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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里的这一份,比昨天交上来的厚了几页,可惜篇幅用在了概念阐述上,对昨天批复下去的意见也有简略回复,就是没有几句说在点子上。
描述的通俗好懂一点,用个比喻,这个产品经理用非常生动且有煽动性的方式描述了人类怎么登上火星在太空定居,打算上去开发房地产,但是根本没调查地球上有多少人愿意去。
陈姝手里拿的项目报告是为了一个技术难题上报,很快讨论结束,裴佳木就翻开文件凝神准备做笔记。
季童隔着会议桌和几个人看了他一眼,对他停止腰的动作微微皱了皱眉,好像这样会很累。
裴佳木握笔的手做了个“无事”的小动作,垂下眼睛。
产品经理把做好的ppt打到白墙上,站到大家面前手舞足蹈地解释自己的构思如何划时代,如果成功,公司会成为下一个水果公司,改变大家对电子产品的认知。
裴佳木飞快地在文件上化关键词,忍不住翘起嘴角,有些奇怪,这个家伙的风格和浩星不太搭,不知道是怎么招进来的。
待那个人陈述完,跟他配合的研发组先不干了,组长直着脖子就问一句话,“你了解不了解目前硬件的容量?硬件跟不上,你就是说出个花儿来,也不行。”
产品经理一副耐着性子跟无理取闹的小孩解释的样子,“没有条件可以创造,世界上每天都在出现新材料,总能找到。”
另一边研发二部的部长毒舌的很,哼一声,“造飞机的梦想是伟大的,自己建跑道的思路也牛逼的很,可惜目前只有泥巴满地的乡间小道,你要是找得出混凝土,我们还陪你玩一玩。”
首席财务官连忙抹汗,“就事论事,就事论事,乡间小路升级成跑道成本太高,公司没那闲钱。”
这一通关于成本控制的唇枪舌战,期间穿插着各种技术解决方案。
季童抿着嘴听他们吵,他本身就兼着公司的首席技术官,实际上对于新产品有一票否决权。
但他就是不说话,那个产品经理就觉得有门,一拍桌子,“我以为浩星是充满活力的公司,里头都是充满梦想的年轻人,我进这个公司的初衷,是找到一群志同道合的人改变世界!”
就算企业员工平均年龄只有二十五六,大家也对这样神奇的论调接受不能。
裴佳木飞快地写完了标记,抬眼一看那产品经理的表情,忍不住嘴角就翘起个弧度。
这一副怀春少女发现男神是人渣的委屈样儿?!
毒舌部长不能忍他,“你这不是梦想,是空想!我们浩星做到今天这样是靠拍脑袋异想天开吗?我们靠的是脚踏实地!”
点赞,鼓掌!这才是我们浩星的风格!裴佳木在心里竖大拇指。
产品经理四顾茫然,转头看季童,“季总?”
季童清两声嗓子,扣扣桌面,“脚踏实地是对的,怀抱梦想才有未来,刚才大家说的其实各有道理,我昨天批在项目上的前期数据疑点确认了吗?”
产品经理低头,“咨询公司需要三个工作日修正。”
“那么等结果出了再说,数据比猜想更可靠。”季童扣扣桌面,就算给这件事儿订了基调。
产品经理不服气地坐回去,其他人多年相处,已经习惯吵到人脑打出狗脑来再一秒钟变真爱,深呼吸两口气脸色就变回来继续看下面的项目。
季童看看时间,“午休时间快到了,大家出去吃个饭休息一下,下午再继续吧。”
几个管理注意力一秒钟从文件上拽出来,惊奇地看着他,季童这里竟然有准时休息一说?
陈姝控制不住视线挪到角桌上的一叠饭盒上瞅了一眼,再看看裴佳木刚递过来的文件,一笔漂亮的行楷,重点总结到位,条理清晰,连英文关键词都没写错一个。
这个临时实习助理,比表面上看起来能干多了!
大家拿了自己的笔记本散伙,陈姝走在最后,轻轻把门带上。
办公室安静下来,只有空调轻轻的换气声,季童松了松领带,坐到裴佳木身边,一手就按到他腰上,“怎么不多睡一会儿。”
“已经每天睡近十个小时了,还能多多少?”看看时间快十二点了,裴佳木把饭盒端过来,顿了一下,“一起出去洗个手在吃饭。”
两个人一前一后到卫生间,挨着站在洗手台前洗手,身后的隔间里穿来巨大的咚一声。
听起来像是有人用力踢到门板上。
季童甩甩手上的水珠,“谁在里面,出什么事儿了?”
