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们正在洗衣、淘米、洗菜……
这里是中国共产党领导的新四军控制下的根据地。由于这里的地形复杂,日军的大型军舰开不进来,小型的巡逻艇又怕遭到新四军和游击队的伏击,所以,就被新四军控制了。这里的老百姓因此也有了不同于敌占区的和平生活。
在逃亡中紧张、疲惫的李梅像突然见到母亲的天堂一样,冲着小镇上的人们大喊:“我回来了啊……”
河边的妇女们,纷纷抬起头,她们看见一个穿着俄罗斯洋装的李梅,都睁大惊奇的眼睛,继而像一群唧唧喳喳的母鸡,嬉笑着议论起来。
接应赵克强和李梅的人,将二人领到新四军的一个纵队司令部里。
纵队司令部坐落在一个大的四合院里,四合院的房子上高挂着无线电的天线,戴眼镜的参谋人员进进出出,看见李梅和赵克强都友好地微笑着打招呼,这让李梅和赵克强十分的温暖和感动,真的是有到家了的感觉。纵队的张司令,一个差不多四十岁的汉子,也是李梅、赵克强父辈的部下,从正门大厅里迎了出来:“辛苦了,欢迎欢迎!”
李梅和赵克强双双叫着:“张伯伯好。”
警卫人员递给李梅一杯水,李梅酣畅淋漓地喝着,一抹嘴,高兴地说:“根据地的水都是甜的啊……”
张司令握着他们的手,问:“一路上没少受苦吧?”
李梅和赵克强互相抢着说,他们路上好险,多亏了犹太人的帮忙,才虎口脱险。
张司令说犹太人是个善良的民族,热爱和平和帮助他人。新四军里就有一个奥地利的犹太医生,医疗水平非常的高,从上海到根据地参加抗日斗争,他的中文名字叫罗生特(Jskob Rosenfeld,1903—1950),和我们新四军的代理军长陈毅还是好朋友呢……
亚当租的房子在上海虹口区的霍山路上。
这里的房子最初是外国公司为了安置职工和高级一点的中国雇员盖的,后来逐渐转让给个人,中日战争爆发以后,外国公司几乎全部转让给他们的中国员工和高级雇员。房子的主人在战争的困难时期,就低价出租给外国难民和中国难民。既然是为员工和高级的雇员盖的,条件谈不上很好;但也分出一般员工的普通房和高级雇员的公寓。当然,后者是少量的,也仅仅是房间大一点而已。
这是一排排大多数是两层的木板阁楼。建筑风格是典型的中国式的。每一排的尽头都有一个死胡同。排与排之间,相隔很近,可以彼此张望。在胡同的两侧,有无数个门洞(外国人叫甬道),门洞里放着一排排马桶。每一个胡同的进口,都有一扇门,到了夜晚就会关上。从胡同的上方俯瞰,整个居民区,像一条条横卧的鱼刺骨。
记得犹太难民赫普纳先生在他书中是这样描述的:
“这些房子都是为那些拥有微薄收入的家庭建造的。每幢小阁楼都平均有十几个房间,其中最宽敞的是底层的房间。某些房间的长和宽不超过8尺×8尺,它们的产权属于建造他们的外国公司所有,后来以合理的价格出让。1937年日本人对上海的轰炸,每幢小阁楼被两个或者更多的家庭占据……现在,有的家庭就全家生活在唯一的一间房间里,许多家庭就拥挤在同一幢建筑中,只拥有非常原始的起居设备。由于那些墙壁单薄如纸,因而说话必须喃喃细语,才能够不被整幢楼的房间都听到。我们无法遵守这种礼仪:男男女女被迫在白天和黑夜里的任何时候、随便穿着任何的衣服,在通往安置马桶的过道里比肩接踵地相遇。在虹口,只有很少的房子配备有卫生间。大部分的房子只有这些无所不在的马桶,马桶的上面,有一个可以坐的座位,非常醒目地摆放在门口处或者过道里……占据马桶者必须保持某种水平的礼仪。在呈现出这样的一种混乱的地方,公开的冲突和争执,当然是不可避免的。然而,这种环境同样也产生了一种高水平的团结和友情。在急需或者患病的时候,人们始终可以依靠一个邻居的帮忙。”
《魔咒钢琴》十三(2)
在亚当和其他的犹太难民们来虹口的房子时,有人告诫过他们,只能够带着自己的行李,钢琴是无法安放的。那时,他们意识到他们的房间可能是比较狭小的,于是就将钢琴拉到米勒公司的乐团里。但是,他们还是错估了他们的社区环境和房子。
由于一排阁楼和另一排阁楼的胡同街道距离太近,他们必须小心翼翼地躲避着行人和街道上做生意的摊贩。同时,他们还必须仰望着胡同的上方,也就是天空——无数花花绿绿的衣服被横空晾晒着,像万国的旗帜,在风中飘摇着,撒下雨点般密密的水珠。至今在上海的某些胡同和里弄里,上海人依然保留着这富有特色的景观。原因是上海的气候潮湿,房间又狭小,所以,狭窄的胡同上方,横空拉上一条绳子,就可以晾晒衣服。有时候,拉一根绳子不够左右邻居使用的,就多拉几根,像密密的琴弦,再搭上衣服,几乎就只能够在稀疏的衣缝里欣赏天空了。
今天的阳光还好,胡同里不是很幽暗。薇拉走着走着突然觉得脖子里掉进了凉凉的东西,吓得啊哟一声,伸手一摸是水。接着,是更多的水滴。她以为是雨,抬头看去,却是漫天的旗帜里透出强烈的阳光。亚当说,一定是衣服上的水。可是,为什么要在胡同的上方晾衣服呢?
