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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信-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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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两只手抓住话筒开始全身颤抖。

  “那个混账小子,我才跟他爸爸保证过他能考上省重点,他就给我玩猫腻!他的数理化都是高分,只有语文不及格!我打电话过去一问,这小子又不给我好好写作文!你说他是不是故意跟我作对?!”

  我的眼睛一下子模糊起来。这是真的吧?是真的吧?该不会是我的耳朵在欺骗我,我又可以和他一起上学了?我又可以每天见到他了?

  大黑框还在电话的那端喋喋不休地骂你,我却止不住兴奋地打断他:“老师,谢谢你,谢谢你,谢谢你。” 我从没有这样全身心地感谢过一个人。

  大黑框愣了一下,然后有点儿不好意思地说:“啊,不……不用谢。”

  我什么也顾不得啦,我当时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我要见到你!我要马上见到你!我连再见也没说就挂断了电话。

  我的心快要飞出来了,用双手也捂不住它剧烈的跳动。

  那天考试的作文题目是读某某诗有感。我们班没有人比你更擅长写议论文了。

  文森,你这个傻瓜,世界第一大傻瓜。

  我再也不会爱上你之外的人了。

  小诚。3月25日。

  第 22 章

  文森,你好啊。

  昨天晚上写完信我躺在床上想了很久,你为什么讨厌你爸爸。

  我曾经有一段时间也对我爸有很多怨言,觉得他独裁、自负、脾气暴躁,并且永远把工作置于家庭之前,大难当头弃家人于不顾,家里发大水以后这种感觉就更加强烈,还曾经因此和他大吵过几次。他把家里所有的事情都摊在我妈的身上,一心奔他的工厂而去。我妈从单位回来还要买菜、煮饭、拖地、洗衣服、教育小孩,我小时候的家庭作业都是我妈签字,以前除非老师点名,爸爸连家长会也很少参加。我觉得我爸没有家庭责任感,他每天回到家里好像汽车进了休息站,就是吃饭睡觉、喝茶读报,我妈在旁边忙得团团转,他在沙发上稳坐泰山看电视,眼珠也不转一下。好笑的是,每次我跟我爸为这件事吵架,都是我妈出来打圆场。有一次她对我说:“小诚你怎么这么不懂事。你爸从工厂回来很累了,在家休息休息有什么不对?他是个男人,不要为这些小事去烦他。”

  真的。我妈一辈子没让我爸为这些“小事”操心过。我心疼她,她心疼我爸。她觉得我爸就是家里的顶梁柱,只有他在,这个家才能维持得下去。我对此嗤之以鼻,心想:我爸懒成这样,根本是你惯出来的。

  直到四年级下学期的家长会。那次的期中考试,我的成绩是全班倒数第一。我爸第一次主动向厂子请假,穿着他平时挂在衣橱里的高级西装,买了近千块钱的礼品,带着我去拜访老师。这一次的谈话内容我站在教室外没有听到,只透过玻璃看见我爸向比他年轻十几岁的班主任不停地鞠躬。他平时工作辛苦,四十几岁脑后的头发就有些斑白了,身材虽然清瘦,脊梁却挺的很直,因为是技术骨干,在厂子里一向很受人尊敬,连党委书记跟他说话都是客客气气的。

  我从没见过他跟谁弯过腰。

  那一天在老师面前,他把头一次次地深深埋下去,老师露出为难的神情,他不停地鞠躬拜托,几乎弯成了九十度。我的眼泪一下子就涌出来了。

  我想爸爸的意思就是,哪怕他千般骄傲、万般不好,为了你,总肯做许多违背原则、践踏尊严的事。

  那天我挂掉大黑框的电话,拿着外套直奔你家而去。那是七月的最后一天,暑假才刚过了一半,太阳黄澄澄地高挂在天空,空气被晒得微微膨胀,墨黑的柏油马路远看仿佛被腾腾热气蒸得变了形,走到哪里都可以听到夏日里一片“吱啊吱啊”的恼人蝉声。

  我满身大汗换了三趟公共汽车,手里捏着从班长那里问到的地址,一路问人才来到你家。

  那是一栋掩映在绿树中的老宅子,宽厚的黑色木门有些古旧了,露出斑驳的纹路。我按了按旁边的门铃,等了一会儿才听到对讲机里传来一个低沉的男声:“喂?”