里面的人立刻安静了,过了几秒钟,隔间传来冲水声,门打开,那个产品经理有些尴尬,“刚才一下子没站稳,差点儿滑倒了。”
季童扯下一张纸擦手,点点头,“没事就好。可能是保洁没做好,地面湿滑,一会儿叫行政过来处理下。”
产品经理连忙摆手,“没事儿没事儿,是我自己猛然站起来晕了一下,都很好。”
“哦,那小心些。”季童摆摆手离开。
裴佳木跟在他身边自始至终没出声。
两个人进了办公室,他才问,“这家伙是公司人力招进来的人?画风也跟大家差异太大了。”
“赵玄雨脑子进水都不会招这样的人进来,三个星期了还没办法跟自己团队的人打成一片,”季童都忍不住撇了撇嘴。
“哦,那么内情是什么?谁的关系户?我还不知道这个叫什么名字。”裴佳木不以为意地打开盒子,看样子跟大家都不对付,扛不住就会走了吧。
“叫刘升龙,大客户家里的小辈儿,以前在另一个知名的互联网公司当产品经理,估计也是家里关系给找的工作,”季童一脸便秘的痛苦神情,“带的团队没坚持到新产品上市就散了,被他叔叔塞过来。我一年赚他近亿,权当帮他养个闲人。”
利益太大,裴佳木皱眉,“这样他不会轻易走了吧,说不定还会因为现在的研发不配合他要求你给他招新人组个团队。”
季童端起豆沙喝了一口,“损失太大我就去从他叔叔那里捞回来。哄着他玩儿好了。”
两个人舒坦地吃了一顿午饭,季童从柜子里翻出毯子来,拍拍沙发,“过来睡一会儿。周末我把附带的隔间清理出来,换个床进去。”
裴佳木午睡习惯了,到点儿就犯困,走过去舒服地躺好,伸手握住拽坐在茶几上的季童,“你坐这里,要软一点的床垫。”
“太软了对脊椎不好!”季童坐到沙发一侧,松松握住他的手,单手看笔记本上的文件。
室内凉润润的,裴佳木微微蜷缩着腿,枕着沙发垫子,裹着绒毯,很快睡过去。
没有过十分钟的样子,办公室大门忽然催命一般敲响。
裴佳木一惊,睁开眼,季童的手已经按在他背心上安抚地顺了几下,扬声道,“稍等!”
等裴佳木坐起来把毯子叠好,季童才坐回办公桌后面,“进来。”
刘升龙推开门大步进来,几步逼到季童办公桌前面,两手按住桌子,“季总,我有几句话不吐不快!”
裴佳木被惊醒,不太高兴地板着脸坐在旁边的沙发上,被他这架势看的一愣一愣的。
季童指尖在靠背椅的扶手上轻叩,“嗯?”
刘升龙身体微微前倾,“我对一起工作的同事有些想法。”
“哦。”季童还是一个单音节。
“一起工作也有半个多月了,我觉得一些想法不是我的错觉,”刘升龙觉得自己很委屈,“虽然不是跟大家一起打拼过来的,没有共同经历浩星过去的成长,但是我非常期待跟大家一起见证它的未来,并且从进公司开始就为此努力。所以我就想不明白!”
“什么?”这回多说了一个字,季童往后仰到椅子上摇晃了两下。
刘升龙握拳,语气隐忍的很,“我不明白,到底是我对浩星的想法是错误的,还是仅仅因为我是外来的,它对我展示的面孔就不一样?”
☆、第64章 埋线
“那么,在你眼里浩星是什么样?”季童颇感兴趣,比划一下办公桌对面的椅子,“坐。”
刘升龙有些激动,拉开椅子坐下,“我来之前,以为浩星是个天才云集,思维前卫,充满梦想的地方,不仅是我,外面许多人也这么认为。但是我来公司这三个多星期以来,看到的东西不由让我想起一句话,盛名之下其实难副。”
“比如说?”季童眼角盯着文件夹上他喷出的唾沫星子。
刘升龙花了一点时间整理自己的思路,还没有完全失去理智直接攻击某一个同事,而是先泛泛说,“公司里办所有事情都要控制,所有细节都需要流程,这些冗余的控制明显拖慢了项目进展。”
没有规矩不成方圆,总不能天马行空爱干嘛干嘛,就这一句就够裴佳木扶额,可能在之前的那个公司里,人家也是根本就是把他放着玩儿吧?
