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在这样的情形下,关卓凡的提议,让美国领事查尔斯惊喜不已——在他的眼里,轩军组建的松江军团,至少在中国是最精锐的军队,富有作战经验,这是没有疑问的。更关键的是,这支军队里面,不仅有近千名美国人,而且华尔是这支军队的统带。
华尔在美国人中间,是个鼎鼎大名的人物,“远东传奇”,不管是在克里米亚,还是在中国,他统带佣军的经历,都为美国人所津津乐道。在南北双方僵持不下的时候,如果这两万人能够忽然出现在战场上,不管算外籍兵团也好,算雇佣军也好,虽然不敢想会立即改变战争的格局,但一定会是对北方政府的有力支持!
于是大洋两岸,电报频传,京城上海,密使往来,美国政府跟在华公使之间,终于取得了一致的意见。
最终蒲安臣向总理衙门开出来的条件是:赴美义勇,所有军饷和军械装备,以及伤亡士兵的抚恤,均由美国政府提供,在取得战争胜利之后,美国政府向大清朝廷捐赠白银一百二十万两,捐建机器厂、鞋厂各一座,永远禁止美商向中国输入鸦片。
除此之外,蒲安臣另拿出了一份条约的底稿,一旦北方政府获胜,美国获得统一,则立刻可以签订。
“大清国与大美国切念人民互相来往,或游历,或贸易,或久居,得以自由。中国之自主,自应维持,中国之独立,自应保全。中国能获得平等,则亦能以平等的特权给予一切国家。”
关卓凡心想,作为中国近代史上第一份对等条约,用这句话来开头,倒也说得过去。
*
传旨召关卓凡入宫的太监,如期而至。等进了养心殿,果然便见到了由恭王带领的军机全班——这样的国家大事,当然要由两宫和军机来会议,而不能由他关卓凡来一言而决。
“蒲安臣的那个禀帖,我们姐俩跟军机上已经商议过了。”黄幔后的慈禧,平静地说,“现在有几句话,要问问你。”
“是。”
商议的结果,固然还不得而知,不过看看恭王的脸色,关卓凡心中已有了几分底。
三次密室相谈,到底把这位议政王给说服了,而说服了恭王,也就等于是说服了军机全班。
“现在美国分了南北,轩军到美国去,是帮着北边打仗。以你看来,打得过,打不过?”
这是最大的问题——若是北边打赢了,自然一切好说,若是最后竟然是南方赢了,那如何是好?
“回太后的话,一定打得过。”
“何以见得?”
关卓凡心说,自然是从世界史上见得的。不过这句话,不能在这里说。
“这就像朝廷打灭长毛一样,”他响亮地回答道,“以正剿逆,可操必胜!”
这就是说,北方是正统,南方是叛逆,自然该归北方得胜的。这个回答占住了道理,堂堂正正之外,亦很动听,两宫太后一齐点头。
“那么,假若打胜了,对咱们有什么好处呢?”
好处是写在蒲安臣的禀帖里的,既然还要问,那问的就不是那一百几十万两银子的事儿了,而是问大的道理,这就不是一句话能说清楚的了。
“启禀太后,臣斗胆有所进言。”
“好,你说。”
“所谓不谋万世者不能谋一时,不谋全局者不足谋一域,”这是他早已想好的话,“当今之世,列强环伺,待机欲谋我者,岂止英法?若说一个个打将过去,臣说句不中听的话,咱们还力有不能。既然如此,则最好的办法,莫若先让他们晓得,中国亦有能战之兵,亦有敢战之心,那么他们想要欺负人之前,就得先掂量掂量了。”
“你是说,吓唬他们?”慈禧听出了味道。
“太后圣明,正是要吓唬吓唬他们。比如猛虎再强,但亦不敢打刺猬的主意,无他,浑身是刺也。若是谁敢妄动,扎他一下,不是好玩的!”
对了,扎他一下,不是好玩的!慈禧完全听明白了,不惟声音里面带出了激动,就连旗头上的穗儿,也微微晃了起来:“六爷,你以为如何?”
