不付出,有什么资格要求收获?
她的爱情,会不会这样被打败,要试了才知道!
“嗯,非他不可。”
聂日晴给了聂妈妈答案,异常坚定。
聂日晴今天请了一天事假。
由于大老板就是毅恩·米勒,他免不了紧张地采问她是不是身体不舒服或是出了什么大事,聂日晴安抚完反应过度的男人,并答应晚上陪他吃饭,毅恩才像个放下心中大石的孩子,心满意足地挂上电话。
聂日晴回台湾之后首次放弃将十几件的衣服全挂在身上,出乎她的意料之外,她一点也不觉得寒冷,台湾的气候暖和得甚至有些燠热,好像许久没遇到夏天。
简单将自己的黑发绾起,加上她用红木筷子加工自制的簪子固定,换上带有东方味道的旗袍式短洋装,确定露出来的手臂和小腿都感觉不到任何寒意,她才真的觉得自己的心已经从加拿大的雪地里回来了……她化好淡妆,提起三个纸袋出门。
聂妈妈躺在沙发上看回放的连续剧,听到聂日晴房门轻掩的声音而转头觑她。“小晴,妳要出去?大衣、围巾都挂在阳台,自己去收。”
“今天不冷呀。”聂日晴边套鞋边笑道。
闻言,聂妈妈要不吓得坐起来才有鬼,瞧见女儿婀娜的身材包裹在剪裁合身的洋装下,纤匀白皙的手脚终于暴露在久违的阳光下,她都快忘了原来自己女儿的身材这么赞--没办法,老是看她加上十几二十件衣服,圆滚滚的模样都快成了她的正字标志。
“我和人有约,午餐晚餐都不回来吃,不用准备我的。”少准备她一人份的,可以少煮两大碗的饭。
“小晴,妳一点都不觉得冷?不要手套也不要围巾?”
“嗯。”她看看手表。“我出去啰。”
开大门,出门。
“终于变回原来那个小晴了……”聂妈妈好感动。
冬天真的过去了--
聂日晴今天约会的对象是洁西卡和孩子们,她单独提出邀请,洁西卡也答应得很干脆,双方约在洁西卡的旅馆里,再由聂日晴尽地主之谊带他们去吃饭。
十一点的约,聂日晴十点三十分左右就到了。
“欢迎,抱歉,我还没打扮好,我没想到妳提早到了……”洁西卡湿发上包着浴巾,她才刚洗完澡,连妆都没上,但素颜也是相当美丽动人的。“喔……妳穿这样好可爱!我一直觉得中国风的衣服好漂亮……”洁西卡亲昵地将聂日晴拉进屋子里,绕着聂日晴打转,不断赞叹。
要是毅恩看到她这种打扮,一定会马上扑上去的。
“我带了一件和我身上同款不同色的衣服给妳。”聂日晴从纸袋里拿出红色旗袍式小洋装。她知道外国人对于中国风味的衣服有种特殊偏好,有时随便写了几个中文字的T恤都让他们爱不释手,虽然他们从不特别去了解那些中文字代表什么意思。
“真的是要给我的?”
聂日晴点头,将衣服递给她。
“太好了!我今天就穿这件衣服跟妳去吃饭!”洁西卡兴奋地接过衣服,在身上比画,也不好意思让聂日晴久等,她赶忙回浴室去吹干头发以及换好衣服,大约十分钟过后,洁西卡像个小女孩高高兴兴跳出来。
“还有这个。”聂日晴手上有根自制发簪,她晃晃手,上头的珠花跟着叮当作响。
“我的头发可以绑成妳那样吗?”洁西卡惊呼,看到聂日晴肯定的颔首,她欢呼一声,立刻在梳妆台前坐定。
聂日晴只是简单几个动作,洁西卡的金发立刻被完美固定在脑袋上,她轻轻晃脑,那根发簪扎得很牢,她加大动作,除了红色珠子串成的珠花摇晃得很撩人之外,她的发型连半根发丝也没乱掉。
“好看吗?”
