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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买么?”姬野忽然有点不耐烦起来,“不买就走了。”
吕归尘一时也摸不准姬野这是怎么了,刚才不是还踩地踩地正高兴么。但他还是走出了店铺,对姬野说:“走吧。”
吕归尘走出来,注意到远处一家酒吧招牌很亮,他笑着转头说:“姬野。”姬野刚好走到他身后,吕归尘给他指了指那家酒吧:“喝酒么?”
“好啊。”姬野也不自觉地笑了起来。他的眼睛很亮,就像被打磨过的黑曜石。
☆、4
这家居酒屋里有一股沉闷而奇怪的味道,刚闻觉得不适应,在这味道里浸久了反而有一点上瘾。姬野刚开始还以为是藏药的味道,直到老板拿出一个有篆文的金属小炉子,神秘莫测地指了指里面正在燃烧的一堆白块。
“那是什么?”姬野有些莫名其妙。
“那是禁婆的骨。”
姬野悚然,没有再继续追问禁婆的事情:“那么小一个炉子,这么大味儿?”
“当然不。”老板用长长的手指摩挲这炉子的出烟口,“每张桌子上都有一只。”
一只?一只什么?禁婆么?姬野有些混混沌沌。下意识看了一眼吕归尘,吕归尘早不知什么时候就睡着了。姬野突然清醒了,他警觉地看向老板,身体也渐渐是他自己的了。他不动声色地握住吕归尘的手,然后加大力度捏下去,想捏醒他。
吕归尘没有醒,姬野有些心焦,但老板还没有走。姬野急着急着,不禁脱口而出:“老板你走吧。”说完这句话姬野差点把自己舌头咬下来,他还是镇定地补了一句:“我们想自己待一会儿。”
老板看着他暧昧地笑了笑,说:“如果有什么需要,请告诉我。我就在吧台那边。”然后转过身离开了。
姬野松了口气,转过去摇吕归尘的肩膀:“阿苏勒,阿苏勒!”
摊在沙发上的吕归尘终于有了反应,他缓慢地抬起手,艰难地说:“姬野……我的手……”
姬野看过去,他的手上全是血。从手臂一直延伸到手背爆开,像是抽血后留下的针孔,但还要大几倍,血液不停地蜿蜒而下,扭曲成恐怖的颜色。
吕归尘还在说:“我的血管……烧的不行了…………好痛啊……”仿佛呼吸都很困难。
姬野看得心惊,又泛起一阵无力感,好像真的只能坐在这里,等着吕归尘流尽最后一滴血。
但不能这样。
你不能死。
我不能让你死。
“你对他做了什么!”姬野拼劲全力大吼。他站起来看向四周,周围什么人都没有了,桌子上全是灰,沙发破破烂烂的。老板,灯光,客人,什么都没有了。只剩下空气中那股缥缈而沉闷的骨香。
像是察觉到什么一样,姬野迅速转过身,吕归尘满身是血,恶鬼一样站在那里。他眼睛全红了,姬野不自觉退后几步,吕归尘走上前逼近他,伸出手捏住他的脖子,像拎小鸡一样把姬野拎了起来。姬野瞬间就被窒息的感觉淹没了,他拼命挣扎,但是挣扎不开,脖子上青筋暴起,他发出一阵卡在嗓子眼儿里的声音:“阿苏勒……”
“阿苏勒!”姬野大叫,从高脚椅上翻了下来,“咚”的一声闷响他撞在地上,“唔!”
“姬野你没事吧?”吕归尘急急忙忙地从高脚椅上跳下来,伸出手准备把姬野拉起来。姬野看着那只手,白皙,干净,一点也看不出有过伤口或血液的痕迹。于是客人,灯光,老板,一下子全都回来了。姬野看了看四周,沙发完好无损,桌子上干净无尘,只有空气中缥缈而沉郁的骨香在提醒他刚刚发生了什么。
“姬野?”吕归尘晃晃手,“你没事吧?撞到哪儿了?”
“我,”姬野抬头,“刚才睡着了?”
吕归尘摸了一下脑袋,有点尴尬:“呃,你刚刚喝了一口这个,”他指了指吧台上那瓶清酒,“然后就昏昏沉沉的,我看你有点困也没叫你。”
姬野说:“我……”他突然停住,又说:“我们回去吧。”然后站起来。
“好啊,也不早了。”吕归尘点点头,然后低头掏钱,把钞票平整地叠好递给老板。
“欢迎下次光临。”老板接过来微笑着说。
回家之后吕归尘直接领了姬野回房,倒了杯水给他:“你还好吧?哪里不舒服?”
