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然而再想一想,以杨坊的老成持重,断不至于跟自己开这样一个玩笑,而且——说实在的,他也不敢。
这么一想,才彻底相信了,于是饭也不吃了,让张勇在七宝留守,又交待图林明天带好他的队伍带回城里,自己则由几名亲兵护卫着,连夜驰回上海,去等丁世杰的详细战报,也要对下一步的军事部署做新的安排。
回到县衙,已经是子夜时分,可是衙门里依然灯火通明,大家都在等他回来。关卓凡是倦极的人,但丁世杰派来递送战报的一位千总已经送到了,正在等他。于是兴奋之下,顾不得疲惫,来到签押房,先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
第一次送给上海的消息,是“杀敌无数,俘获无数”,只是一个笼统的说法。而这一份战报之中,当然有详尽的数字,不过却是专送关卓凡,旁人不得与闻的,就连杨坊也已经知趣的离开,不做打听,只等明天听关卓凡的说法——这里面,伸缩的余地甚大,大家都要凭关卓凡做主,他说多少,就是多少。
高桥这一仗,杀敌三千三百,前后俘获了上两千,而最后投降的是四千人,是一场漂亮之极的大胜。数字先不慌报,毕竟这是已经揣在兜里的,跑不掉,他现在要操心的,是那些会跑掉的东西。
会跑掉的,自然是太平军的北路军。高桥这一仗打完,东路军覆灭,北路的刘肇钧多半就要逃。现在的关键,是先尽速收复南翔,然后进击嘉定县城,看能不能阻住刘肇钧退往苏州的路。
关卓凡把思路理了一遍,想清楚了,把送信的千总叫了进来。
“辛苦你再跑一趟,到高桥去传我的命令。”
“嗻!”
“着丁世杰携李恒嵩一部、曾秉忠部、刘郇膏部,驻守高桥,整编降兵。”
“嗻!”
“着华尔率洋枪队、丁先达部、姜德部、吴建瀛部、炮队,明日一早自高桥乘船,回上海待命。”
“嗻!”
关卓凡想了想,有些不大放心,又写了一纸手令,交他带给丁世杰,心想,若是高桥也有电报就好了。
等那个千总领命去了,关卓凡又叫过传驿兵,给七宝的张勇送信,命他明日一早,带马队到上海的北门待命。
做完这几件事,浑身的劲气一泄,才觉得又累又饿,扬声把张顺叫了进来。
“有什么吃的?我饿死了。”
“是,扈姑娘还不曾睡,等着伺候老爷吃饭。”
“哦?”关卓凡精神一振,“饭开在哪儿了?”
“自然是开在西厢。”
唔……关卓凡没言声,站起来就走,心中却大赞张顺知趣。
由张顺陪着到了后院,果然见到自己住的西厢房还亮着,进门一看,一桌菜已经摆好,扈晴晴站在一边,见他进来,略略一蹲,微笑着说道:“给关老爷道喜!”
“同喜,同喜,”打了大胜仗,又有佳人在身边相伴,关卓凡的心情好得不能再好,老实不客气地往桌边一坐,就要开吃。
“哎,脏得跟鬼画魂儿似的,怎么能吃?”扈晴晴笑道。
关卓凡这才想起来,自己这一天打打杀杀,往复奔波,不但没换衣裳,连脸都没洗,失笑道:“哈哈,割不正不食!脸不净不食!衣裳脏了不食!我死里逃生的人,还能讲究这些规矩?”
“好歹擦一把脸!”扈晴晴挽起袖子,往手盆里倒了小半盆热水,又从房中的水缸里舀了一瓢凉水兑在一起,拿手试了试水温,便替他在盆里绞手巾。
这些本是张顺的活计,然而这位爷的脾性,他熟悉得很,于是没言声,自己溜开了。
等到扈晴晴把毛巾递过来,关卓凡见了那双玉白的手腕,砰然心动,一手接过毛巾,另一只手却抓住她的手,小声笑道:“扈姑娘,你老是在厨房里,这双手却怎么能这样美?”
