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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正好可以借重大才了!”
钱鼎铭哈哈一笑,说道:“这确是我的老本行,王爷大约就是因为这个,才挑我来做这个事儿的。”
关卓凡郑重说道:“定舫,我请你来筹备、掌握这个基金,你在户部的履历,自然是一个原因——却不是最主要的原因!最主要的,是你不仅才大心细,更是顾大局、识大体——嗯,眼光放的足够长远!”
“才大心细”是非常高的评价;“顾大局、识大体”,“眼光放的足够长远”,更是若有深意焉。钱鼎铭想到这个基金是关卓凡真正的“心腹之寄”,心头发热,站起身来,打了一个千儿,低声说道:“王爷厚爱,鼎铭当效之以死。”
关卓凡虚抬了抬手,点了点头,说道:“你坐。”
钱鼎铭坐回椅子之后,关卓凡说道:“启动这个基金的本钱,我已经替你预备好了——一共三百万两。”
钱鼎铭大吃一惊:从哪儿冒出来这么一大笔钱?
关卓凡继续说道:“方才说了,还没有正儿八经地算过账。这笔钱,作为‘启动资金’,也不晓得够不够?你先算,算过了,如果不够,咱们再想办法。”
“是!”
“定舫,我要提醒你的是,所谓‘基金’,不能只是寅吃卯粮。这个基金设立之后,每年自然还会有一笔钱投进来——多少不等。但是,不能全靠这个!基金自个儿,也得想法子找钱,就是说,得‘钱生钱’!”
说完这句话,关卓凡和钱鼎铭两个,不约而同想到了钱鼎铭的姓氏,不由相互微微一笑。不过,姓氏是不好拿来开玩笑的,何况钱鼎铭之“钱”,还是一个非常尊贵的姓氏。所以,关卓凡的笑意一闪即逝,钱鼎铭也郑重回道:“是!鼎铭记住了!”
顿了一顿,钱鼎铭说道:“请王爷的示,这个基金,该冠以何名呢?”
关卓凡沉吟了一下,说道:“我还没有想好——‘轩军伤残基金’?或是,‘轩军互助基金’?你也替我想一想。不过,调子要低,不好张扬的。”
钱鼎铭心领神会:“是。”
关卓凡润了一口茶,说道:“我说过,有两件大事,要你来办。这个基金,算是其中半件——咱们来说说另外半件。”
啊,这才“半件”?
*(未完待续。。)
第二十六章 知我者,定舫也
关卓凡缓缓说道:“同治元年,我手创轩军,迄今已经整整五年了。”
钱鼎铭双手扶膝,身子微微前倾,竖起耳朵,屏息静听。
“已经奉旨,轩军要多加三个师的编制——这算是第一步,今后,大约还要进一步扩军。此其轩军用人之际也!”
“不过,”关卓凡轻轻喟叹,“‘长江后浪推前浪,浮事新人换旧人’,拿洋人的说法就是‘新陈代谢’——五年了,总有一批兄弟要退出现役了!”
钱鼎铭飞快的转着念头:王爷要说的事儿,必是跟这个“轩军伤残基金”大有关联的,但是,官兵退役,和“轩军伤残基金”的交集点在哪里呢?应该不会是什么遣散费之类的事儿吧!
“我有个想头,”关卓凡说道,“五年来生死与共,火里来,水里去,刀山血海一块儿滚过来的,如果退了役,就此天各一方,老死不相往来,岂非憾事一桩?亦未免伤我同袍之义!所以……”
说到这儿,关卓凡打住了话头。
钱鼎铭心中恍然,他极其机敏,接口说道:“王爷所言极是!我想,咱们的‘轩军伤残基金’,除了扶助孤寡伤残,也应该联络退役弟兄,互通声气,譬如,譬如……”
他脑子急转,灵光一闪,给他想到了一个十分合适的譬喻:“譬如洋人的‘退伍军人俱乐部’!”
顿了一顿,又说道:“如此,咱们这个基金的名字……‘轩军伤残基金’、‘轩军互助基金’……嗯。愚以为。到底是‘轩军伤残基金’更加妥当一些。”
关卓凡用极其欣赏的眼光看着钱鼎铭:真是没有用错人!