季童绷得住的很,还引着他继续说,“在我认为,公司里每一个流程控制的出现都事出有因。”到这里做了个稍安勿躁的手势,“但是我们永远不会拒绝意见和进步,你刚才的概括太笼统。能不能举个具体的例子来?也许确实一些事情需要特事特办。”
刘升龙脸上现出一种类似于—虽然不幸掉进了火坑里,可是坑里有个出去的台阶—的表情,激动的情绪被安抚了许多,镇定了一下才继续表达自己的想法。
“我来公司的日子并不长,能说的不算多。就以这次项目开展为例吧,从我提出这个想法已经半个多月了。现在科技创新日新月异,市场竞争多么激烈不用赘述,每个点子的时效性都是非常短的。慢一步市场就被别人抢占了。前面论证项目合理性已经花了两个星期,今天再去联系市场调查公司又是一个星期,每个环节都多出这么一个星期,产品成型会变得遥遥无期……”
季童打断他空洞的唠叨,“你如何判断市场容量,怎么肯定你就能占领市场?”
这一质疑,刘升龙又激动了,霍然站起来演讲一般挥动胳膊,从著名经典案例讲到自己思路的可行性,期间引用名人名言无数。
裴佳木坐在旁边听他旁征博引一副站在世界之巅指点江山激扬文字的真神范儿,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
这小子根本就是一个现代版赵括,听他讲话看的书是够多,想的也多,可惜全部跑偏了。
再加上强烈的支配欲和表达欲,怪不得他叔叔把他塞到别人的公司去。
季童镇定地听他慷慨陈词,眉毛都没有动一丝,等他说到口水干,扣扣桌面,“小裴,给他拿瓶水。”
裴佳木一看他这表情,几乎是有些同情地看向刘升龙,站起来拿了瓶冰箱里的矿泉水递给他。
刘升龙慢半拍接过水,感觉自己嗓子果然火烧火燎的,拧开咕咚咕咚灌半瓶儿。
裴佳木坐回去无聊地打开笔记本电脑看新闻,顺手给陈姝发了个【下午会议延迟,时间待通知】的邮件。
公司里的项目流程严格,每周例行汇报其实并不是非做不可。
季童用一瓶冰镇矿泉水堵住刘升龙唾沫横飞的嘴,“等我打个电话,先坐下坐下。”
刘升龙握着水坐下,从冰箱里拿出来的水瓶子上很快沁出一层水汽,掌心湿漉漉的,心里有些忐忑。
季童淡定地在他面前就拨了电话,笑眯眯寒暄了几句才问,“刘总,你拜托我那件事儿,是不是有点儿什么情况没交代清楚。”
刘升龙条件反射就肩膀一收,他叔叔也是个刘总,这是打电话过去告状了?
他非常清楚自己的工作是叔叔托人给送进来的,因此站在这些几轮面试才进来的精英们面前总有些心虚,所以才那么急于做出点儿什么。
上一份工作结束的并不愉快,如果这一份没做到一个月就被开回去,那可真是没脸出去混了。
只是,告状会当着自己的面儿这么明目张胆吗?刘毕竟也是一个大姓,大街上普遍的很,这么准就是跟自己叔叔再打电话吗?
季童用没什么意义和指向性的话跟那边的刘总聊天开玩笑,“上次听了您的建议,倒是多收了两笔,改天请您吃饭。”
“哪里哪里,太客气了!”……“是有些麻烦,世上没有白吃的午餐不是吗?”……“这我可当不起……”
听不到对面再说什么,大概五分钟后,季童瞥了他一眼,很随意地说,“您要是确定扛得住,我就动手了。”
那边似乎很是爽快,隐约从听筒里泄露出点儿笑声,季童懒散地靠在椅背上点点头,“那么一言为定,后果自负。上面的话不是开完呐,老大哥……”
刘升龙在他放下电话看过来的瞬间,不自觉后仰往椅子背上贴了贴。
刚才进办公室的时候鼓起的勇气已经再而衰、三而竭,现在肩膀也缩了,腰也塌了,握着冰凉矿泉水瓶的掌心里湿漉漉的。偌大的办公室里他只听得到旁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