“有什么美了?”扈晴晴将手向外一抽,没有抽得动,嗔道:“还不是五大三粗,黑口黑面。”
关卓凡没想到,自己跟李泰国胡扯的鬼话,却被她听了去。当下歉然一笑,说道:“这是我跟洋鬼子瞎说的话——财不露白,好东西当然要藏起来。”
扈晴晴低着头不做声了,居然也就任由他这么握着。
关卓凡大喜,饭也顾不上吃,站起身来,将她的腰一搂,说道:“你……你不生气?”
“你打平了长毛,这一点……也没什么。”
关卓凡一愣,心说这原来是打长毛挣来的甜头——今晚上要有艳福了!忍不住便去亲她的脸颊,谁知亲是亲着了,却被她身子一转,挣脱了开去,板起了一张俏脸,半真半假地嗔道:“县官大老爷,要欺负民女么?传出去,名声不好听!”
关卓凡望着她,叹了口气,坐下吃起饭来。
甜头是有,却没那么大——原来打一场胜仗,只能摸一下手,亲一下脸。
(书友群:3,1,1,5,7,0,8,5,2,另谢谢Hsuwenkuang飘赏舵主)
*RS
第四十三章 战火熄灭
第二天,高桥大捷的消息便在上海县城和租界里传开了。人们奔走相告,更有不少人将过年时没有放完的鞭炮取出来凑趣,于是东也炮响,西也炮响,全城沸腾的样子,倒似比过年还要热闹。而到了中午,由高桥撤回来的轩军在小东门下船,穿城而过的时候,所受到的欢迎,更是让他们自己都想不到。
入城的轩军,以洋枪队打头,炮队收尾,顺南大街走到县衙所在的城厢中心,然后折而向北,出北门进入租界,然后继续向北穿出租界,往南翔方向进发。一方面,这本来就是一条捷径,另一方面,关卓凡也是有意让上海的百姓和租界的洋人,看一看这支得胜归来的军队。
华尔照例是那一身笔挺的装束,提着文明棍,趾高气扬的走在队列的最前头。他身后的轩军各营,排成长蛇,亦都尽量走出自己的精神。虽然以征尘未洗的缘故,服色不能象华尔那样整洁,甚至有破烂不堪的,但正因如此,反而愈增百姓的感激和敬爱。有在家门口设了香案替他们祈福的,有拿着各种吃食往他们身上塞的,也有拿着各种衣服袍子快靴棉鞋往他们身上挂的,更多的人则是闻讯赶来,挤在路旁,替他们叫好助威。
这个年头,几乎是兵匪一家,甚至有“兵恶于匪”的说法,当兵的人,自己也是心知肚明。今天这样的场面,就跟做梦一样,平时哪里敢想?而对于上海的士绅百姓来说,上一次轩军阅兵,还只不过是看他们的军容,这一次却是实实在在打了大胜仗的部队,把上海从长毛的兵威之下解救出来,因此感受上更是格外不同。
虽然部队就在县衙前经过,但关卓凡坐在衙中,却始终没有出来——若是出来,兵士们必定要向他行礼,就变成了检阅,这个风头,不出为好。
虽然不曾出来,但耳边听得人群的阵阵欢呼,心中油然升起了一股强烈的骄傲和自豪:这是我关卓凡的兵!待到炮车隆隆驶过,外面彩声如雷,心中更是有所触动:凡事总是要得民心,以后才能有所作为。
吴建瀛的部队,因为是新反正的,所以是安排他们在凌家渡下船,绕城而过,免得彼此不便。这一支兵很能打,跟李恒嵩的姜德部一样,他都决心要收编到轩军的序列里面来。不过这是下一步的事,现在他要做的,是乘胜追击,先占南翔,再攻嘉定,截断北路太平军往苏州的退路,重演高桥故事。
然而这一回,太平军的行动快得出乎了他的意料。昨天的大战,吴淞和宝山一带的太平军几乎是隔江目睹,眼睁睁地看着东路军是如何被无情灭杀的。因此高桥一败,北路军立刻便开始了撤退,等到华尔和张勇等部克复南翔,刘肇钧的主力早已经过了嘉定,向苏州疾走而去了。
三月初一,嘉定克复。
三月初三,奉贤,南桥克复。
三月初四,青浦克复,谭绍光部越过吴淞江,退往苏州。
从正月打到三月,上海周围五十里内,再无贼氛,全境已告肃清。
熊熊燃烧的战火,熄灭了。
大功既已告成,自然到了该论功行赏的时候。
