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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名的仪式完成后,大儿媳妇好像去了一块心病,乐恣恣地把孩子放在婆婆屋里,同几个来帮忙的堂叔小姑子一起挨家挨户地送起了喜油香。
丁老四看到孙子睡得这个香,他笑了,脚步也轻了,来到天井里把刀子斧子的收拾到南墙根下的大石头旁,拿过油磨石磨起了家什,准备儿子们下午回来用。他磨得正带劲,突然听到了儿子的摩托车响,心里不觉纳闷,只见四儿子已骑车进来。他把车开到了院中央,急忙摘下头盔说,爸爸咱不宰了。
放屁。不宰,喝西北风?
不是。
还想反嘴?我问你,咋这么早就回来了,卖净了?
批发了。四儿说着,这才下来支起了摩托,又从驮篓里拿出包袱、称以及压在最下面的小皮包。随手把皮包递给了他爸爸。丁老四没好气地拽过来进屋点钱去了。
爸爸,我……
行啊,你小子长能耐了,批发省事了不是,啊,你算没算少卖多少钱?他爸爸坐在椅子上,把皮包往桌子上一扣,哗,倒出了一堆票子和钢崩儿。
爸爸,你听我把话说完。
你说、你说,还有理了你。当爸爸的往手上吐了口唾沫连看也不看他,盯着钱边点边说。
我在集上听说了一件事后,就再也无心卖了。
啥事这么上心?什么大买卖?五十八,儿子的话并没影响他点钱,五十八块一……
爸,咱在家是光想着宰羊宰牛了。
你要是当了大官还用得着全家人没白没黑的这么个干法?不干这个,你想干啥?
开矿?
啊,开什么?他停下了手中哗啦哗啦响的票子,两眼不再看钱而是紧盯着儿子。
开矿挖煤。
净满嘴胡诌!这私开煤矿自打旧社会起就是犯法,你活得不耐烦了是咋的?
爸,都八十年代了,你还翻过去的老黄历。咱街上早有人干了?
谁啊?我咋一点风声也没得到?
你眼里除了买卖就是钱,累得咱连喘气的空都没了,啥风到了你这里也得拐弯。
少给我贫嘴,到底是咋回事?
马伯伯家的大闺女。集上的人嘀咕我才知道的,说大妮子家跟几家人联合起来,今天一早去挖那眼老井了,就是早年县煤矿的那眼。
噢?别说了。丁老四这时猛地站起来,把钱一拢说,你点点吧,待会你妈回来交给她,把钱锁好,我去看看。噢,他一指床上的小孙子说,别让你大嫂送油香了,看好孩子。说完丁老四推出那辆儿子们不再骑的自行车,一撇腿骑了上去。
第一节
第一节
连续的干旱让这方百姓的夏季颗粒无收。不怕麦无收,就怕秋连旱。到了秋上,还真是连续上了干旱。人们盼雨水简直就成了盼救星。就在眼看着连冬小麦也无法种上的时候,真主终于发了慈悲,一场透地雨过后,裸露的黄土上终于长出了绿色的麦苗。这苗儿,柔柔的,绿绿的,闪着诱人的光,人们仿佛又看到了希望,又做起了丰收的美梦。
西大街的人,大多数是穷底子一个,一年的干旱让他们早就慌了神。有人失去了理智,也因此付出了代价,一场“赶集风波”,折腾得更是雪上加霜。好不容易种上的麦子,竟让这一夜间冒出的三角架又给遭踏了个七零八落。
有人已从那麦苗下面挖出了黑金子。这一块块、一车车的黑金子,全都是哗哗响的钱啊,这可是种一辈子绿苗儿也换不来的票子。眼看着煤一天一个价的涨,势头就连六月里的庄稼都撵不上。
四哥,都说镇上的物资交流会热闹,要我说,它还不如咱这坡里热闹。
就知道热闹,屁蛋玩艺儿,啥时候才能有个大人的心眼儿。
我说的是真的。他瞪了四哥一眼,心里并不服:口气就像比我大多少似的,整天往大人堆里钻,长不老也愁老了。如果是大哥说这话,我早就跟他嘻皮笑脸的没了正经,而眼前的四哥你跟他就别想逗起来。他也变得一本正经地说:这满坡里人欢马炸的,你看这路上,小推车,牛车,拖拉机,呼呼隆隆比赶集的都多。再看这些三角架,一夜就长出了这么多,比咱村上的树还多。你再往远处看,那黑压压的成群结队的人,咋像看戏看电影似的。你说,信息咋就这么灵,咱这里刚一开始挖,他们隔老远就跑了来,神了。
哼,这有啥?就像大六月天,你在毒日头下的庄稼地里拉滩屎一样。
四哥,这都快过冬了,你咋又扯到大热天上去了,还净说恶心的。我这饭都咽不下去了。
兄弟俩说这话时正蹲在地上吃饭,丁老四还领着一帮人在不远的三角架下起劲地挖。先让这俩小的吃,等他俩吃完,再替换他们。
不说这恶心的你能明白?
