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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上没有什么是不变的。照此看来,没有一份爱,会是天长地久的。
而父母之爱之所以伟大,就是因为父爱母爱所需要具备的唯一条件,是血缘——一种永远无法割断的关联。
可是,这样的关联,既然从来不存在于我和宫间夫妇之间,那我身上还能有什么条件值得他们一直宠爱下去?
妈咪是个钢琴教师,家里有一台十分漂亮的三角钢琴。
在我7岁的时候,她把我抱上了椅子,捉着我的手,第一次按下了琴键。
“咚”的一声,钢琴发出了清脆的声音。
按下琴键的瞬间,从指头传来了一种很奇特的感觉,似乎我已经摸过无数次,似乎我的双手曾在这样的黑白琴键上跳跃过。
从那天起妈咪就开始教我弹钢琴。对于我的进步,她非常惊讶,多次连声赞叹,说我天生就是弹钢琴的料子,学习之快就好像以前就已经学过一样。
而这样的技能为我赢来了“钢琴神童”的称号,随着年纪的增长,我被送进了音乐学校,自此走上了音乐的道路,并开始参加各种演出。
优秀的琴艺,为我镀上一层耀眼的光环。周遭不断的赞扬,也让我逐渐摆脱那个孤儿院里的小可怜,愈发张扬起来。
但只有我自己清楚,不管表现得那么骄傲,内心深处仍然存在一种浓重的不信任感。
我身边依旧没有我愿意推心置腹的人,因为我从来没办法让自己相信爱这种东西。
而越是缺乏安全感,我便越是会用嚣张的态度来掩饰。爹地妈咪不知道是不是心疼我曾经在孤儿院呆了五年的经历,也从不多说什么。有时甚至会欣慰地点头微笑,说女儿还是开朗些好。
他们不知道,这样的种种,不过是我对自己的一种保护罢了。
当年在孤儿院的时候,我就曾经听到院长跟老师谈论过我,说我天性骄矜孤傲。
那个时候我听不懂所谓的“骄矜孤傲”是什么意思,如今回想起来,院长看到的,是我用来隔绝保护自己摆出的高姿态吧!
我不知道我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性子,就算明知道宫间夫妇对我是真心相待,仍是无法敞开心怀。甚至在有的时候,午夜梦回之时,脑中会闪过一些十分零落的片段,里面会出现几个模糊的身影,但伴随而来的,都是心口像是被碾过般的疼痛。
人心,真的是一种难以捉摸的东西。哪怕是自己的心,都捉不住。
渐渐地,我在钢琴这一条路上小有成就,一些比较大的演出也会请我出席了。再后来,“宫间诺”这个名字作为钢琴演奏家也越来越响亮。
我的性子更形张扬,就好像,这才是潜藏在体内的我本应有的样子。
呵!真不知道我的父母给的是怎样的遗传。出身于孤儿院的孩子,竟还能拥有那样的骄傲。有时候,连我自己都忍不住发笑。不过,因为爸妈保护得很好,外界并没有人知道我是被收养的。每个人都当我就是货真价实的美籍日本人。
这样也不错,反正我本就是个什么都没有的人。现在,至少有姓名,有父母,有国籍了。
只是,还没有我的故事而已。
所谓落叶归根,到爹地年近60的时候,长年居于美国的他终于想要回去祖国,说是想在自己的故土颐养天年。
于是,我找人安排好回国的事情。在网上看房子的相关资料时,刚好看到了一台英国原产的Charles Cadby在日本拍卖。这个牌子妈咪向往了很久,但在美国一直没找到,我想,就正好给她当礼物好了。
根据熟人的介绍,我找了一个声誉不错的艺术经纪替我先拍下,一回国便可以去拿。
一切都进展得十分顺利,第一次踏足日本的土地,在走出机场的那一刻,我心头忽然腾升起一股很特别的感觉。
仿佛,我本就该属于这里。
所以我想,也许,歪打正着,我真的就是个日本人也说不定。不然,从未到过的地方,怎么会让我的血液开始翻涌奔腾起来?
