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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老太婆从里面走出来的那间棚子里,在隔板后面的行军床上躺着受伤的杜布罗夫斯基。他面前的小桌上放了几支手枪,床头挂了一把军刀。这间泥屋子里,贵重的地毯铺在地上,挂在墙上,屋角上摆了一座镶银的女式梳妆台,挂了一面壁镜。杜布罗夫斯基手里捧了一本打开的书,但他的眼睛却闭着。老太婆从隔板后瞧了瞧他,她不知道,他是睡着了,还是闭目运神。
突然,杜布罗夫斯基动了一下:工事里发出了警报。斯乔普卡的脑袋从窗口伸进来。〃少爷,弗拉基米尔·安德列耶维奇!〃他大声说,〃我们的人发出了信号,敌人来搜查了。〃
杜布罗夫斯基霍地跳下床,操起武器便走出棚子,强盗们吵吵嚷嚷集合到院子里。首领露面,立即鸦雀无声。
〃到齐了吗?〃杜布罗夫斯基问。
〃除开放哨的以外,都到齐了。〃几个人回答。
〃各就各位!〃杜布罗夫斯基喊道。
于是,强盗们各自占住指定的岗位。这时,三名哨兵来到门口。杜布罗夫斯基迎上去。
〃怎么回事?〃他问他们。
〃官兵进了森林,〃他们回答,〃我们被包围了。〃
杜布罗夫斯基下令关紧大门。他亲自去检查那尊小炮。森林里传来几个人的声音,越来越近;强盗们屏息静气地等着。突然,三四名官兵冒了出来,立刻又缩了回去,放了几枪给同伴发信号。〃准备战斗!〃杜布罗夫斯基说。强盗中间发出簌簌的响声,接着复归于寂静。这时,听到了渐渐逼近的队伍的脚步声,武器在林间闪现,约有一百五十个官兵蜂拥面出,大喊大叫,向土垒冲锋。杜布罗夫斯基点燃大炮的引线,一炮轰出去,打中了:轰掉一个人的脑袋,两个受伤。士兵中间引起了一阵慌乱,但那个指挥官冲了上来,士兵跟在他后面,跳进了壕沟。强盗们用长枪和手枪射击,开始拿起斧头保卫土垒。有些狂暴的士兵,不顾壕沟里二十来个受伤的同伴,爬上了土垒。白刃战开始了,士兵们已经爬上了土垒,强盗们开始后退。但杜布罗夫斯基向指挥官冲过去,手枪对准他胸口放了一枪,指挥官仰面朝天颓然倒地,几个士兵上前架住他胳膊,拖进森林,别的士兵没人指挥,停了下来。强盗们士气大振,趁敌人慌乱的瞬间,把他们打垮,把他们逼进壕沟,围攻者逃跑了。强盗们大喊大叫迅即追击。胜负已成定局。杜布罗夫斯基看到敌人完全溃败,便阻止自己人去追击,下令抬回伤员,紧闭大门,增派两倍岗哨,下令不准任何人离开。
最近这些事件引起了政府对杜布罗夫斯基肆无忌惮的抢劫的严重注意。搜集了关于他行踪的情报。派出了一个连的兵力,不论死活要将他捉拿归案。抓住了他的几个党羽,从他们的口供中得知,杜布罗夫斯基已经不在他们中间了。那次战斗几天之后①,他召集了全体部下,向他们宣布,他要永远离开他们,劝他们改变生活方式。〃你们在我手下都发了财,每个人都有一张身分证,带着它可以远走高飞,到遥远的省份里去从事正当劳动,过小康日子安度余生吧!不过,你们都是些骗子,大概,不想放弃老行当。〃说了这番话,他便离开了他们,只带走××一个人。谁也不知道他上哪儿去了。开初还不相信他党徒的招供,因为强盗对他们的首领的赤胆忠心是尽人皆知的。大家还以为,他们在竭力为他开脱。但结果证明招供是实。道路畅通无阻了。从其他方面获悉,杜布罗夫斯基出国隐居了。
①以下文字手稿中没有(俄文版全集编者注)。
黑桃皇后
黑桃皇后,包藏祸心。
——《最新卜卦全书》
一
刮风下雨的天气,
他们经常
聚集在一起。
——老天爷开恩!——
开盘赌几局纸牌的游戏。
下注五十卢布,
捞回一百卢布而已!