“好看。”聂日晴诚心地说。洁西卡真的是个相当美丽的女人,从外表看,完全不像生过两个孩子。
“妳比较好看啦,因为妳是东方人,这种味道很适合妳。”洁西卡很喜欢自己簪起发的模样,在镜前瞧了好久,才终于心满意足地替自己上妆。
“这件是给宝琳的,和妳那件是亲子装。”聂日晴在桌上放了小尺寸的短洋装,“丹的话就比较没女孩子衣服可爱。”不知道为什么中国风的男孩童装就非得搞得像老员外的寿衣,挑了好久才挑到一件勉强好看一点的蓝色中山装。
“我最喜欢替宝琳和丹打扮了,我去叫他们出来试穿。”洁西卡顾不得自己粉底液才上完半张脸,蹬蹬蹬跑进房里,拎着宝琳和丹出来。
聂日晴一点也不意外看到宝琳突然僵硬的笑脸。
“我帮丹穿,宝琳交给妳啰。”洁西卡立刻分配好工作,抱起咯咯直笑的丹,替他着装。
聂日晴和宝琳两人互望,流转在其中的氛围虽然不至于冰火不容,但也足以用沉默尴尬来形容。
“妈咪,我可不可以穿爹地买的那件黄色小公主装?”宝琳的意思换个方式翻译就是,我才不要穿她手上那件衣服。
“可是妳不觉得跟妈咪穿一样的衣服很可爱吗?妳看,这样耶!”洁西卡站起来旋转一圈,彷佛一只彩蝶。宝琳是个爱漂亮的小女孩,瞧见妈咪穿起来好看,心里当然也很想要穿得一样可爱,可是她不想收受聂日晴的贿赂。
“那妈咪,我自己穿?”宝琳询问洁西卡,彷佛就坐在她面前的聂日晴是不存在的人。
“让桑帮妳嘛。”
“宝琳要自己穿。”小女孩坚持。
“从这边套上去,手从这里出来,穿好再让妳妈咪替妳扣扣子。”聂日晴大略解释衣服的穿法,就将衣服交给宝琳,让她自己去处理,也不矫情地想讨好宝琳。
宝琳抓过衣服,跑回房间去换。
“妳很苦恼宝琳的反应?”洁西卡看在眼里,有些了然。
“她也会这样对妳的未婚夫吗?”聂日晴一直很想问这个问题。如果宝琳是痛恨破坏父母复合希望的第三者,那么洁西卡的未婚夫应该也有同样的困扰,她想知道,他是用什么方法让宝琳接受他,甚至即将成为她的新爸爸。
“鲍比没有这个苦恼。”
“为什么?”难道是她聂日晴长得比较可憎吗?
洁西卡替丹扣好改良中山装的盘扣,笑了笑。“谁教童话故事里,虐待人的都是后母而不是继父呢?”
翻遍各大出版社的儿童读物,使坏凌虐主角的角色通常都是“后母”担纲,要不就是把前妻孩子当下人使唤,再不就是嫌前妻孩子是眼中钉、肉中刺,巴不得除之而后快,每个孩子都是看儿童故事成长,被洗脑洗成这样,也难怪宝琳排斥聂日晴远比鲍比还要严重。
“好吧,我自首,我挑给孩子们读的课外读物清一色都是在说后母的坏话,然后在王子与公主从此以后过着幸福快乐日子的结局加上批注--瞧,后母就是这么可怕、这么坏。”洁西卡勇敢坦白自己教育小孩的偏激。没办法,谁教她的身分是前妻,和后母誓不两立。“那时会把这种话当睡前故事是因为我好气毅恩,我已经用财产和孩子想要留住他,他还是签下离婚协议书,虽然离婚是我先开口,但我只是想要他挽留我,可是他没有,我知道是因为我伤害他很深,深到让他即使必须付出所有财产和孩子监护权,他都愿意,只希望赶快结束我们的婚姻关系……”
洁西卡停顿了下,望着聂日晴,不确定她提到她和毅恩那段婚姻会不会让聂日晴难受。
“我不是在向妳挑衅,妳别误会。”洁西卡替自己辩解。
“我知道妳没有这个意思。”因为她看到洁西卡在谈那段婚姻时的失落。
“谢谢。或许是我在不知不觉中,将我对毅恩的怨对传递给孩子,让他们像我一样排斥毅恩再婚,可能我心里还幻想自己和毅恩还能复合,自己想霸占着米勒太太的位置……不过都是以前的事了,因为先再婚的人是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