“臣以为关卓凡说的对,”恭王略一躬身,说道,“轩军以义勇之名赴美,即有小挫,亦不伤朝廷体面,设若竟能大胜,则上国天威,庶可播于四海。”
这句话老成之极,意思是如果打输了,则不过是华尔所募的“义勇”,如果打胜了,那就是朝廷派出的轩军了。
事情至此,几乎已算是定局,然而还有一个担心,不能不问的。
“关卓凡。”
“臣在。”
“华尔和福瑞斯特这两个,虽然入了籍,到底曾是美国人。拿这一支兵交给他们,不知靠得住,靠不住?”
“启禀太后,臣有所请。”
“你说。”
“臣请开去江苏巡抚一职,与华尔同赴美国,以散员随营效力。”
*(未完待续。。)
第四十一章 怎么活
这就是说,并不是要将军队交在华尔手里,而是打算要亲自统带轩军,远跨重洋了。
这固然是好事情,然而万里波涛之中的凶险,也是不言而喻的。两宫太后一齐动容,对望一眼,心里又是欣慰,又是担心,默然半晌,慈禧才又问道:“然则苏抚的位子,怎么说?”
江苏巡抚的位子,自然该归赵景贤,以“赵瘸子”的名声和风骨,足以断绝旁人觊觎之心。不过朝廷的人事,不宜由自己来开口,好在还有恭王,这件事是早就有了腹案的。
“回太后的话,”恭亲王果然开口了,“现任江苏藩司赵景贤,声名素著,又久历军务政务,堪称干练。臣以为,可以赵景贤升任此职。”
“那江苏的洋务怎么办?”
“江苏的洋务,一直是他们几个跟臣一起办的。”关卓凡接口答道,“有太后和中枢诸公指引方略,他们一定不会耽误什么,请太后放心。”
明黄纱幔后的太后,又小小的沉默了片刻,慈禧才再开口。
“那……就先让赵景贤署理吧。”
这句话说出来,等于整件事情有了定论。关卓凡终于松了一口气,心想署理就署理,将来真除也不过是时间上的事。这一次,自己若是回不来,也就罢了,若是回得来,那就不是一省巡抚的事情了。
没想到,慈安太后还有话说。
“这样的大事,这两天倒是没什么人上折子,”她仿佛自言自语似地说道。“也真奇怪。”
“言路上的官儿。或许还没有弄得清楚是怎么回事。”恭王笑道。“蒲安臣的那个禀帖,说的也只不过是准予华尔募勇的事。”
“这倒也是,”慈安太后点头道,“不过到底是中国人去替美国打仗,将来不知道会不会有人拿这个来说事儿。”
“回太后的话,美国人也替中国打了仗的。”恭王说道,“轩军之中,就有大几百个美国人。礼尚往来,亦不为过。”
“对,对,我倒忘记了。”慈安太后释然了。
虽然商量好了,可是还不能发朝旨,因为还有一道程序要走——这样的大事,事关国体,循例还该密咨亲贵重臣的意见,即所谓的“内咨亲贵,外咨重臣”。
亲贵还好说。由军机大臣亲自向几个亲王去问一问,毕竟都在京里。方便的很。外面的重臣,当然指的是督抚,路途遥远,不能一个个问到,于是选了两个人,以六百里加急驰问,立等回奏。一个是名义上的天下第一总督,直隶总督刘长佑,一个是实际上的天下第一总督,两江总督曾国藩。
这样的情形,是在关卓凡的算中,因此毫不担心——刘长佑的回奏会说什么,猜也猜得到,至于曾国藩……
曾国藩什么也不会说。
直隶离得近,因此是刘长佑的回奏先到。果不其然,他老兄激动得不行,在折子里,上来一句就是“天戈远震海外,甲兵威服四夷”,不仅叫好,而且还建议“自广东福建两地,再多募新勇,并赴美利坚”,如果不是碍于官场的规矩和关卓凡的面子,他多半就要自我请缨了。
曾国藩的回奏,则一如关卓凡的预料,含含糊糊,语焉不详,总之是去有去的好处,不去有不去的道理,因为“彼岸情势,非臣所能遥知,故不敢妄言。”
关卓凡心想,曾国荃开缺回籍,江宁湘军裁撤,这两件事,果然已经足够令曾督帅烦心。以曾国藩的老到,当然已经深自戒惧,正是要“引谦谢事,慎始如终”的时候,怎么肯在这样的事上另生枝节?
