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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清-第17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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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面的话,却已不是对着关卓凡所说,而是向着另外几人,大发感慨。



  杜翰咳嗽一声,提醒肃顺还有外人在场。肃顺并不是不知道,只是在他眼里,根本没把关卓凡当一回事,此刻见杜翰做这样的表示,便索性替端华做了主。



  “你下去吧。”肃顺挥了挥手。



  “是。”关卓凡又给座上的几位请过了安,这才躬身退出了屋子,向府外走去。



  肃顺不知道,这一席话间,便已注定了他的生死——终究难逃菜市口上的那一刀。



  *



  *



  事实上,不论是曹毓英、恭王,还是懿贵妃,都没有能完全看对关卓凡。只有白氏,在他从英军司令部逃返的那一回,曾经隐隐感到过他身上多了一种沛然莫能御之的气势。可是每当他离开家门,这种气势就会被刻意的遮掩,好像钢刀隐藏了闪闪锋刃,猛兽收起了利爪尖牙。



  在他心中,有既定的宗旨,坚不可摧,百转不替。无论他怎样低眉顺首,逢场作戏,赤子之心都没有分毫改变。



  对于他来说,圆明园的烈火,从未熄灭。



  你弄坏了我的东西,我要你赔。你欠下的血债,就用血来偿还。



  金钱,权势,美色,都不能拖慢他的脚步;世俗的法则,千金的承诺,亦都可以被他弃若敝履。他要做的事情太多,太大,太艰难,绝不肯为任何东西所束缚。



  他从未变成“恭王的人”,也不会变成“懿贵妃的人”。



  他一直都是自己的人。



  现在历史即将走到岔路口,关卓凡确信,自己有能力决定未来的走势。



  向左,还是向右。



  两宫同尊,恭亲王当国十余年,虽不能说没有作为,也曾有过所谓的“同治中兴”,但国势始终没有根本的起色,被列强愈抛愈远,却是不争的事实。因此他对肃顺,始终抱有一分希望,他要看看,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史书上记载的肃顺,跋扈,狂妄,刻薄,是个权臣加奸臣一类的人物。这些都不假,但肃顺的另一面,却被有意无意的忽略掉了,毕竟,历史是由胜利者书写的。



  关卓凡可以确定的是:肃顺除了是个权臣奸臣之外,还是个能臣!他做事干脆利落,雷厉风行,对内整肃朝纪,悍然杀掉牵涉进科场舞弊案的大学士柏葰,手段虽然过分,但科场一时风清弊绝,不能不说是他的功劳。对外全力支持曾国藩、左宗棠、胡林翼等一干汉臣,这也是清廷在与太平天国的争斗中,能够扭转局面的重要原因。



  然而不管千好万好,都为肃顺自己“闭关锁国”的一句话所打消。这样看来,若是由肃顺这一班人来当国,只能更加不堪。



  对于自己何时该介入历史,何时该逆转历史,关卓凡自己有着最深刻的考虑和筹划。



  介入历史,好比在历史这辆大车上,找一个好位置,多乘上一个人。这是顺势而为,省时省力,也不会对这辆车的走势产生根本的影响。同时自己作为一个先知般的穿越人物,永远可以知晓这辆车的下一站是在哪里。



  逆转历史,则是要做那一个挡车的螳臂,不仅要付出最大的努力,还要冒着随时被历史车轮碾得粉碎的危险。更大的问题在于,一旦成功地改变了这辆车的方向,那么自己最大的优势也就随之丧失——再也没人知道,这辆车的下一站会在哪里。



  为了肃顺这样做,不值当。



  肃中堂,对不住了,关卓凡心想,你只好还是做回那个权臣,奸臣。



  而我,则要做那个擎天保驾,旋转乾坤的功臣。



  C
第六十章 作死 (二更)
  往前跪一点儿,是为了小声说话方便。懿贵妃不肯犯肃顺那样的错误,让自己和关卓凡的对话,叫人听了去。



  可是这样一来,就不是寻常奏对的格局了。关卓凡所跪的地方,离坐着的懿贵妃,只有一步之遥,几乎就有“裙下之臣”的感觉了。他嗅到一阵淡淡的兰香,心想,不知道懿贵妃用的是什么香粉,这样好闻。



  “关卓凡,你是镶红旗的?”



