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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一连几个周末她都像故意躲着自己,而且说话也心不在焉。是什么让她一下子变了?看着她日渐消瘦的样子,张牧更是百思不得其解。
哥,你怎么在这里?
张牧与马六亭被突然的来人吓了一跳。
啊?是啊。你咋来了?张牧问。
我,我是顺便来看看丁思勇的。
张牧见她闪烁其词,并没有多想,只是顺口说,丁思勇怎么了?
他伤着了,明天就要出院了。六亭姐,你怎么也躺在这里?病了?
我?
噢,没什么,她,只是打个吊瓶。张牧自然地回应着。
我,我没事了。谢谢你们兄妹来看我。我不留你们了。马六亭心里升出一丝温暖,了解我的他,只要有他在,什么样的尴尬局面都能化解。
六亭姐,你别撵我呀,不把你送回去,我就不走了。
我怎么好意思耽误你上班呢?再说这儿离学校不远,我没事的。
六亭姐,我今天就陪你了。也是顺便来瞧瞧丁思勇的。 她刚才还说是为丁思勇来的呢,这会儿又成了陪好姐妹的啦。女人呀,一旦恋爱了就变成了糊涂虫。
你也是。一个小小的职工干你的活就是,不来谁还会怪你?咱妈不定怎么惦记呢。
哥,我不会待久的,你回家吧,替我向妈说声。我送六亭姐去学校。听这话她倒是硬气的主人了。
学校的女教师宿舍里,马六亭侧歪在床上。下身还在流血,她心里苦苦的,无奈她是张牧的妹妹,所以自己还得硬撑着,她顺手从床头上拿过一本书,有一搭没一搭的翻着。张凤倒不外气,紧挨着马六亭也倚在被子上,天上一句地下一句的闲扯着。
马六亭见她无意要走,像有心事的样子,便说,张凤,我虽然有那么多的姐姐,但她们都忙得再不像姑娘时那么心静了。既然你叫我姐姐,我就把你当成亲妹妹。唉,也许当个女的都是苦命。
六亭姐,你算是说着了。我,我真是命苦呀,可我觉得我哥这个大男人咋比咱女的还苦。
这话怎么说?
他明明是喜欢你的,心里只有你一人。
张凤,我已经定了亲,可不许你乱说。
唉,爸妈几次要给他说亲,他死活不让。为他的亲事,一家人都愁成了心病。
啊!什么?他没定亲?不、不、这不可能。早在我念大学的时候他不就定了?
说啥呢你?你这可真冤枉人呀。我哥心里要是没有你,也许早就给我娶嫂子了。
你哥?
是呀,我哥喜欢你,喜欢的像疯了似的。我看得出,你其实也挺喜欢我哥的。
我、我、我心里乱糟糟的,张凤你要再说这些,我只好叫你走了。
我……我想说的是,我再不找个人说说,我就受不了啦。
张凤眼泪哗哗地,边哭边用袖子抹,她支撑起虚弱的身子,拿过毛巾递给她说,该哭的是我,你好好的怎么说哭就哭。听了这话,张凤哭得更凶了。马六亭知道劝也是白劝,索性让她哭吧。忍着自己的酸楚,等她哭够了,马六亭有气无力地说,看你把俩眼弄的,不如在我这里住下等明天再回去,还好你哥知道你在我这儿。
张凤点了点头说,管他上班不上班的,反正丁思勇就要出院了。六亭姐,这阵子我琢磨来琢磨去,就只能找你说说了,我,我要憋死了,你知道丁思勇为什么要自杀?
她急切的自问自答着,他是为了我。
张凤这句话,倒是出乎马六亭的意料。也难怪她哭的这么伤心。
我们俩早就私定了终身,可他家里非逼他再娶亲。他无法违背父母,只好去死。这些日子,你知道我是咋想的,如果他死了,我就随他去。说着,又是一阵哭。
马六亭像是在听天方夜谭,不过她还是不敢相信,故事的主人翁竟然是他们二位。从蒙发情爱那时起,就幻想着要与他轰轰烈烈地爱一场,但直到如今,却一直如此迷茫。她有时候觉得自己是如此懦弱、如此胆怯,似乎根本就不值得人爱。那些情啊爱的,只是在书上、在故事里,在作家的小说里。而眼前的她,这个把张牧没有定亲告诉自己的人,在自己还没从这个巨大的惊谔中醒过神来,却又完全出乎意料的抖开了新的一幕,这一幕对于马六亭来讲无疑于看到了一颗核爆炸。她真的激动不已。
你们为何不试着让双方父母认同?话刚出口,她便觉得自己的话好没道理,这是怎么说呢?自己的事,不也是没有勇气告诉父母吗?
