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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得有一个谱儿。”
慈安说道:“自然是晋贝勒。这个……会有人不服气吗?”
慈禧微微一笑,说道:“会有人的。不过,就怕不是嫌高,而是嫌低了。”
这个“有人”,指的可不是关卓凡,而是一大班爵位较低的宗室和没有爵位的闲散宗室。
近来,宗室里边,兴起了一股将关卓凡“拱上去”的风潮。
关卓凡本来就是宗室的“偶像派”,不过,形成这股风潮的催化剂,是以下两件事:一,轩军在日本的胜利;二,“奉恩基金”即将发放。
后者尤为激动人心。
“顾问委员会”已经放出话来:“奉恩基金”第一期资金已经全部到位,只待“管部”的关贝子回国后“画行请旨”,便可发放。
“顾问委员会”公布了有爵位的宗室的“恩俸”发放标准;同时,开始接受闲散宗室的“恩补申请”。
其实,早在肃顺上台之前。宗室和八旗的日子就是“王二小过年。一年不如一年”。肃顺上台之后。大刀阔斧地“砍钱粮”,不但普通旗人生计艰难,连有的闲散宗室,都闹到了“举家食粥”的地步。
恭王杀掉了肃顺,可肃顺的满汉政策,却全盘继承下来,宗室和八旗只好继续“过紧日子”。
“奉恩基金”的成立,让怨气冲天的宗室们看到了希望。不过。希望和事实毕竟还是两码事。之前,这个“奉恩基金”只能叫做“希望”,而现在,“希望”即将变成“事实”。
宗室,尤其是下层宗室,开始真正地把关卓凡当做了自己的利益代言人,而不仅仅是一个满足精神需求的“偶像”。
于是,要求恭王退出军机、由关卓凡全面掌政的声音起来了。
只要不是在朝堂上,哪怕是在公开的场合,宗室们谈论这些。也是没有任何顾忌的。这班人,连太后的“段子”都敢编排。讲到兴起处,一个个口沫横飞的,区区一个恭亲王又算得了什么?
“恭老六不行,就别占着茅坑不拉屎啦。”“恭老六那人,就该回家抱孩子!”“恭老六在边上碍手碍脚的,关三怎么干活?”“没有恭老六惹厌,两个小寡妇那儿,关三还不是说什么就是什么?你不晓得他们三个,哎呦,啧啧……”
诸如此类,不一而足。
关卓凡归国,该给他晋个什么位子,操心这个问题的,绝不仅仅就慈禧一个人。很有一班闲散宗室,认为关卓凡可以越过多罗贝勒这一层,直接封多罗郡王。
这批人的代表人物,叫做宝廷。
此人是国初郑亲王济尔哈朗的直系后裔,其处境算是当时闲散宗室的典型:出身显赫,境况窘迫。
宝廷娶亲之时,家徒四壁,连摆一桌喜酒的钱都没有。
宝廷身上没有任何爵位,但他却“少负诗名”,年纪不过二十五、六岁,已有“纳兰性德之后国朝第一人”的名声。宝廷还没有能够考取任何功名,但已被视为“八旗文气所聚”,这是他能够领袖同侪,一言一行都有人追摹的重要原因。
宝廷好使酒负气,浪迹山林;其为人,放荡不羁,疏狂磊落,自称“胸无宿物”,素有“敢言”之誉。因为这番“魏晋名士”派头,不论在宗室中还是在文坛上,宝廷的话,都拥有了更大的影响力。
宝廷这么评价关卓凡:“内,扶社稷将倾之危;外,定强盟、收顺藩——这是列土分茅之功啊!国朝中兴气象大著!夏赏五德,爵以劝功,古有明训。朝廷不宜因循,若酬以王爵,则人心振奋,天下大治!”
这一段话,被他的追随者们奉为圭臬,到处宣传。
他们的真实目的,是关卓凡如果封王,那么郡王、亲王相距不过一级,关卓凡在身份上就基本可以和恭王“相敌”了,则以关卓凡的声势,恭王不往后退,亦不可得。
这班宗室,理直气壮,有人刚说一句“异姓不王”,就被他们骂的狗血淋头:“关三既入玉牒,用黄金带,就是地地道道的宗室,怎么还能说是‘异姓’?你这么说,居心何在?”