钱鼎铭不仅迅速理解和接受了自己的“深意”。自己“调子要低,不好张扬”的指示,也把握的十分到位。“轩军伤残基金”之名,一半名副其实,一半却是挂羊头卖狗肉——但正是因为要卖狗肉,才不能不挂羊头。
“定舫,我说你‘才大心细’,‘顾大局、识大体’。‘目光长远’——好!真正是没有一字虚誉!”
“鼎铭……惶恐!”
关卓凡用手指在案几上轻轻一点:“你当得起!”
“谢王爷奖谕!”
“咱们这个‘轩军伤残基金’,仿佛‘退伍军人俱乐部’。”关卓凡缓缓说道,“嗯,拿洋人的说法,也算是一个‘组织’了。”
“‘组织’?”
关卓凡一笑,说道:“就是‘anization’——定舫,你在学习英文,晓得这个字是什么意思。经纬相交,谓之‘组织’;龚定庵《怀我生之先箴》中有‘帝组织我阴阳’之语——我觉得,这个‘anization’。咱们拿它译做‘组织’,是否也算恰当?”
钱鼎铭略一深思。不由大为佩服:“极其传神!王爷高明,鼎铭佩服!”
关卓凡微微一笑,继续说道:“不过,‘退伍军人俱乐部’出入随意,散漫的很,他们这个‘组织’,用力一拉扯就松了;咱们的这个‘组织’,可得编织的扎实些,不能够一盘散沙!”
关卓凡再次用手指点了点几面,加重了语气:“要立规矩!”
钱鼎铭没有马上答话,默谋片刻,神色郑重,深深点头,说道:“是,王爷的意思,我晓得了!”
顿了一顿,说道:“我会用十分的心思,拟一个切切实实的章程出来,再拿来呈请王爷斧削审定。”
这个话题,暂时不必谈得太深,关卓凡点了点头,说道:“好,那我就静待佳音了。”
说罢,指了指案几上的茶水:“话说得多了,喝口茶润润嗓子——啊,大约茶也凉了。”
叫人换了热茶之后,关卓凡说道:“这‘另外半件事’说完了,咱们来说说‘第二件事’——这‘第二件事’,和这‘另外半件事’,也是大有关联的。”
关卓凡这几句话,说得像绕口令一般,不过,钱鼎铭听的很明白,王爷的意思是:“第二件事”,和轩军退役的官兵,“大有关联”。
关卓凡说道:“定舫,轩军平日里操练的情形,你大致也是晓得的,你倒说说,咱们轩军,算是一个什么水准?”
钱鼎铭沉吟了一下,说道:“不是我阿旨顺情,也不是我自己人吹捧自己人,实实在在说一句:轩军操练之严、之精,二十四史不载!洋兵洋舰,我也见识过一些了,不见得比得上咱们轩军!一句话: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了!”
顿了一顿,说道:“前年年底,王爷在‘天津会议’上讲的话,‘咱们轩军,就是一个大熔炉,能把石头炼出铁来,能把生铁炼成好钢’——我看,‘石头炼出铁,生铁炼成钢’十个字,就是轩军之的评!”
关卓凡眼睛一亮:能把自己的“大熔炉”的譬喻搬出来,这个钱鼎铭,还真是“于我心有戚戚焉”!
他微微一笑,说道:“定舫,你把轩军讲得这么好,我的脸都有点子发热了。”
顿了一顿,又哈哈一笑,说道:“不过,我的脸皮够厚,可以坦然居之而不疑!”
钱鼎铭郑重说道:“都是肺腑之言!一个大头兵,入伍轩军之初,两眼一抹黑,任事不懂,大字不识一个;三两年之后,面目一新,脱胎换骨,简直就是点石成金!‘不识子都之美者,无目者也;不识彼珠之美者,非人者也’——钱鼎铭若是看不清这一点,眼神岂非有了毛病?连做人都有状况了!”
关卓凡哈哈大笑。
在关卓凡的笑声中,钱鼎铭忽有所悟,轻轻一拍自己的大腿,激动地说道:“我晓得王爷的意思了!”