啥?
你刚拉了屎,就飞满了苍蝇,再远它们也能嗅到。嘿嘿。
真有你的。呵欠,你噎得我都打喷嚏了,你还笑?恶心,不吃了。
不吃省下。
行啊,咱都省了,连力气也省了,待会儿干活,我只看着你干就行。嘿嘿。
你个小兔崽子,痒痒了是吧?啊,你跑啥?有种的就吃我一拳。
不闹了,四哥你吃你的,我保证不说你那滩屎了,嘿嘿。丁思武跑到一边还在乐哈哈地说,让爸爸听见,他一指井口说,又得骂。不笑了,真不笑了。说真的,那边的人是哪里来的?这么多。
傻笑,还看,有啥好看的?告诉你,大多数是外省的,他们专门下窑挖煤。就像咱买牛一样,有牛的地方,再远再偏咱也较准能跑去。说着,顺势躺在了地上。
四哥,你身子底下的这些麦子绿油油的压了多可惜。再说你躺在地上也不怕冻着。
啥叫可惜?啥叫怕冻?
这可是前阵子咱累死累活种上的。
去,小娘们似的。这井压了多大一片,还在乎这点?看这四周,啊,看,哪个井架下不是踩得光溜溜的?还可惜,可惜个屁。这能叫麦子?这叫麦苗!你没听咱妈说,谷上场,麦上仓,豆子扛在肩膀上,那才叫收了庄稼粮食。这小苗子能算什么?呵,就算是长成了,等到开镰收割时来场东南旱风,就能把麦穗刮得光剩麦杆了,到那时还不是空欢喜一场?哪有窝兔子不拿,拿跑兔子的理?他顺手薅了一把麦苗,一扬手撒了出去。
也怨不得丁思勇这通乱侃,理想主义能顶什么?那是吃饱了撑的没事干的人脑袋里才会盛的东西,老百姓,他就是现实,连傻瓜都知道,它这煤,比土坷垃值钱。 txt小说上传分享
第二节
第二节
星期天的的时光,总是快乐的,对于学生来说,它是一个美好的日子,不管它是什么天气。风也罢、雨也罢、冷也罢、热也罢,这一切似乎一点也不影响学生的好心情。夕阳西下,正是文人们多愁感怀的时刻,但对于年青人来说,落日与朝霞同样美好。
就是在西阳夕下的余辉里,弯弯的山路上,走来了两个学生。不知是不是默契,每次返校走到桃花山底下的时候,他都能撵上她。
马六亭,你家是不是也开矿了?
我爸才不稀罕那煤黑子。
嘿嘿,昨天我一回家,就听人到处都在说村西的新鲜事。
新鲜事?
说那边家家户户都在挖井。
虚吧,我们家就没挖。
你爸爸觉悟高呗。
照你这么说,不挖的是觉悟高?
对了,答案不是一般的正确,而且是非常的正确。嘿嘿。
你要夸你爸就明夸,还绕起弯来。她咧了咧嘴,纵了纵身后背的大包。
错了,答案不是一般的错,而且是非常的错。这次一定要扣分,嘿嘿,真是不中夸。
扣也是该扣你的。这才是百分之百的正确答案。是不是你爸也挖起了井?