姬野接过来喝了一口,整理了一下想法,把刚刚的事说了一遍。
“你还记得那味道吧?”姬野说,“禁婆的骨头。”
“记得。”吕归尘沉吟片刻,“那味道很特别。但是仅仅从这个入手,也查不到什么有用的东西。”他看了看表,“都一点了,先睡吧,明天起来再说。”
“好。”
☆、5
吕归尘躺在床上,耳边是姬野均匀的呼吸声。夜已经很深了,他可以想象屋外一片漆黑里泠泠然的月光,照耀着屋顶照耀着大地照耀着青阳土地上沉睡的牛羊,然而在这漆黑的夜里只有他一个人,直挺挺如僵尸般躺在床上,与天地分享这无边的孤独。这被周公遗弃的孤独哪怕亲密如姬野也不能分享。
他侧头去看姬野。
屋子里很黑,只能看到一个轮廓,少年的脸逐渐脱去了幼稚的圆润,转为青涩而硬朗的线条,一刀一刀,由时间刻上。吕归尘注视着他,就这样过了很久很久,久到他以为天都快亮了。其实一看手机,才不过四点零三分。
夜太漫长,又太过于无聊,仿佛时间在慢慢凝固,成为无法流动的胶状物体。时间将他独自遗留在这个特定的时空,像牢笼又不像牢笼。吕归尘觉得很疲惫,等待入睡就像是一个伏法的杀人犯在等待最终的审判。此刻他已不求入睡,只求黎明能早一点到来,结束这无言的胶着状态。
心脏在收缩中和手表逐渐合为同一频率,啪嗒啪嗒扯出一丝烦躁和忧虑。他最终还是失去了意识,在五点四十七分成功滑落入梦中。
第二天醒时,已经是下午的四点。吕归尘只觉得恍如隔世,自己就像一具尸体,过了千千万万年那样久,终于复活苏醒。他错过了日出和黎明,但是还有日落和黄昏,就算错过日落黄昏,也还有第二天的日出黎明。世界总是这样,在物质中不断循环。
四肢百骸暖洋洋的,每一个细胞都在拒绝起床。吕归尘拉上被子蒙住头,又有些昏昏沉沉了。
一只手扯了扯被子。
吕归尘微微睁大了眼睛。那只手把被子拉开,露出一张姬野的笑脸:“喂,你真的打算赖到晚饭再起床?”他得意洋洋,“我知道你醒了。”
吕归尘坐起来:“我昨天晚上失眠了。”带着辩解的意味。
“哦,”姬野放开被子,挠了挠头,“那你还是再睡一会儿吧。”
“不了不了,我还是起来吧。”吕归尘摇摇头。他想了想说:“昨天那事儿还是不要管了,我怕出什么事儿。今天带你去听最棒的呼麦。”吕归尘迅速从床上跳起来一边找衣服一边说。
姬野看着吕归尘的锁骨僵硬地把他的衣服从地上捡起来:“呃,掉下去了。”
出门已经是晚饭时间,被金边清晰勾勒出溶金的太阳带上了让人无法抗拒的暖意。吕归尘和姬野走在空空的街上,落日余晖将两个人的影子拉的很长很长。北陆原本没有东陆那样人多,青阳城修得大,本来也没多少人,就显得更空了。“是不是和南淮很不一样?”吕归尘问。
“嗯。”姬野说,“南淮要湿一些,也热一些。这边夜里还是挺冷的。”
☆、6
姬野找了个桌子坐下,然后对着菜单发呆。
说菜单似乎显得太粗糙了,那是一本精致的手账,上面全是可爱的Q版动物,以及各种菜的名字。姬野看着那些画出来的长颈鹿,想起很久之前吕归尘拿着一本《小王子》看,前几页就是可爱的画,大象被蛇吞了还保持着站立的姿势,那些缺乏想象力的大人固执地认为那是一顶帽子。想着想着,就不自觉地笑起来。
”请问要点什么呢?“一个服务生过来问,他大概和姬野吕归尘他们差不多年纪,十七八岁的golden age,面容清秀,声音很薄,又很轻很细,像是不敢惊扰了什么,又带了点女孩子才应该有的羞涩。
姬野看了他一眼,然后翻了翻菜单。他翻过去,又翻回来,最后指着那只长颈鹿说:”要一份长颈鹿甜酒。“他顿了顿,”其他等我朋友回来再点吧。
“好的。”
服务生走了,姬野下意识去看他的背影,却看见吕归尘正走回来。
吕归尘笑着:“萨拉已经答应我唱呼麦啦。唱《圣主阿堪提》。”
“逊王阿堪提么?”姬野眼里闪过一丝惊异,“是一位英雄啊。”
“是啊,他是盘鞑天神的使者。他还发明了古尔沁酒。只是可惜了。”吕归尘低着头叹息,想起了那个鹰一样的男人。
姬野把手账递过去:“你喝什么?”