尤其是当我前往神奈川的时候,车子疾驰在沿海大道上,窗外飞逝的景色竟让我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而这种感觉在我见到那个男子时达到了一个最高点。
仁王雅治,我委托的艺术经纪。
在见到他的那一霎,我心里某个地方,好像抽动了一下,脑中有几缕思绪产生了瞬间的混乱和模糊。尤其是在他自报姓名的时候,我竟觉得无比熟悉。
摘下墨镜看清楚眼前的人,白色的头发,俊朗的面容,挺拔的身材……他无疑是个极具魅力的男子,可我见过形形色色的男人,光是出色的外表无法解释我心头那种奇妙的感觉。
迟疑片刻,我有话直问的个性让我把心中的疑问提出:“仁王先生,我们之前……是不是曾经见过?”
他笑着回答说我们此前大概没有见过的机会。
……没有见过吗?看来,又是我想太多了。压下心内的奇异感觉,我扬起笑容,大大方方地说:“无妨,今天就认识了嘛!”
随他走到我要的Charles Cadby前,我坐下,掀开琴盖,活动了一下指关节,手指落到了珍贵的象牙琴键上,清脆悦耳的琴声流泻一室。
一曲终了,我满意地点点头。站起来转身面向仁王正要道谢,眼睛却扫到房间门口不知何时站了另外一个跟他年龄相近的男子。他紫色的头发梳理得整整齐齐,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框眼镜,看起来斯文白净,跟仁王是完全不同类型的男人,但同样俊帅。
不知为何,刚才看到仁王的时候心里产生的几分紊乱,好不容易靠弹琴安抚下来了,却在看到那个男子的瞬间又浮躁起来。
我怔了怔,然后,随手将脸颊边的长发撩到耳后,嘴角不觉勾起弧度。
日本啊,也许我早就该回来了。
* * *
本章背景音乐继续 Anika Paris 《In Love Aga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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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 Will e to You(上)
When you have no light to guide you
And no one to walk beside you
I will e to you
Have no fear when your tears are falling
I will hear your spirit calling
And I swear I'll be there e what may
(当没有光引导你
没人在身边陪你走路
我会到你身边
你哭的时候不要害怕
我会听到你心灵的呼唤
我发誓我会陪着你)
灵活的指头跳跃在黑白的琴键上,指尖带动的旋律奏响了一曲华美的乐章。
直到一曲完毕,财前光才甩了甩手指,伸个懒腰舒展开因在钢琴前坐了几乎一整天而开始僵硬的肢体。
虽然一开始就是兴趣使然才选择了这一专业,但每当deadline靠近被老大围追堵截要交功课的时候财前还是不得不感叹一句:这作曲的活还真不是人干的啊!
大大的懒腰伸完之后,财前才盖上琴盖,站了起来,将前面已经被铅笔涂涂改改画得乱七八糟的曲谱小心收起,在钢琴上竖着垒整齐,小心地放好到文件夹里——这可是整整一个礼拜没日没夜地熬出来的作品,这次参赛成败与否就端看这一张小小的乐谱了。
把新曲放好,财前正打算收拾其他东西,没想到动作太大,手一划过去的时候,竟将旁边堆放的一叠书都扫到了地上。他愣了一下,还是叹一口气,认命地蹲下来开始收拾。
将一本本书捡回来,不远处还飘出了几张原本夹在书中的纸张,财前移动一下位置,伸出手去一一拾回。忽然,他的动作停住,视线牢牢地盯住地面上的一张纸,怔忪的神情浮现在脸上。
定住了半晌,财前才发出很轻很轻的一声叹谓,原先停在半空中的手也继续向前伸去,够到吸引了他所有注意力的那张纸,将其捡起,然后,他起身坐回去钢琴椅上,目光却依然牢牢地锁紧现在放在膝上的那张纸。
薄薄的纸张已经有些泛黄,边缘上甚至有些磨损和皱褶,中间是被撕开过的痕迹,但又用透明胶重新黏了起来。上面是五线谱,凌乱的笔迹勾出一串并不整洁的音符,构成了一曲乐章,深浅不同的字迹显示这份曲谱是分次完成的。
而曲谱上却没有注明名字。
这首曲子,大概已是他7年前的作品了,只是,一直都没有替它添上名字。从完成至今,他也只完整地演奏过一次而已。
在那个让他心情跳跃起伏的晚上,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在众人面前弹奏。自那以后,他再也没弹过这首曲子,也刻意不再碰触这张乐谱。但原来,它一直都被保留在身边,在不经意间,便跳了出来,提醒他曾经的年少轻狂。
注视半晌,财前的嘴角忽然勾起一丝类似于怀念的微笑。他将钢琴盖子重新打开,把乐谱放好在琴架上,捡起来的书本随意地放置到一边,手指攀上琴键,他闭起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弹下了第一个音符。
悠扬的乐音再起,充满了整个琴房,近7年没有弹奏过的曲子,财前却发现自己似乎一点也没有因此而感到生疏,指头几乎是自己在舞动的一般,流利顺畅得让人讶异不已。
原来,这一首曲子,虽然没有用手弹过,但他一直以心奏响,在脑中重复演绎了千千万万次。
这是他,哪怕没有乐谱也无法忘却的旋律。
于是,随着优美的琴音,思绪仿佛又跟着带回到7年前。
那个烟花璀璨的夏天,那个细雪纷扬的冬夜。
那个让他第一次动心的少女。
毕竟……是初恋吧!少年的初恋,不都是最难以忘怀的吗?