  我立刻贴近去大声道:“文森!是我,我……我是小诚。”

  对方停顿一下道:“进来吧。” 大门在无人的情况下缓缓地打开了,我走了进去。高大的围墙内是幽静的中国式庭院,细石子铺成的灰色小路两旁是绿色的低矮的宽叶灌木,墙边种了一排美人蕉,旁边安置着嶙峋的假山,中间则夹杂着许多绿得深浅不一的不知名的植被,更远处是一个小小的幽深池塘,里面有许多五彩斑斓的锦鲤安逸地游来游去。长满青色苔藓的池塘边立着一座红漆柱灰瓦顶的小亭子,你爸爸正背着一只手在亭子里喂鱼。

  他全身上下一套宝蓝色暗团花的宽松唐装,脚上一双黑色白底布鞋,仪态闲适得不得了。他听到了我的脚步声,转过身来对我道:“徐诚是吗?过来坐。”

  我万万没想到会碰见你的父亲,在我的印象中,你爸爸是忙得没有时间回家的大人物,连你的家长会都很少露面。我走进亭子对他道:“文叔叔你好,我来找文森。”

  他点点头,指着亭子里的石头墩子让我坐,他自己则在石桌对面为我沏茶。我们家只有我妈喝茶,超市里卖的十块钱一盒的茶包用果珍的玻璃瓶泡着能喝上半年,冲第一遍还有些涩涩的苦味,第二遍第三遍就淡得跟白开水似的,所以我从小就不明白品茶有什么滋味。

  你爸爸推给我一个白底青花瓷茶杯,我道声谢接过来,白瓷的杯子里面是金橙色的茶水,半点杂质也没有,凑近了扑面一股茶香,待到喝下肚去,舌尖上仿佛还残留着悠远的甘甜,让人禁不住一口一口地把茶水喝个精光。你爸爸笑了笑,要再帮我倒一杯,我却不好意思地拒绝了。

  他坐在对面很悠闲地同我聊天,问了问我们在学校里念什么书,平时里班上的同学好不好相处,我老老实实地回答他。这时我才发现桌子上摊开着一本毛笔字手抄的《毛泽 东诗选》,其中一首我们刚刚学过——《咏梅》。

  你爸爸顺着我的目光看过去,很和蔼地问我读不读毛主席的诗。我不好意思地笑一笑。

  你爸爸翻着手抄本的诗词对我说:“年轻人应该多读读书,像我到了五十岁还是喜欢毛主席的诗词,他的诗写得好,‘苍山如海,残阳如血’。了不起啊。如果不做大政治家,他一定是一位大艺术家。近代的诗人没有能超过他的,贝多芬的某些曲子倒是跟他的意境有相似之处,但是还是比不上毛泽 东的气魄。你看他的《咏梅》——‘待到山花烂漫时,她在丛中笑’,我看了很感动。还有他的‘虎踞龙盘今胜昔,天翻地覆慨而慷’,那种博大的宇宙感,那种胸怀和理想,你们年轻人应该好好学习。”

  我点点头。我问他这本诗集是谁抄录的,你父亲答道:“每一行字都是我写的。”

  我有些佩服他。你爸爸的字写得很狂、很有气概,可见是有书法功底的,而且难得在百忙之中还肯一笔一划地抄诗,他说他喜欢读书不是随口胡诌。我听说很多暴发户买书是为了充门面,但是你爸爸很有思想、很有气质,他是个真真正正的读书人,而且读得很深、很透。

  他还要再说些什么,身后的小路上突然拐出来一位身穿棕色西装的精干中年人,他俯下身在你爸爸耳边说了些什么,你爸爸缓缓起身道:“文森平时不住在这里,难得有同学来找他,你不如留下来吃顿便饭。”

  我吃了一惊,首先是你初中刚毕业已经同父亲两处分居,其次是你爸爸跟你的声音太相似。我急忙摆手:“不用了,文叔叔,文森不在就算了。我这就回家去。”

  他也没有再坚持,转头对身边的中年人道:“赵秘书,你找人把这位小同学安全地送回去。” 赵秘书点头称是。这一次不管我怎么拒绝他们也没有改变主意,最后坐在一辆黑色的奥迪里回到家。

  文森,我想不出你恨你爸爸的理由。我看到他就觉得看到了几十年以后的你,想着他和你身上流着相同的血,我就无法对他冷漠起来。当然也许是我太理想化了。我总希望大家都能和和气气地相处,世界太平,岁月静好。我看到你恨他总觉得有些心疼。做儿子的是没法永远恨着自己的父亲的,很多时候,你一边恨他,一边也在恨着自己。我希望你好好的,有很多很多的爱,很少很少的恨,如果你觉得做不到,就来找我吧,对我说:徐诚,把你的爱分我一点儿。我就会给你很多很多的爱,直到你再也装不下为止。