  “是。”



  “你的马队,练得好。”



  “臣尽力。”



  “你救了照祥,我该谢谢你。”



  “臣不敢当。”



  就仿如是第一次召见廷臣,年轻生涩的懿贵妃,明明已经在心中把要说的话想过了百十遍,但做起来,却全然不是那么回事,话说到这里就卡住了,不知该怎么继续下去。



  关卓凡一口一个“臣”,也仿佛是在皇帝面前进行奏对,同样拘谨得很,远不如在其他人哪怕是在恭王面前,说话那样顺畅自如。



  “君臣”之间,出现了尴尬的沉默。照规矩来说,这样的情形,也就意味着到了臣子该退下的时刻了,但关卓凡明知懿贵妃夤夜召自己前来,决不能只为了说这几句话。他还不至于自恋到以为那天懿贵妃看了自己一眼,今天就召自己来伺寝,心想当然是有大事,但究竟是什么样的大事,猜不到。可是虽然猜不到,但总是宫内出了什么要命的变故,否则她不会走这样的险棋。



  “请懿贵妃保重凤体。”关卓凡索性挑一个话头,也顾不得逾规不逾规了,“阿哥年纪还小,总要靠娘来照应。”



  话说得恰到好处。懿贵妃一直靠自己独撑局面,心力交瘁,现在忽然得了这一句语带双关的问候,半是触动心境,半是顺势造作,希望能激发他的敌忾之心,于是哽咽一声,泫然而泣:“你哪里知道,我们娘俩,受人欺负啊……”



  关卓凡俯伏在地,不敢看她,亦没有接茬。他知道以懿贵妃的性格,断然不会是单单向他诉苦情的,一定还有后话。



  “我看得出,你是个有良心的。”懿贵妃拭着泪,说道,“我且问你,假如有什么事,你是帮大阿哥,还是帮别人?”



  这是早就想好的话,拿儿子替自己装个幌子,说起来才能理直气壮。



  “请懿贵妃明示,但有所命,臣愿效死力。”这是暗示她,不必再兜圈子,想让自己做什么,可以直说。



  关卓凡的态度,让懿贵妃很满意,于是把最想说的话,问了出来:“我既然召你来,也就没打算瞒着你。皇上的病,危在旦夕,只怕……就在这两天了。大事一出,这里若是有人胆敢犯上作乱,加害大阿哥,则又如何?”



  关卓凡楞了。加害大阿哥,是绝不会有的事,要说加害你懿贵妃,史上也没听说有过记载,最关键的是,咸丰根本还没有到死期嘛。懿贵妃的这一问,从何而来?



  再转念一想,忽然醒悟——这是作弊的绝好机会!她不知被什么消息所误导,以为身处险境,到了间不容发的地步,所以才会不顾一切地召自己进见。此时表忠心,就算把牛皮吹到天上去,也是惠而不费,完全零风险,何乐而不为?



  “回懿贵妃的话,臣的马队,就在左近。若是肃顺敢对懿贵妃无礼,臣杀肃顺。若是军机上竟敢党附作乱,臣杀军机全班。”



  这一番话,奇峰兀起,石破天惊,不仅说得斩钉截铁,而且毫不含糊地把肃顺的名字公然点了出来。懿贵妃目瞪口呆之下,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自己所望的只是三分,他却给了十二分!



  “关卓凡,”懿贵妃又惊又喜,“你怎么知道,要作乱的是肃顺?”



  “肃顺跋扈已非一日,不臣之心,尽人皆知。”关卓凡低声说。



  话说到这个份上,懿贵妃决定,该有所表示了。



  “你这样赤胆忠心,我原该重重赏你才对!可是不怕你笑话,我现在穷得很,没有什么钱给你。”她坦率地说,“你这份功劳,将来我让大阿哥谢你。”



  说完这句话,伸出手来一展,只见右掌中托着一个精致的金刚镯子。



  “这只镯子赏你了,算是一个见证。”



  这就见得出懿贵妃心思细密的地方了——等阿哥长大,那是十几年后的事情了,空口无凭,怎么能叫人信服?拿这样一件东西作为信物,弄得煞有介事,才好让人死心塌地。



  然而她毕竟没有真正掌过权,对帝王心术中,要与臣下保持适当距离这一条,还不甚了了——距离产生权威感,而一旦突破了这个距离,则容易使臣下生出不敬的念头来。所谓“近则狎”,这固然说的是小人,可问题在于,关卓凡本也不是什么端方君子。