至于亲贵,一共“密咨”了四位王爷。恭王和醇王不必说,文祥去拜访惇王的时候,这位糊涂王爷自是搞不清状况,不过他也有他的办法,先问“老六怎么说?”,再问“老七怎么说?”,问清楚了,点点头,很郑重地说道:“我的意思,跟他俩是一样的。”
最后是睿亲王仁寿。他把来访的宝洌а尤肟吞貌瑁忍炅吮︿'的话,把眼睛瞪起来了。
“他娘的!”仁寿怒目圆睁,用力在案子上一拍。
“王爷息怒,”宝洌С粤艘痪λ档溃按映ぜ埔椋映ぜ埔椤!
“什么从长计议?”仁寿的一部山羊胡子都抖了起来,“这一回,让洋人看看八旗的威风!”
*
朝旨终于发下来了,一共两道。
第一道是答复总理衙门的奏折,就一句话,“日前所奏蒲氏禀帖一事,准予所请”,可谓轻描淡写到了极点。
第二道倒是洋洋洒洒写了一大篇,从八里桥起,把关卓凡的功劳又铺叙了一遍,末了说“即着该员赴美利坚国考察军械兵工,其江苏巡抚一职,暂由赵景贤署理。惟外交一事,特重身份,关卓凡着加恩锡封二等嘉勇侯,兼领正黄旗副都统。钦此。”
两道谕旨,专门隔了一天发,似乎说的是不相干的两件事,专为掩人耳目。
莫名其妙地升了官,倒是在关卓凡的意料之外。他心想,这固然是在酬庸自己不避艰险,远蹈重洋的功劳,可是其中也未必没有金钱的力量——老子把几十万两白银漫手挥洒出去,得一点回报,那也是题中应有之意。
特别是那个正黄旗副都统,分量很重。如果单从品秩上来说,都统是从一品,副都统是正二品,那倒没什么。但八旗的都统,向由亲王郡王兼领,正黄旗都统更是醇王本人,这个副都统,便相当于是醇王的副手了。
关卓凡在心里说,有点意思。
不过他这一次的升官,在关家大宅之内,却是惊喜和忧虑交杂。在下人们来说,主子又晋了爵位,当然是天大的好事,可是要坐海船出洋,听着就怪吓人的,万一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大树一倒,则这所大宅,又有谁能翼护?
在白氏和明氏来说,固然原本也没指望他能在京里长住,但想来他就算走,也不过是回上海罢了,哪里想得到竟是去那个什么美利坚国?
“我真是不放心。”白氏掉了眼泪,“几万里远的地方,音信不通,也没法知道你好不好,让我们姐俩,怎么活?”
“你忘了,吉人自有天相。”关卓凡见她们两个伤情,笑着宽慰道,“再说,也不是没有好处。这次我回来以后,要是立了功,说不定就能调回京里来,以后天天伺候你们姐俩。”
“真的?”白氏收住了眼泪,也不管他话里调笑的意思,惊喜地问。
“自然是真的。”关卓凡随口应付道,“说起几万里远,只有一桩不好。”
“哦,哪一桩不好?”
“天天晚上都只好一个人睡,”他模仿着白氏的口吻说道,“若是想起你们姐俩,让我怎么活?”
两个嫂子红了脸,不说话了。知道他说的虽是风话,但多少也是实情。于是这几个晚上,格外柔顺,不管他要做什么羞人的事情,也都“含羞忍辱”,尽着他折腾。
到了八月十二,安德海上门了,亲自把颁下来的补子和一盘崭新的青金石朝珠,替他送了来。
“关大哥,这些天太后知道你要忙着跟军机上商量大事,因此轮值的班儿,也都没有让七爷给你排。”等关卓凡谢过了恩,两个人在书房里坐着喝茶,安德海笑着说道,“不过我给你提个醒——再过两天,我们太后要回方家园去看皇老太太,多半还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