  小诚。3月26日。

  第 23 章

  文森,你好吗。

  今天下了很大的雨,敲在玻璃上像石子一样“砰砰”作响,我从凌晨被雨声惊醒就一直无法入睡,直到早上雨势渐小才缩回被窝里睡了个回笼觉。我最喜欢在雨天睡觉了,天空暗暗的彷佛拉上了灰色的幕帘,一切都朦朦胧胧的,人们被大雨阻挡不能出行,所有的声音都被雨声切断,你一个人躺在被窝里,仿佛整个天地都是你的,你活在这个世界上又出离于这个世界外,安安静静地熟睡。

  人为什么需要睡眠呢?我们的生命已经够短暂了,还要花一半的时间在无意识的睡梦中,这是多么大的浪费。我们的肉体只需要短短几个小时就可以从疲劳中恢复,但是我们的精神却需要更久的休眠来沉淀一日内所收的刺激。我以前听人说什么“人定胜天”就忍不住发笑。真的是太可笑啦。人类连自己的身体都战胜不了还能战胜自然?我第一个不信。

  因为下雨的缘故,我下午没能出去散步。草地上到处都是湿漉漉的,积了一滩一滩的水,雨落下来,激起朵朵白色的水花。我好几天没看见假洋鬼子了,下午在医院的走廊里还看到护士推着周婆婆四处走动,不时亲切地问她一些话,她缩在轮椅里一动不动地毫无反应。我从刘医生办公室出来,看着她们从我面前走过,心里不知道是个什么滋味。

  刘医生当时站在我的身边,叹口气道:“周婆婆和她外孙算是相依为命了。两人在这世上都没别的亲人了。”

  我突然觉得假洋鬼子有点可怜。他在这世上只得这个外婆,如今外婆也年迈高寿、昏聩不清。某天早上醒来突然发现自己在这个世界上孑然一身,我光是想象就觉得孤独得可怕,假洋鬼子每天照顾外婆的时候还要面对这样的恐惧,真不知道他是如何坚持下来的。

  刘医生又道:“她外孙前两天去办手续,这几日也该回来了。这孩子也辛苦,我让他干脆在外面待上一个月把手续一次办完,他放心不下在医院的人,老是来来回回地折腾。得的又是这么个病,不方便转院,他以他爸妈的名义给医院捐了不少钱,其实这些钱也不一定能用到刃上,要我说干脆破釜沉舟把人接出去治疗算了,他在跟前一天24小时守着,就是个石头做的也得开窍不是,保不准哪一天就认出他来了,是骡子是马总得拿出来溜溜。他做了许多事儿,人家知道就罢了,关键是对方压根儿不晓得他的存在。你说他这是何苦呢,一天天地吊着,看着都折磨人。”

  我胡乱地“哦”了一声。

  刘医生拍拍我的肩膀道:“你们俩年纪相近应该能合得来,有空你多陪他说说话吧。他在这儿举目无亲,对着一院子的老年人,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也怪可怜的。”

  我低下头不知道该怎么接这个腔,最后支支吾吾地说:“不成的,我跟他合不来。”

  刘医生诧异地挑起一边眉毛:“怎么?”

  我没法解释,只能搪塞地道:“就是合不来。”停一停,补充一句:“不知道为什么,看了他就生气。”

  刘医生试探着问道:“是他对你不太客气?”

  我摇头道:“他对我挺客气的,主要是我看见他老是不由自主地发脾气。大概是我们两个天生八字不合,他随便说句话做个动作都让我觉得难受。”

  刘医生沉吟半晌,最后叹口气。什么也没说就踱步回办公室去了。

  到了晚饭前刘医生又来敲我的门,手里还抱了一个大箱子,走的时候就扔在我这儿了,说是他家里收拾出来不要的东西,看我一个人挺闷的送给我玩儿。我打开来一看,里面是一台古旧的木底铜金色大喇叭留声机,还有不少老式的黑胶唱片,很多都已经绝版了,不知道要花多少年才能收集出来,刘医生说不要就不要了。我翻一翻,里面有不少我喜欢听的唱片,比如周璇、姚莉和白光,还有梅兰芳、谭富英等人的京剧。说起来我听京剧还是从我爸那里继承来的呢,他年轻的时候就是京戏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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