  她让关卓凡跪在身边,幽香撩人,本已犯了一个错,现在将手一伸,皓腕如玉,整支雪白耀眼的小臂,都落在关卓凡的眼里,立刻让他起了别样心思——那一晚,把玩摩挲了良久的鼻烟壶上,那个被他幻想成懿贵妃的白嫩裸女,便不由自主地浮现了出来,仰面朝天,不着寸缕。



  关卓凡的心猛地剧烈跳动起来,呆呆地望着这个近在咫尺的绝世御姐,欲望像潮水一般,一波接一波地袭来,心中却似有一个声音,正在绝望地警告自己:不做死就不会死!



  懿贵妃见他愣愣的,不知在想些什么,于是浅浅一笑:“怎么啦?不敢拿么?”



  关卓凡咬了咬牙:“敢!”伸出手,一把握住了这一只柔荑。



  镯子落在了厚厚的地毡上。



  懿贵妃的脸一下子变得通红,站起身来,向后一挣,低声叱道:“你做什么?!”



  关卓凡也站起来,不仅没有放开她的手,干脆扑过去,连她的腰也一并搂住。



  一道轻微的裂帛之声,便是关卓凡的回答。此刻他的脑中,只剩下了一个想法:作死也未必会死!



  宫帐外远处的太监宫女,虽不能听见帐中的声音,但懿贵妃只要呼喝一声,是立即可以涌过来的。然而帐中人的语音,却始终细不可闻,只有附耳在帐上,才可以约略听得明白。



  “你……你作死……哎呀……”一向倔强的懿贵妃,声音忽然变得慌乱而软弱。



  一阵悉悉索索的挣扎,接着是关卓凡喘息的声音:“臣罪该万死……”



  “你……你放开……你大胆!……哎唷……”



  帐中至此便再无声息。漫天星光之下,遍野花海之中,微风掠过,懿贵妃的宫帐,似乎随着风儿的吹拂,轻轻摇动起来,良久未止。



  *



  *



  第二天的一整天,关卓凡的人都变得有些木然,不仅没有去围场外面巡视督查,甚至几乎就没有迈出自己的军帐。



  这样的情形,图林见所未见,不禁有些担心起来。



  “爷,您还好吧?”他探头探脑地在帐口问道。



  关卓凡端坐在帐内,只是挥了挥手,让图林走开。



  特么的,我……我怎么把皇上的女人给睡了?



  还是懿贵妃。



  这一回赌得大了。



  现在如果有侍卫来拿自己,那就万事皆休,什么图谋天下,重写春秋,便都化作黄粱一梦,等待自己的下场,只有杀头。



  然而他似乎并没觉得有多后悔,反而把最后的时间,用来回味昨夜的那一次风流。



  那种滋味,还真是特别……



  关卓凡摇摇头,苦笑着想:如果能重来一次的话,自己大概还是会忍不住,做相同的选择吧?



  他却不知道,同样的情形,也发生在懿贵妃身上。一早从皇后那里传来的消息是,皇帝的烧已经退了,明日便可以起驾回宫。因此这一次的危机,暂时可以解除,她全副的心思便纠缠在了昨夜帐中的一幕。



  “到底是他用强,抑或是我自己愿意的?”



  要分辨得清楚,真是难。用强或许是有,然而自己始终没有高呼一声,却也是不争的事实。



  这个关卓凡,真的是色胆包天,居然敢在后妃的宫帐里面,不管不顾,就这么把自己的衣裳剥了去……不怕抄家灭门么?



  想到自己竟然被一个五品的小小武官压在地毡之上,不停交欢,懿贵妃的心里,辨不清是个什么滋味。



  这种事儿还能分品级的么?她自失的一笑,呆呆地看着帐外的花海。



  那种滋味……



  只有二十六岁,正当盛年的她,已经许久未承雨露。



  明天就要回宫了。



  懿贵妃的脸上,一会红,一会白,心中天人交战,挣扎到暮色苍茫的时分,终于轻轻叹了口气,招呼安德海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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