关卓凡笑声立止,脸上笑意不去,说道:“哦?请说来听一听。”
“王爷方才说过,轩军的士兵,识文断字,就算残疾了,回到乡里,也是难得的人才——残疾了尚且如此,况乎体魄健全之士?愚以为,退役的轩军,不论官兵,都是极难得的人才,若是任其返归乡里,终老田亩,真正是暴殄天物!嗯,‘轩军伤残基金’,单单联络……组织退役兄弟,还不足够,总要……”
说到这儿,停了下来,斟酌字词。
关卓凡也不催他,含笑静候。
过了片刻,钱鼎铭说道:“总要这班兄弟……继续为国家、为朝廷出力才好!”
关卓凡微微地叹了口气,脸上笑意尽去,却是目光炯炯:“知我者,定舫也!”
*(未完待续。。)
第二十七章 关选?轩选?
“知我者,某某也”,是极高的奖谕,对此,谦逊是不必的,再次表达输诚效死之心,也显得多余。钱鼎铭没有说什么,但他的兴奋和感动,通过自己的身体语言,表露无遗:双手交握,上身挺直,微微前倾;目光明亮,脸色泛红。
至于“这班兄弟如何继续为国家、为朝廷出力”,想来王爷早已智珠在握,自己静候吩咐就是了。
关卓凡开口了:“定舫,你是做过户部主事的,六部的情形,大同小异,吏、礼、刑、工,你大约也熟悉!你说说看,和六部打交道——譬如吏部吧,最讨厌的,是和什么人打交道?最烦心的事儿,又是出在什么关节上面?”
钱鼎铭愣了一愣,王爷怎么话头一转,转到了这个事情上边儿?
六部之弊,钱鼎铭固然深知,但关卓凡这个问题有点儿空泛,不太好回答——打交道,得看谁出面和六部打交道?又为了什么事情打交道?还有,王爷专门摆吏部出来,又是什么意思?
不过,钱鼎铭天分极高,沉吟片刻,关卓凡的心思,已隐约猜到了几分。
他稍稍整理了下思路,庄容说道:“回王爷,俗话说的好,‘阎王好当,小鬼难缠’,最麻烦的,不是堂官,不是司官,是书吏!拿吏部来说,一个官员,初仕分发,领凭赴任,升迁调补,议叙保案,处分褒奖,京察外察,守制终养。出继入籍。封恤恩荫——总之。从入仕到出缺,生前身后,可以不认识堂官,可以不同司官照面,但每走一步,都是要和书吏打交道的!”
关卓凡大拇指一翘,赞道:“定舫,洞悉关窍。一语中的,果然政事娴熟!”
“王爷过奖了。嗯,每走一步,就是说,每一个关节,如果书吏有心需索,都可以找出种种理由,压住公事,挑剔迁延,欲壑不填。势不罢休!”
顿了一顿,继续说道:“我朝有‘事必援例。必检成案’之惯例,可说到律例,品级愈高,愈不熟悉!”
关卓凡明知故问:“哦,怎么回事呢?”
“回王爷,吏部为六部之首,地位崇高,吏部堂官,几乎都是翰林出身,极少由本部司员循资升上来的——就算有,最多也只能做到副堂。这班翰林出身的堂官,到部之前,一条吏部的律例也不晓得的,不知凡几?公事上面,堂官交代司官,司官交代书吏,书吏办妥了,一层层捧了文书上来,堂官堂皇高坐,其实不过‘画行’而已!”
关卓凡说道:“我听说,有的副堂,十天半个月也不到部视事,可有其事?”
“怎么没有?”钱鼎铭微微皱眉,“吏部堂官,两正四副,王爷想想,单是‘画行’,用得着六个人么?有的堂官,心知肚明,自己到部视事,究其竟形同‘唯唯’而已,有什么味道?不知里就,‘画’错了,还得担责任,真正何苦来哉?不如高蹈,乐得清闲!”
“有的堂官,在吏部干了好几年了,对于各种部例,脑子中还是一团浆糊——嘿嘿,不到部,不视事,怎么可能不糊涂?”
顿了一顿,叹了口气,说道:“像阎丹初那般精熟部务的堂官,真正是凤毛麟角——当然,他不是吏部的。”
关卓凡点了点头,说道:“所以,只好由得书吏们予取予求了。”
“可不是?”钱鼎铭面色凝重,“所谓‘到部打点’,第一要打点的,不是堂官,不是司官,而是书吏!多少书吏因而殷富,其中佼佼者,豪奢之处,比拟巨商王侯!北京城有‘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