赢了钱,满心欢喜,
粉笔一挥,
记上一笔。
如此这般,
刮风下雨的天气,
他们埋头苦干
那桩正经的玩意。
一次,在近卫军骑兵军官纳鲁莫夫家里赌牌。隆冬的漫漫长夜不知不觉之间过去了。早上五点钟大伙儿坐下来吃晚饭。那几个赢了钱的角色,胃口大开;其余的,心灰意懒,瞅着面前的空盘子痴呆地坐着。但香槟酒端上来了,又开始谈笑风生,大家都参与谈话。
〃你怎么样,苏林?〃主人问。
〃输了,输惯了。应该承认,我手气太坏:我赌得稳重冷静,从来不孤注一掷,听它什么情况都不会晕头转向,但我总还是输!〃
〃你一次也不曾鬼迷心窍吗?一次也没押过〃单打一〃①吗?……你的钢铁意志实在令我惊讶!〃
①原文为赌博用语,指连连赢钱的同一张牌。
〃请看看格尔曼如何!〃一个客人说,指指一个年轻的工程兵军官,〃他出娘胎还没有拿过纸牌,从来没有摸牌下注,可是,他却跟咱们一道坐到早晨五点钟,眼睁睁看着咱们赌钱。〃
〃赌博非常吸引我,〃格尔曼回答,〃但是我不能牺牲衣食以图捞回更多的钱。〃
〃格尔曼是个德国佬。他算盘敲得很精,就这么回事!〃托姆斯基说,〃不过,还有一个人我倒很不理解,那就是我奶奶,伯爵夫人安娜·费多托夫娜。〃
〃怎么?是怎么一回事?〃客人们都叫道。
〃我真不懂,〃托姆斯基又说,〃我奶奶干吗洗手不干了?〃
〃这又有什么好奇怪的,〃纳鲁莫夫说,〃一个八十岁的老太太怎么会赌博呢?〃
〃这么说,您一点也没听说过她的事?〃
〃没有,真的,一点也不知道。〃
〃呵!那我就告诉您吧!
〃要知道,我奶奶六十年以前去了巴黎,在那儿红得发紫。许多人追逐她,为的是见见'莫斯科的维纳斯'①。黎塞留围着她团团转,而我奶奶深信,由于她对他冷若冰霜,他差点儿开枪自杀。
〃那时的女士们都赌法老②。有一次,在宫廷里她凭信用没付现金输给了奥尔良大公许多钱。回到家,奶奶揭下面纱,卸下箍骨裙,向我爷爷宣布,她输了钱,命令他如数付款。
〃我记得,我爷爷是我奶奶家的总管的后人。他怕她怕得要命。可是,一听到她输掉了可怕的数目,他一反常态,拿过账本指给她看,半年光景他们已经花掉了五十万。他说。在巴黎,他们可没有莫斯科近郊或萨拉托夫省那些田庄,他要她干脆拒绝支付。奶奶刮了他一记耳光,然后一个人去睡觉,用这个办法表示不再爱他了。
①原文为法文。
②一种纸牌赌博。
〃第二天她吩咐把丈夫叫来,希望家庭内部的惩罚会对他起些作用。但是,他决不屈服。平生第一遭她落到了必须跟他讨价还价和进行解释的地步;她苦口婆心开导他,低声下气向他证明,债务有别,欠王子的债跟欠马车老板的债二者大不相同。白费劲!爷爷大发雷霆。不!还要厉害哩!奶奶一筹莫展。
〃她跟一个极其出色的人物很要好。你们总该听说过圣·热尔蒙①伯爵吧!关于他的奇闻逸事说得可多了。他把自己打扮成永恒的犹太人、长寿药水和点金石的发明家以及诸如此类的角色。人们讥笑他是个江湖术士,而卡扎诺瓦②在自己的笔记里说他是个间谍。此外圣·热尔蒙虽则神秘莫测,外表却令人肃然起敬,与人交往倒是和蔼可亲。奶奶一直发狂地偏爱他,如果别人谈论他不够尊敬,那她就会生气。奶奶知道,圣·热尔蒙可以为她偿付那一大笔赌债。她决定求他,写了一张纸条请他立刻到她那里去。
①圣·热尔蒙——十八世纪法国炼丹术士和冒险家。
②卡扎诺瓦(1725——1798),著名的意大利冒险家,写过不少有趣的回忆录。
〃那老怪物当即去了,发现她非常痛苦。她用最刻毒的语言描绘了丈夫的蛮不讲理,最后她说,她的全部希望都得仰仗他的友谊和好意了。〃圣·热尔蒙想了想。
'我可以为您付清这个数目,'他说,'但我知道,在您没有还清我的钱以前,您心里不会平静的,而我也不愿使您为新的债务又去奔波。我有另外一个办法:您可以赢回来。''不过,亲爱的伯爵!'我奶奶回答,'我告诉您,我们一个子儿也没有了。'
'不需要钱,'圣·热尔蒙说,'请听我告诉您。'他便向她透露了一个秘诀。咱们中间任何一个人为了弄到那个秘诀真会心甘情愿献出……〃