说了呀。我俩都向父母说了。你想,但凡有回旋的余地,他哪能自杀?
真羡慕你们,你们真的好勇敢。为自己的爱不顾一切,哪怕去死。
我们没想那么多,我们只想一辈子待在一起。我们只要父母答应我们,找一个外族的对象。就这么一句,他们就再也不允许了。我万没想到的是,他竟想去死。听矿上的人说,那天他大哥刚宰了一头牛,刀上还沾着血。当时家里只有他父母,趁这机会,他要父母把婚礼取消了。他说,要我结婚也行,但我娶的是另一个姑娘。他父母急着问是谁?当他刚说出是个汉人时,他父母干脆让他住嘴。谁知他竟拿起那把宰牛的刀子,捅进了自己的肚子。他哪里是捅他的肚子啊,他捅的是我的心。他在手术室里整整做了五个小时,对于我却像是过了五年呀。我,我准备下了一条绳子,如果他去了,那我……
马六亭心里叹息着,张凤,你只管说自己了,可是,你怎么能明白我呢?又是一阵哭。
你也别难过了,丁思勇不是明天就能出院吗?
是啊,也许那次我烧香烧对了。刚才他在医院里对我说,他父母不再逼他了,只是也没答应他。
他们知道是你俩的事?
他们只知道他有个汉人的女友,不知道是我。我俩的事,眼下就你清楚。
马六亭看着张凤,欲碎的心涌起阵阵酸痛。想不到,这世上不幸的人儿又多了一对。唉,张凤啊张凤,我连我自己的事儿都弄不清楚,更别说你的事儿了。一时的冲动就这么轻易地把自己交了出去,交给了一位越来越像个谜的人。张牧,你不该啊,你不该与你母亲合起来骗我,难道连你妹妹的这点勇气都没有吗?现在,我这付活受罪的样子,都是你害的呀,如果不是你,我决不会轻易把自己交给他丁思武。可现在,要我怎么办啊,上苍啊,你为什么这样对我?
第一节
第一节
谁也别说了,这都是命,人不跟命争。他属虎,她属兔,偏偏生了个儿子又属狗,狗撵兔子不回头。死了就了了,不看死的看活的,谁苦啊?没娘的孩子苦啊。唉,老丁家怎么这么多事儿,活脱脱一个驮钱的驴,竟好端端地说无常就无常啦?
人们仍然议论纷纷。
丧棚高挂,公婆哭得死去活来,任凭街坊邻居苦口婆心的相劝,婆婆说什么也要随着儿媳妇去。
大街上,尘土飞扬,一队怒吼的人马,正往西大街的双子楼这边涌。领头的几个咬牙切齿摩拳擦掌。快、快跑啊,快把他龟孙子的楼砸了,砸他个片瓦不留,逮住那个鳖羔子,先骟了他……
领头的是娘家哥,黑黑的、大高个,袖子绾到了肩膀上。全村的青壮劳力几乎全来了,紧握亮锃锃的农具,更有一级政府村委领导撑腰,乘着拖拉机、大卡车,几百口子人,浩浩荡荡从百里之外,一路痛骂、一路挥舞着开进了西大街……
马卫国跑来了,从清真寺里,一边跑一边擦着湿漉漉的头发,刚换了水(沐浴)还没来得及礼拜,就被惊得跑了出来。这是咋了?上级没来通知要开会,这又是什么运动、哪家的串联啊?人流洪水一般,来不及想了,跑吧,快跑,追上洪流,找到源头,一定要查个清,问个明。
张文也跑来了,他撇下养殖场办公桌前的瓶瓶灌灌,从村东上气不接下气的颠来了。亲娘啊,是不是*又来了?是不是又要斗四类?我,我是向前呀,还是向后啊。这亮锃锃的锄镰锨镢,打起人的脑袋来,比砸土坎垃可是容易多啦,要命的还有这满天飞的石头,它可没长眼啊。
二虎子从饭店里仍下经理的账本也蹿来了:他奶奶的臭养汉,刚打完对越自卫战,这又玩儿的是哪一出?