吕归尘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有点饿了。”他把服务生叫过来,点了炸羊排和温牛奶。
表演马上就要开始了。台上一个穿着蛮族传统服饰的女人抱着马头琴,自顾自拉了起来。很快吕归尘就发现那不能叫女人,顶多算女孩。她很年轻,瘦瘦的,骨架又小,整个人看上去非常精神,有着如小刀一般凌厉紧凑的美感。她试了几个音,下意识看了一眼台下,目光直直与吕归尘的眼神相撞。
吕归尘一惊,不禁脱口而出:“你……”
姬野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那个女孩看着他们的方向有些嫌恶地皱了皱眉,他也皱起了眉:“你们认识?”
“不,不认识。”吕归尘赶忙摆摆手,“在大巴车上我压到她头发了。”
“哦。”姬野闷闷地说,表示自己听到了。吕归尘看了一眼姬野,这是……生气了?可要是生气的话,也没理由啊。
台上又稀稀拉拉上来几个马头琴手和鼓手,酒吧里响起热烈的掌声,然后一个男人走了出来。他一看就是蛮族人,强壮又骄傲,腰上别着蛮族的佩刀。
“这是萨拉。”吕归尘轻声说。
姬野笑了笑,带了点鼻音:“听名字我还以为是个女人呢。”
萨拉做了个手势,全场静了下来。萨拉顿了顿,张口开始清唱。
那是一种接近吆喝的声音,拖的老长老长,姬野听不懂他唱的是什么,不过应该是蛮语没错了。这年头真正懂蛮语的人不多了,北陆大多蛮语华语混用,姬野看了一眼吕归尘,灯光印在他认真的眼睛里,姬野心里动了一动,很想吻上去。
但是他没有,他还是坐在座位上,一动不动,心不在焉地听萨拉的歌声。
泠泠的马头琴声突然迸裂开一般,乍起,一弦一弦,像砸在地上的冰块。姬野一惊,心思被拉回来了。台上那个女孩在看他,似嗔似怒。
萨拉开始呼麦。吕归尘已经彻底沉进去了,这一个人一个声带发出的两种声音,高音空灵,低音厚重,仿佛同时可以见证天的高远和地的浩瀚。吕归尘想这样一个人是不会寂寞的,天苍苍野茫茫,但他在放声高歌之时,还有自己的灵魂作为合唱。
吕归尘想到了草原,想到了小时候。苏玛教他吹笛子,巴鲁和巴扎在玩摔跤,铁颜铁叶追逐打闹,他在一望无际的草原上奔跑,他跑啊跑啊,永远跑不到尽头,等他跑回了家,妈妈楼苏在昏黄的账里等他,给他温一杯马奶,说:“喝吧,别凉着了。”
等他反应过来时,已经泪流满面。
7
演出一结束,吕归尘就带着姬野窜进后台的休息室里。萨拉正在脱笨重的蛮族服饰,看见吕归尘咧嘴一笑:“刚才太急都没来得及问,你这些年在下唐,还习惯么?”
吕归尘笑了笑:“习惯的。刚刚听你唱,真让我想到了很多。”
“逊王是个英雄呐。”萨拉喟叹。
吕归尘忙摆手:“呃……不、不是这个,我……” 他忽然失了语。
他好像没有办法表述这不可名状的感情。它堆积在胸腔里,慢慢凝固慢慢郁结,一颗真心无法将它融化。
可悲的是,萨拉没有办法理解他。萨拉心里,故乡就是草原,草原就是故乡,没什么好纠结的。姬野也不能。姬野并不在乎故不故乡,只要他想,哪里都可以是故乡。吕归尘把眼睛垂下来,说:“嗯,没什么。”
和萨拉寒暄很久,吕归尘又是一副脸上都写着“我在走神”的样子,姬野都有些不耐烦了,但是又不愿让吕归尘尴尬,不好发作,一时间百无聊赖起来。
脚步声响起来,姬野看过去,是那个如小刀般美的蛮族女孩。她已经换了衣服,看上去和东陆的姑娘并没有什么不同,一袭黑裙显得身形瘦长。
萨拉瞧见,咧开嘴笑:“哟,阿古依。刚刚她还在抱怨哪,说你们不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