年轻的赌棍们竖起耳朵听,托姆斯基抽着烟斗不往下说了,终于还是说下去。
〃当天晚上奶奶就去凡尔赛宫,在皇后那儿玩纸牌。①奥尔良大公做庄。奶奶稍稍表示歉意,因为她没有带来赌输的钱,因此她编了个小小的故事搪塞过去,接着便在他对面坐下来下注。她选出三张牌,一张接一张押下去。一连三张都赢了,奶奶完全赢了回来。〃
①原文为法文。
〃碰巧!〃一个客人说。
〃天方夜谭!〃格尔曼说。
〃说不定,那纸牌做了招儿?〃第三个人接上碴。
〃我不那样感。〃托姆斯基郑重地回答。
〃怎么?〃纳乌莫夫说,〃你有个好祖母,她会一连猜出三张牌,可你呢,为什么至今还没有学会她那一套通神术?〃
〃嘿!两码事啊!〃托姆斯基回答,〃她有四个儿子,其中包括我父亲。四个儿子都是不要命的赌棍,她没有向一个儿子泄露过她的秘密。这对他们,甚至对我,没有坏处,倒真有好处。我伯父伊凡·伊里奇伯爵当真告诉我一个故事。去世的恰普李茨基,就是那个输掉一百万,死的时候身无分文的人,年青的时候有一次他输了——我记得是输给佐林——大约三十万。他绝望了。我奶奶平日对年青人的胡闹一贯很严厉,这次不知怎么对恰普李茨基却发了慈悲。她告诉了他三张牌,要他一张接一张押下去,叫他发誓往后坚决洗手不干。恰普李茨基去找了赢家。他们坐下来就开赌。恰普李茨基第一张牌押了五万,赢了;又折了第二张、第三张,捞回本钱之后还有剩余……
可是,该睡觉了:已经六点只差一刻了。
确实,已经天亮了。年轻的赌徒们喝光自己杯子里的残酒就散了。
二
〃看起来,您倒更喜爱使女。〃
〃叫我有什么办法呢,太太?她们更加鲜嫩。〃①
交际场中的闲谈
××老伯爵夫人坐在自己化妆室的大镜前。三名丫鬟围着她。一个端着胭脂盒,一个拿着发针匣,第三个捧着一顶飘着火红绸带的高帽子。伯爵夫人对自己早已凋残的姿容本无可润色的了,但是,那风华正茂之时养成的习惯还不忍割舍,她还死板照搬上个世纪七十年代的老摩登,因而化妆要花很长的时间,要细细考究,跟六十年前一模一样。窗前绣花架旁,坐着一位小姐,那是她的养女。
〃您好哇!奶奶,〃一个年轻军官走进来说,〃您好!丽莎!②奶奶,我来求您一件事。〃
①原文为法文。
②原文为法文。
〃什么事,保尔?〃
〃请允许把我的一个朋友介绍给您,礼拜五的舞会上我带他来见您。〃
〃好!把他直接带到舞会上去,那时介绍给我吧!你昨晚去过××那里吗?〃
〃怎么没去!非常痛快。跳舞跳到早上五点。叶列茨卡娅多么漂亮啊!〃
〃唉!我的好人,她有什么好看的?她奶奶伯爵夫大达丽亚·彼得洛夫娜是她这个样子吗?……不过,说起来,她也该够老了呀!我是说伯爵夫人达丽亚·彼得洛夫娜。〃
〃说什么老了?〃托姆斯基漫不经心地说,〃她已经死了七年啦!〃
窗前那位小姐抬起头,向年青人暗暗示意。他自知失言了,因为对于老伯爵夫人必须讳言她同庚女友之死,所以他只得咬咬嘴唇。但是,伯爵夫人听了这个对于她还是新鲜的消息,倒也无动于衷。
〃她死了吗?〃她说,〃我可还不知道哩!想当年,我跟她一道进宫去,一同册封御前女史,而女皇陛下……〃
于是,伯爵夫人第一百次向孙儿讲述她那个宫廷掌故。
〃好了!保尔,〃她后来说,〃来!扶我站起来。丽莎!我的鼻烟壶哪里去了?〃
于是,伯爵夫人由丫鬟们拥簇着隐没到帷幔后面去了,在那厢完成其化妆的最后一道工序。托姆斯基跟那位小姐留在外面。
〃您想介绍谁呢?〃丽莎维塔·伊凡诺夫娜低声问道。
〃纳鲁莫夫。您认识他吗?〃
〃不!他是军人还是文官?〃
〃军人。〃
〃是个工程兵吗?〃
〃不!是个骑兵。可您为什么以为他是工程兵呢?〃
小姐笑了笑,没有回答。
〃保尔!〃伯爵夫人在帷幔那边叫道,〃找一本什么新的小说给我看看,不过,请你别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