哪怕这个故事的结局,是宛如闹剧般的可笑。
财前至今回想起那场天大的误会,仍是觉得无地自容。
枉费他心痛了那么久,难过了那么久,消沉了那么久,却从一开始就是搞错了对象。
他甚至不能去怪责那个已经记不清名字的女孩,因为她当时所说的,字字句句也的确是实话。海蜃曾经是仁王女友是真的,海蜃因为跟仁王分手去飙车是真的,海蜃跟仁王在舞池中共舞有若眷侣也是真的。然而,眼睛看到的,耳朵听说的,是不是就是事实的全部?
怪只怪自己,被表象蒙蔽了内心。白石说得没错,“天才”的赞誉让他过于心高气傲,往往为自己的骄傲所误,错失事情真相。
直到很久以后,当他听到表姐提起说那个叫“幸村”的好像跟海蜃在一起之后,他才愕然不已,追问之下他总算知道事情的真相,原来他们的亲近已经是圣诞过后的事了。
再后来,海蜃居然又出了一次车祸,他跟队友去探望的时候,她静静地躺在病床上,幸村坐在她床边的椅子上,双手紧紧地握着海蜃的,脸上明明带着淡淡的微笑,却让人感到一种莫名的忧伤,奇异而揪心。
原来,一直以来,都是我的自以为是,让我错了一次又一次。
那时,他以为自己是输给了时间,输给了距离。但原来,他是输给了自己。
那时,他以为自己是在错误的时间遇到了对的人,所以才会有那样的伤感和遗憾。但原来,是他自己看错了时间,于是本应凄美的擦身而过变成了笑话一场。
他从一开始,就是输给了自己的骄傲,输给了自己的懦弱,输给了自己的不坚定。
如果,当初他不是那么死要面子,亲自去找当事人问个清楚明白,是不是,一切就会不同?
又或者,哪怕海蜃真的是仁王女友,若他能放下骄傲去努力争取一次,他的初恋,是不是至少能有个不留遗憾的结局?
这样的问题,在他得知事情的真相以后,不止一次地问过自己,每每以无尽的懊悔作为终结。
那个时候太年轻,青涩的感情,经不起一丁点的挫折。长久地笼罩在“天才”的光圈之下,只须一个小小的误会,就足够让他止步不前。
而机遇,一旦流失,就不再回来。当他幡然醒悟时,才发现,站在那个少女身边的男子,从来都不是自己以为的那个。但是,那个时候,他们之间已经真的没有自己再插足的余地。
如今回想起来,年少的时候真的很天真,以为感情只要付出就会有回报。然而,当自己一厢情愿地营造的美好梦境如肥皂泡一般被戳破后,就因为怕丢脸而龟缩在自己的角落里不再过问真相,就连那满腔热忱地谱就的一曲,也从此不敢碰触。
财前的眸光变得深邃,手指动作更为流畅,本来蒙着一层温馨情愫的曲子,因过激的表演方式转而流露出一种浅浅的不甘。
时间,永远是最好的洗涤剂,能够冲洗记忆中那些大大小小的片段,不管是愉快的,难过的,满足的,不平的……
于是,他的感情,也有如海沙构建的堡垒,在一次一次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