向朝廷报捷的那份荣耀,留给了江苏巡抚薛焕。本来从道理上来说,这一份报捷的折子,该由薛焕与关卓凡会衔上奏才是,不过关卓凡到底只有七品,一个巡抚和一个知县联衔,那是什么光景儿?没有这个规矩。于是只好你上你的,我上我的,关卓凡以御前侍卫的身份,另写一份密折。
虽然是两份折子,口径却要一致,不然对不上茬,会闹笑话。而这个口径,当然是由关卓凡来定,于是那位按察使——江苏皋司徐长山,奉了薛焕的指示,不得不屈尊再一次来到上海县的县衙,跟关卓凡商量这一件事情。
“逸轩,”一见面,徐长山抢先拱手为礼,“我特来赔罪。”
“徐大人,不敢。”关卓凡也很客气,浑不似当日发作他的那副样子,“还是那句话,彼此都是为了国家。”
要商量的事情中,最要紧的是歼敌的数字。上海一战,前前后后加起来,一共杀敌近万,俘获三千余,投降的则前有吴建瀛,后有吉元庆,一共六千五百人,因此总数是两万。按关卓凡的想法,加上两成,报成两万五千之数,很过得去了。
“加两成?”徐长山失笑道,“逸轩,我也是在行伍里打过滚的,象你这么客气的统兵官,从没见过。”
以他的看法,就算不做杀一冒十的事情,至少来个对翻,报成四万,应该不为过。
徐长山说这样的话,倒不奇怪。这个时候的官军,好不容易打一场这样的大胜仗,岂有不大报特报之理?关卓凡心想,当初在热河打马匪,许制告替他写的战报,也是如此这般,跟徐长山所说的,有异曲同工之妙。
“逸轩,薛抚台不过是落个名声,你这里的好处却是实实在在的。”徐长山再加一句,小声说道。
好处就是除了相应的奖赏之外,投降和俘获的长毛如需遣散,照例是有一笔用于资遣的费用。浮报人头,这笔多出来的钱,就可以纳入私囊。
关卓凡又学了一个乖,不过他志不在此,而且浮报过甚,会给下面的军官起一个极坏的示范。想一想,找出来一个理由:“既然是抚台的意思,我亦不敢拂逆。不过李合肥的淮军下个月就要到沪,多少还要给人家留点余地才好。这样吧,三万以内,任由徐大人做主。”
徐长山意犹未足,可是关卓凡这么说,他也无可奈何,最后定了一个两万八的数字。这一下,与薛焕所期待的颇有差距,徐长山的差事没能办得圆满,再谈起别的就有些懒洋洋的提不起兴致了。
关卓凡想谈的,是地方上的善后。俗话说,“匪过如梳,兵过如篦”,现在是兵和匪各自把松江全境都过了一遍,百姓所遭的蹂躏自然不轻。关卓凡希望徐长山能报告薛焕,一个是能不能拨一点款子,抚恤地方,另一个是能不能把今年松江府的钱粮,奏请朝廷做适度的减免。
“逸轩,何必无事自扰?”徐长山看着他的脸色,做出一副好心的样子说道,“现在各处都在用兵,朝廷催饷急如星火,薛抚台愁得头发都白了,只恨钱少,还谈什么蠲免钱粮?我看这个话,不必提起。”
语气还算恭谨小心,但话里的意思却不得体。徐长山又犯老毛病了——关卓凡只是请他转达,哪里轮得到他来说什么“不必提起”?
关卓凡在心中摇头,琢磨着是不是该再收拾他一下,但转念一想,薛焕原本也是这样的人,何必跟他们去计较?反正他们几个,在江苏也待不了几天了,李鸿章一到,自然会有一番人事上的更张。李鸿章弄起人来,从不手软,象徐长山这样的根本不在话下。
话不投机,宾主之间都感觉出来了,彼此敷衍了几句,徐长山便告辞,去到吴煦的道署小做勾留,当天就乘船返回了南通,见了薛焕,不免对关卓凡有所抱怨。
“这个人,太张狂。”徐长山恨恨地说。他对上一次被关卓凡当众训斥的事情,始终抱憾极深,总是寻机会要给他上上眼药,“连抚台的话都敢不听了,真该教训一下。”
“算了,算了,何必跟他计较。他说报两万八,就报两万八好了。”薛焕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