好不容易在疑疑惑惑的疲惫中,走到一幢阁楼前,看到了他们租住的房间地址。然后,他们进了门,在底层的门厅里环顾四周,发现他们的房间其实在二楼的一侧。于是,他们拖着行李和包裹,小心翼翼地爬上了狭窄的木楼梯,打开一个锈迹斑斑的铁锁,进了最终入住的房间。房间虽然只有不到8个平方,但毕竟是自打离开列宁格勒以来,第一次住进了真正的房子。薇拉累得终于支持不住,将皮箱往地板上一扔,地板发出砰地一声。
薇拉捂住自己的胸口,闭上眼睛。逃亡的路上,薇拉已经被德军的飞机和炸弹惊吓得有了条件反射,听到砰地一声,心就要跳出来一样的悸动过速。
亚当往房间里唯一的一把椅子坐上去的时候,他欧洲人的身高马大,一下子将椅子的一条腿坐折了,一屁股坐到了地板上,又发出砰地一声。
薇拉和亚当两个人面面相觑,哭笑不得。
亚当看着妻子的眼窝深陷,眼圈黑黑的,皱纹也多了起来,禁不住怜惜地说:“我们总算又有了家,远离了战争。”
薇拉点点头,说:“这是我们的命运,亚当,你不要自责。我的身子都要臭了,我要上卫生间,然后,好好地洗个热水澡。”
亚当环视房间,这才发现房间里没有卫生间,于是亚当安慰着妻子:“跟我来,肯定在楼下。”
他们来到了楼下,也没有发现卫生间。亚当疑惑地敲一楼底层邻居家的门。
开门的是一个中年犹太男人,他热情地握一下亚当的手,然后介绍自己:“您好,欢迎你们做我的邻居,我叫贝尔斯,来自奥地利维也纳,请问有什么可以为您效劳的吗?”
亚当不好意思地说:“请问,卫生间在哪?我们刚搬进来。”
贝尔斯笑容可掬地点着头:“哦,我理解,非常的理解,请跟我来。”
贝尔斯把亚当和薇拉领出了大门口,然后又拐了一个弯,到了阁楼与阁楼的甬道门洞里,站在一排马桶的前面。一排马桶的另一侧,已经坐上了几个中国老年人,他们坐在马桶上悠然地抽着烟,排着便。似乎边排便边议论着什么家长里短,说着生活的琐事。对于亚当和薇拉的造访到来,似乎视而不见。
贝尔斯指着其中一个空桶的座位说:“这是我们家的,您可以暂时用一下。不过,用完之后,您必须马上买一个。如果您不知道在哪里买,我可以替您跑一趟腿。不贵,当地的货币是2元,如果皇家马克是5个苏,如果是美元大约8美分。我的跑腿费是20%,那就是……”
贝尔斯一本正经地在掐指算账。
薇拉捂住自己的嘴巴,目瞪口呆地望着面前这几位中国老人。她以为他们是坐在一排类似于公园公共座椅上休息聊天,但她分明又看到老人们好像是大便干燥的痛苦表情,皱着眉头在使劲,喉咙里发出奇怪的声音。更可怕的是,当薇拉的目光与他们的目光相遇的时候,老人们居然停止了使劲,松开眉头,咧开嘴唇,露出黄黑色牙齿,冲着薇拉极其友好地微笑。那意思好像是说:欢迎你到此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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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咒钢琴》十三(3)
“上帝!”薇拉大叫一声,捂住自己的脸。
亚当也发现了蹊跷,刹那间看出了门道,叫着:“贝尔斯先生,这怎么可能?!”