这话传进关某人耳朵里可不得了!
这可不比说谁谁没本事——这不过是发发牢骚;说谁谁眉来眼去——这不过是花边新闻。说关某人“不是宗室”,莫说关某人要你的脑袋,“上头”也不能答应啊。
嘴快的那个家伙拼命陪笑,又是三叔四哥地叫,又是请吃馆子请听戏,折腾了好一轮,才算把这事揭过去。
再也没有人敢提“异姓不王”这四个字了。
事实上,清朝也没有“异姓不王”的规定。除了蒙古,国初时候一大堆异姓王,还有几位是死后追赠的:
扬古利“追赠武勋王”,这位是打朝鲜的时候挂掉的。
黄芳度“追赠郡王”,这位是黄梧的儿子,死于郑经之手——老子背叛了郑成功,儿子被郑成功的儿子干掉,也算报应。
福康安父子都追赠“郡王”。只是这两个“郡王”不好比。福康安那个是实打实的,儿子是按规矩袭贝勒的;傅恒的那个,是死后多年才追赠的,还是因为福康安的缘故,父以子贵,纯属荣誉称号。
不过,康熙之后,满蒙之外,确实没有异姓生前封王的,可这顶多算一个“潜规则”。
宗室里面有人“拱”关卓凡,这个情况,慈禧是大致了解的;慈安虽然懵懂,但也隐约知道一点。
慈安说道:“你说的是宝廷那班人?唉,他们的用心虽好,可是,关卓凡还这么年轻,现在就封了王,以后怎么办?总要留出进身之地才好。”
这番话,非常有道理。慈安仓促之间,是不大可能说出这种水准的话的,证明:这个问题,母后皇太后也是思考了好一段时间了。
不过,慈禧另有想法。
慈禧说道:“姐姐说的对。不过,到底该晋他个什么位子,要看功劳。功劳够了,亲王也晋得;功劳不够,贝勒也晋不得!我想,今儿‘叫起’,咱们就跟军机们好好聊聊这个事情。”
慈安皱皱眉,担心地说道:“六爷他们,会不会又说什么‘恩自上出,臣下不敢妄拟’,结果说了一圈车轱辘话,最终还是不得要领?”
慈禧心中暗赞:这个姐姐,颇有长进嘛。
她的嘴角露出一丝若有若无的讥笑,说道:“那是肯定的。不过,这算做臣子的‘题中应有之义’,咱们也不必强求。就问问他们:打日本这事,国朝也好,前朝也好,以前有没有相仿佛的‘故事’?到底该算份什么功劳?看看和宝廷那班人说的,能不能对得上号?这些事体弄清爽了,自然就知道该给关卓凡晋个什么位子了。”
慈安心中佩服,说道:“你脑子真好用,就这么办。”
慈禧说道:“军机上的几位,各怀心思。我想,‘进讲’的时候,还可以让翁同龢说说,彼此印证,应该就差不多了。”
慈安点头,说道:“你想的周全。嗯,倭师傅那里,咱们要不要也请教请教?”
慈禧刚想说:“罢了,这位老先生,咱们就不招惹了。”突然心中一动:倭仁可是大学士!而且……
于是点了点头,说道:“好啊,倭师傅虽然稍稍古板些,可为人端方正直,说话一定公道。”
*(未完待续。。)
第三章 福康安?