谁不明白,如今村西的地里才发现了煤,村东的早都挖净了,我爸就是想挖,俺家的麦地里也没有啊。他说着就要接马六亭背的大包:来,我来背。你再笑就光见包不见人了。
才想起要背啊,人家早累了。马六亭不客气地把包给了他。
你想要我背,就直说。嘿嘿,我不说,你还绕圈子。
呵,你说清楚,谁想让你背?笑什么,要笑也是笑你自作多情。
带了被子?你妈真疼你。嘿嘿。
你妈不疼你?看你的坏笑样儿,就不该叫人疼。
嘿嘿,谁不想叫人疼?我妈就是想疼也顾不过来呀。
那,找个疼你的媳妇不就得了。
张牧的脸一下子红了,他加快了脚下的步子。
嗳,慢点,追不上了,等等我。马六亭紧跑几步赶了上来。唉哟,幸亏你还背着东西,是不是想仍下我跑了?在这荒山野岭上,你想让兔子吃了我啊。
哪次仍下过你?就是有兔子也不敢惹你啊。张牧憋得脸通红,他连头也不敢回地对身后的马六亭说着。
说着玩儿的,你脸红什么?咱俩在一起,你说像什么?马六亭嘻嘻哈哈地小跑着来到了张牧跟前时,已是笑弯了腰。
像什么?张牧越发脸红了。
像什么你不明白?当她的眼睛碰上他那双眼睛时,姑娘才觉得这玩笑开得有点过头了。她的心突然间砰砰跳起来,脸上已升起了一朵桃花,是那种白里透红含着露水的,在晨曦中闪着亮晶晶光彩的花骨朵儿。慌乱中她看到了西天边的太阳说:你看太阳还在山腰上,累了,歇歇嘛。说着,她也不管张牧歇不歇,坐在了路边的一块石头上。
张牧把身上背的大包放在地上,眼望着远处,
马六亭见张牧凝视山坡上那一丛丛的野酸枣树丛,那星星点点的红色的小枣儿在夕阳的余辉里是那么光亮,那么鲜红,惹得她再也坐不住了,跑进了灌木丛中。
于是,两个人一边嬉戏着摘酸枣,一边谈论着美好的未来。越说越投机,两人都惊讶地发现,原来彼此有这么多的共同点,这么多的共同爱好。这让张牧既欣慰又激动,这疙疙瘩瘩的山间小路从此竟成了他们每个周末的期待。虽然天天都同在一所学校里,但是既便在同一个班里,上课听讲,下课作业,根本就没有可供自己支配的时间。
第三节
第三节
这天傍晚,黑金子总算露出了真面目。西大街挖煤的这可是头一户,就连大妮子他们早干多少天的人家还没见到煤的影子呢,况且这还是铺炭,一米二的铺炭,这在周边的大小矿里边,可算得上是正儿八经的富矿。
这黑黝黝的,闪着乌黑亮光的东西,分明就是票子,分明就是灿晶晶的金子啊。它们静静地等待着,等待了不知几千年几万年,等待着总有一天重见天日,等待着总有一天让那些贪婪的人前来发疯。果然,丁家要发疯了,他们激动得心潮澎湃,他们兴奋得两眼发红,他们忘记了吃饭、他们忘记了睡觉,他们更忘记了黑夜白昼。千呼万唤,真是千呼万唤啊。丁思武看着全家人,个个都是激动无比的样子,还有那些羡慕着的街坊邻居,他们像追星族看见了当红歌星。
不几天的工夫,井上的煤就堆成了小山。井口上的几盏大灯,仿佛赛过太阳,在漆黑空旷的夜空里明晃晃、白刺刺。大车小车你挨我挤,把一条弯弯曲曲的土路薰成了黑色,直到轧成了煊腾腾的黑面缸。这口缸像个沸腾的大染缸,把它周围的一切全变成了清一色的黑:黄色的土路黑了,绿色的麦苗黑了,就连人也黑了:花白的头发黑了、五颜六色的衣服黑了,脸面更是黑了。
丁思武今天要下井。他非下不可。非下不可。
前几天是几个哥哥轮流着下,他下不下的都没多大关系。今天不行了,他非下不可。几个嫂子在家忙着做饭送饭,父子几个也各有分工。父亲在井口卖煤,他的腰痛病又犯了,无法胜任井下的活。三哥跑外,负责买东西联系业务什么的。大哥、四哥在井下已连轴转了好几天,再不上来休息就扛不住了,但凡有点常识的人都明白下井不同于别的,这埋了没死的活儿,全仗着一股子精气神儿提着,人一疲劳就容易出事。小儿子大孙子老太太的心尖子,他知道,不光母亲护着他,就是父亲也偏着,自己才不像几个哥哥那样到井下干活。但是,今天他非得下。再不下,他觉得就不是男人了。他激动的手都有点抖了,就像梦中见到马六亭,明明是醒来了,可还是那么激动,虽然他知道,这分明是两码事,是风马牛不相及的事,可他就是联系到了一块。妈的,肚子里墨水少,打个比方也遭人笑,马六亭她要是听了,较准会笑。好呆是梦,是给自己打比方,此刻他真的笑了,不是做梦,太阳在头顶挂着,拧一把大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