贝尔斯用手制止亚当的惊叫,不以为然地笑笑,说:“当然,当然。您肯定会觉得有点难为情。不过,如果习惯了,你会发现有许多的好处。比如,可以增进邻居们的相互了解,加深与邻居的感情,时间久了,您会喜欢这些老人们的这种生活方式。”
看见亚当似乎不相信的样子,为了示范做出样板,贝尔斯居然当着薇拉的面,毫不犹豫地就脱下了裤子,露着半圈苍白的屁股,坐到自己家的马桶上,大声地问中国老人:“张大爷,你好啊。今天市场的萝卜多少钱一斤啊?”
薇拉大叫一声“不”,拔腿就跑回自己的房间。亚当急忙跟着妻子上楼。
跑到楼上的房间里,薇拉扑到床上痛哭。亚当拍着薇拉耸动的后背,安慰道:“亲爱的,我一定想办法,一定!”
薇拉一急一哭,更加地感觉到自己要憋不住了,在床上翻滚着捂着肚子。
情急之下,亚当又跑到楼下的甬道门洞里,把贝尔斯从马桶上拽了起来,抱起马桶就跑。
贝尔斯提着裤子,大声地喊着:“嗨嗨,不要把粪便荡出来,明天早晨有人收粪便,一桶2分钱!”
亚当已经顾不得了,他像抱着一枚炸弹,紧张地盯着马桶里那争先恐后奋力要溅起浪花的粪水,上身不动,下身倒着快速的小步。可是,这样的姿势显然不适合搬马桶,倒像是歌剧《卡门》中的斗牛士的舞蹈动作。在上楼梯的时候,粪水终于在斗牛士高傲而又矜持的僵硬的动作中,溅了出来,溅到了亚当,这位著名的波兰人民钢琴家的脸上和脖子上。就在那一刻,亚当的泪水涌了出来。多少年以后,当我们的主人公亚当?乌里扬茨基在写回忆录的时候,曾经深情地写道,那一刻的屈辱,使他真正地成长起来,从心灵的最深处,将他的艺术家自以为是的虚伪和高傲彻底地摧毁。他从一个大男孩蜕变成一个大男人。变成了一个为生存为生计而肯干一切的平民,一个丈夫。
马桶终于被斗牛士搬到了楼上,“咚”地放到了地板上。亚当含着眼泪说:“亲爱的,我发誓,你只会用几天。就几天。我会再打零工,一定给你修个像样的卫生间。只有你一个人用。”
薇拉哭着慢慢地从床上爬起来,扑到亚当的怀里。亚当扶着薇拉,慢慢地将妻子安顿在马桶上。薇拉宽大的裙子,遮住了马桶,她挺直了腰板,坐到马桶的座位上,俨然像个典雅高贵的女王。一个在拉,一个在看,两个人都泪流满面。亚当含泪笑着说:“薇拉,您无论做什么,姿态总是那么优雅……”
薇拉在那一刻,终于在凄苦的面容上绽开了欢畅的笑容。从心理到生理上,她都感到无比的欢畅和轻松。事后,他们竭力回忆,好像就是在那一刻,他们重新找到了比初恋还要深沉贴近的感觉。应该是相依为命吧。
夜里。亚当和薇拉躺在床上,大睁着眼睛望着黑黑的天花板。天花板是用薄薄的木板条钉的,又用旧报纸糊了起来。上面,不时传来老鼠跑过的声音,一会儿,“咯吱咯吱”是这头;一会儿,又“哗啦哗啦”是那头。不知道他们在嬉闹还是在开音乐会。隔壁房间的灯光也从薄薄的木板墙的缝隙中,偷射过来,在房间的地板和床铺上留下斑驳的影子。隔壁房间婴儿的哭声时高时低,中国妈妈的哄孩子的声音也时高时低。一会,婴儿不哭了,却传来男女做爱的声音,好像整个阁楼都在撞击的节奏中摇晃……
薇拉将头狠狠地蒙上,紧紧地靠近亚当。亚当抚摸着薇拉,轻声地说:“这是人类最原始的音乐,你就是堵上耳朵,它也往你的心里去,睡吧……”
第二天清晨,虹口居民区的街道笼罩着淡淡的薄雾。
收粪便的马车的铁轱辘,碾过凹凸不平的石板路,发出轧轧的声音。门洞里出来一家家的女主人,提着马桶交给收粪便的马夫。马夫将马桶里的粪便倒进大大的横卧着的木桶里,掏出几个硬币,给女主人们。收完粪便,马夫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