人流如潮,吵的、骂的、哭的、叫的,从村东到村西,家家户户,老老少少,六七千口子人追着这疯狂的车队一起涌向了西大街,似澎湃的浪潮在双子楼前汹涌地上下翻滚着。
面对这疯狂的场面,马卫国急得汗流浃背。他终于站到了制高点——一堆高高的粪土上。他仿佛又回到了战火纷飞的年代,他开始向着狂热的人群高呼,缴枪不杀、举起手来。可是,话说出口,却成了——有党员吗?是共产党员的就要站出来。令他意想不到的是,还真有人站了出来。
我就是。一个红脸老汉闷雷似的怒吼道,身边还有一个眼睛通红的黑大个。
你真是吗?
娘的,老子入党时,你还穿开裆裤呢。
一阵疯狂的起哄声,漫过了人群直冲向马卫国的脑门,依他的秉性,不向前纠出来,就不是他马卫国了,可是眼下这局面,面对这群近乎疯狂的人群,做为一名老共产党员,就要以大局为重,个人的屈辱又能算得了什么?
同志们,老少爷们,既然是共产党员就要带头遵守党纪国法,再大的事,也要依靠组织,无组织无纪律的这种行为,是知法犯法!
害死人为什么你不说知法犯法?
说这话你有什么证据?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
臭白话,少给俺来这一套。活蹦乱跳的一个人,眨眼就没了。是你闺女你就不唱这种高调了。
别和他臭摆摆了,再搅和连他一块捶了,操你妈的……黑大个声嘶力竭地怒吼激起了千般的回应……
打呀,轰隆……哗啦……高高的铁门紧闭着,亮锃锃的铁家伙砸在上面闪着金星,发出震耳的轰响,砸啊,打啊。高大的铁门太结实了,只是轰隆隆的山响,就是不见门开,这情景更加激发了复仇者的怒火,咚、咚,响声越来越大。墙面上,铁镢头砸上去“当”地一下又反弹回来,简直就是铜墙铁壁。疯狂的人群像发怒的雄狮在墙下乱转。有人说搭人梯上啊。人群响应着,对啊!怎么就没想起用这招。管你铜墙铁壁、管你缩头乌龟,八国联军都打跑了,小日本都投降了,你丁家算他娘的老几?上啊,打他这个资本家,打他这个狗日的。
黑大个高呼,老少爷们,上啊,他不让俺妹妹活,咱就叫他“遭瘪俩”啊。
疯狂的人群像一颗颗滚烫的炮弹,随时都有爆炸的可能。马卫国觉得力挽狂澜或者说献身的时候到了,他要像《青松岭》上的老共产党员万山大叔那样,豁出性命,也要把这群烈马勒住。或者像黄继光、董存瑞那样,粉身碎骨也要把这些“敌人”给压下去。马卫国就要豁出去,就要冲上去了。他已经急不可耐了,他的忍耐已经达到了极限。
忽然,一声尖锐的童音,划破长空。瞬间翻滚的人群中撕开一条长长的口子——两个身着重孝的男孩儿被两个大男人抱到了黑大个面前。
舅舅……舅舅啊……
第二节
第二节
两个孩子一边哭着一边抱住了黑大个的腿,左大腿一个,右大腿一个,两个活生生的大绊子把个黑大个的心给搅乱了。这时,寺管会的王乡老和孙乡老也挤了过来说,为主的慈悯,看在俩孩子的份上,节衰顺便吧。趁这个势头,一个年长的老汉拿来两沓百元现钞说:带上吧,两万块,丁老四说再没脸见老亲家,他们家没福份担不起那么个好孩子。
黑大个吼嚣着,血红的俩眼珠子低头瞪着似惊弓之鸟的孩子,灰头土脸的俩小子,小脸蛋红一道黑一道小鬼似的。他“哇”地一声,声音似炸雷,电击了一般,把头埋在了两个孩子中间,骚乱的人们霎时安静了下来。波涛汹涌的人群也哗的一下退了下去。
有人一直在冷静地观察着这一切。见时机已到,她使了个眼色,两个彪形大汉挤到了哭作一团的甥舅跟前,一人一只胳膊,架起黑大个便往车里塞。黑大个却挣扎着不上车,任凭两个汉子死拖硬拉,他撅着腚,使出吃奶的劲往后挣,这时,有人把那两万块钱塞进了他的裤腰里,他也就顺势任人把自己架到了车上。他非常明白,两万块啊,那得买多少五毛钱的茶啊。辛辛苦苦种一夏季玉米,秋后留下口粮,交上公粮,剩下的推到集市上卖掉,最贵时才三毛二分五一斤。两万块,这得卖多少玉米啊,可人家就这么腰粗,一甩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