“叫起”之前,“电奏”的副本已经送到了军机处,军机诸公都知道了“日本诸事已毕”的详情,入觐之时,虽说“各怀心思”,但养心殿东暖阁里,还是一片喜气洋洋。
参与美国内战,固然获得完胜,但毕竟只是以一偏师“助剿”,打赢这场战争的主力还是人家美国人自己;可征日不同,幕府无能,实实在在是全靠中国一手底定局面。而且,战后日本政治尽在掌控之下,日本于中国,虽无藩属之名,却有藩属之实。
乾隆朝“十大武功”之后,这算是头一遭了。
德川庆喜接任十五代幕府将军后,立即致书中国皇帝,自称“臣源庆喜”,称中国为“天朝”,日本为“小邦”。虽然德川庆喜不是日本名义上的最高领导人,但这封书信相当于自置日本于中国的藩属地位了。
这就是宝廷嚷嚷的“收顺藩”。
朝野上下很有些人想就此叫日本“称臣、纳贡、入质”,成为中国正式的藩属,但关卓凡表示反对。
关卓凡的理由是,英法美荷俄诸强势力,早于中国进入日本,如果日本真的成为中国藩属,必为列强目为中国试图独吞日本利益,中国和诸强因日本发生冲突,势不可免。中国海军尚未成军,在日本和诸强进行对抗,既没有这个能力,也没有这个必要。
还有,如果日本成为中国藩属,依照《万国公法》,日本会被视为中国的殖民地。日本之内政外交。中国几乎负有“无限责任”。很可能被迫卷入自己并不想介入的事务,给中国既定的发展造成无谓的干扰和损失。
再有,要考虑日本国内的政治现实。
不论历史上日本某些政权和中国玩过什么文字游戏,都得承认,日本从未和中国建立过真正的藩属关系,日本天皇亦从未自居中国皇帝臣下。德川庆喜对中国皇帝称臣无妨——他本来就是“臣”,但天皇如果也对中国皇帝称臣,日本非炸开锅不可。
关卓凡看不出有任何的去捅这个马蜂窝的必要。
事实上。中国对日本的实际的影响和控制,不论政治还是经济,都超过了绝大多数所谓藩属,这个,闷声大发财才是最高境界啊。
况且,仔细想想,“称臣、纳贡、入质”,其实一样不少。
“称臣”由“源庆喜”负责。“纳贡”——日本的海关税收算不算“贡”呢?至于“入质”,把人家的皇帝都弄到中国来了,还有比这更大更有分量的人质吗?
这些观点。关卓凡在之前的“电奏”中,一一阐明。
这也是为了防止某些人有意无意。贬低俺日本之行的伟大历史意义。
军机大臣请过安,分班站好跪定。
慈禧轻咳了一声,说道:“关卓凡的‘电奏’,你们都看了。轩军回国,第一件事,便是叙功,你们倒是说说,这份功劳,该怎么算呢?”
恭王说道:“恩自上出,非臣下可以妄拟,请两宫皇太后宸衷独断。”
慈安、慈禧对视一眼,姐妹俩都是莞尔一笑。
慈禧说道:“日本的事情,我们姐俩也不熟悉,总要有几个例子仿着才好。本朝对外用兵,有没有和打日本大致差不多的情形?”
恭王犹豫了一下,然后转头目示文祥。
文祥越次而出,说道:“回圣母皇太后,和征日仿佛的,应该是国初讨定朝鲜。不过……”
说到这儿,文祥也犹豫了一下,才继续说道:“太宗二征朝鲜,各有各的情形,和打日本……也不是很好比较。”
一征朝鲜,主帅是四大贝勒之一的阿敏;二征朝鲜,是太宗亲统大军。这叫“各有各的情形”。所谓“不是很好比较”,是主帅的身份不好比较。太宗不必说了;国初的时候,体制和现在不同,国政出于诸王共决,阿敏这个贝勒,可以和太宗分庭抗礼,现在的贝勒是比不了的。
而且,一征朝鲜,李朝君臣并未完全屈服,不然也不需要二征朝鲜了。
这些情形,文祥细细说了,慈禧点点头,说道:“我晓得了。嗯,关卓凡的情形,和福康安有点像。福康安的事迹里边,有没有和打日本比较接近的?”
几个军机大臣都是心中一动。
文祥在心里面微微踌躇了一下,但很快决定,还是“持正”。
文祥说道:“回圣母皇太后,福康安戎马一生,诸役之中,最接近打日本的,要算二平廓尔喀。”
顿了一顿,继续说道:“真正深入廓尔喀境内的,是第一次。只是此役先胜后败,廓尔喀的京城阳布没有打下来,不能说竞了全功。”
又顿了一顿,加重了语气,说道:“不过,臣要回明两宫皇太后的是,廓尔喀入寇藏边,一直打到日喀则,全藏动摇。当时,驻藏大臣保泰已经动了将**和班禅移到青海的念头。福康安率兵进藏,先将廓尔喀逐出西藏,再越境攻入廓尔喀境内。西藏气候、地理,皆和中原迥异,这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