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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道,隔离区的处境很糟糕,很多的救援活动都处于停滞状态。他们总不能只吃您给他们空投的大饼,尤其那些病人,他们需要得到救助……”
“这些我都知道。”
“所以,阿什肯纳兹人协调救援会的克恩博士,为了搞好和当局的关系,决定举办一场犹太人音乐会,邀请当局的头面人物参加。”
李梅不耐烦地说:“这不是向刽子手投降吗?”
安德列耸耸肩膀:“当然,你可以这样认为。问题是,我们犹太人很实际,或者说我们明白这个世上没有什么比生命本身更重要的事了。如果音乐能够挽救很多人,能够让医生进入隔离区,并允许带很多药品的话……为什么不呢?”
李梅忽然惊喜地意识到自己的机会来了:“你是说,我可以参加演出?”
安德列笑笑说:“您是亚当?乌里扬茨基的学生。我可以通过克恩博士安排。”
“不行!我不能给日本鬼子演出!”李梅猛然意识到自己的身份,觉得不妥。
安德列摊开双手:“这是惟一的机会。”
李梅的内心像一锅炸开的油:我是一个共产党员,我怎么能为残忍的日本鬼子演出呢?但是,我能眼睁睁看着那么多的生命在一个个濒临死亡吗?安德列说得不错啊,这个世上还有什么东西比生命的本身更重要的;看着眼前的安德列,仿佛看到了亚当那瘦削的脸庞,看到了他那双在黑白琴键上挥洒的手,正渐渐地失去了它的血色和力量……当一切幻景消失之后,回荡在李梅耳畔的是小波的声音:“妈妈,我的爸爸在哪里呢?”
李梅的眼中噙着眼泪,她狠狠地向安德列点了点头……
《魔咒钢琴》二十六(1)
一天上午,下着小雨,在舟山路、长阳路交界处潮湿的路口,亚当走得很慢,他的目光一直停留在手中的那张纸上,“不可思议,不可思议,”他喃喃自语,然后迅速地将纸折叠一下就往兜里放。他仰望天际,嘴唇嚅动着,仿佛在感激上苍的恩典,“上帝,一定是你的安排,一定的!”他加快了走路的速度,朝着自家的小阁楼走去。
这些日子来,薇拉的病由于没有得到治疗,健康状况非常糟糕,她躺在床上不停地咳嗽着,亚当扶起薇拉,高兴地说:“薇拉,你知道我看见了谁?梅!”
薇拉不自然地苦笑着:“很高兴你能看到梅。下次看见,替我问候她。”
“不,我仅仅看到她的名字而已。”
薇拉一声长叹:“哦,如果哪一天我的名字也能让你这样兴奋,我此生也就知足了。”
亚当像个做错事的孩子,慌忙解释道:“是这样的。三天以后,我们就有大型音乐会演出。上周排练的时候,根本没有安排梅的出演,可是日本人审查后,交给我的节目单上居然出现了梅和我的钢琴四手联奏。我猜测梅一定是知道了你的病情,她是想帮助我们,才千方百计地通过关系和我们联系。薇拉,你的病就会好起来了。”
薇拉轻轻地晃了晃头:“我担心我会挺不住。”
“不,薇拉,你一定要挺住。短波电台里说,盟军已经在法国的诺曼底登陆,苏联已经开始大反攻……日本人在中国也到处吃败仗,法西斯的命运开始走向死亡了。”
薇拉在床上挣扎着坐了起来,问亚当:“要是到了那一天,你会要李梅,还是要我?”
亚当握着薇拉的手:“薇拉,又来了,你的身体很虚弱,吃醋不利于你的健康。”
“吃醋,是我们家族的遗传。所以,我们家族的人没有长寿的。”
“尝试着改变吧,求你了,薇拉。”
“孩子,你到底爱不爱我,这辈子是否真正爱过我?”薇拉第一次称呼亚当为孩子。
“薇拉,我们之间说爱不爱根本是太过轻薄了,我们根本上就是一个整体,你就是我生命中的一部分。我从青涩的少年开始,你就走进了我的世界,你给我带来了母性的温情和力量,我们早已血溶于水了,所以,我要为了你,为了你们而成为一个真正的钢琴家,一个伟大的、勇敢的犹太男人……”亚当慷慨激昂地说。
“你们?这是什么意思?是不是除了我,还包含李梅?”
“薇拉,你吃醋的毛病怎么如此顽固,真是死不改悔啊?”亚当面有愠色,无可奈何地摇摇头。
这个时候,薇拉又剧烈地咳嗽起来,手帕上殷红的血迹让亚当全身发抖,他的心软了下来,从薇拉那双深深凹陷下去的眸子里,亚当看到了自己母亲临终前的影子。
亚当赶忙在薇拉的床头蹲下来,用自己的大手绢擦去薇拉唇角的血迹,然后用手不断地摆弄着薇拉凌乱的头发,他吻着她的脸颊,无限温柔地说:“亲爱的,我们生死相依,我们朝夕相处,你是我的最爱,无人可以与你比的,我爱你……”
“孩子,记住,你的生命中除了有我,还有钢琴和爱情;可是对于我,我的生命里除了有你,就什么也不剩了,你是我的全部啊!”薇拉的眼里含着泪水。
“嗯,知道了,薇拉,我会永远爱你,守候你的。”亚当的眼眶里也湿了,想起薇拉多年来跟着自己颠沛流离、飘洋过海,心中万般痛楚。
这个夜晚,亚当把薇拉紧紧地搂在怀里,哼着波兰的歌谣,他能感觉到这个瘦削柔弱的身子正在渐渐地缩小,他害怕有一天自己会失去她。从前,都是薇拉将亚当搂入怀中睡的;是的,当薇拉轻唤亚当为“孩子”的时候,触动了亚当潜在的母性情恋,使他获得了一种久违的温暖。这些日子以来,亚当在苦难中挣扎着活下来,他早已炼成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薇拉进入了梦乡,发出轻轻的鼾声。亚当停止了低吟,他的思绪已经飞向了即将来临的音乐会,终于可以见到李梅了,他知道那个中国姑娘是他一颗火热的胸膛,从遥远的列宁格勒、他们最初在琴声中相遇开始,就已注定了这冥冥中的命运,他已经无法去回忆那难忘的一幕幕情景,他的心被远远望去的李梅背上的孩子紧紧地抓住了,在李梅宣布怀孕的那一刻起,他心中就莫名地产生一种关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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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咒钢琴》二十六(2)
亚当、李梅期待相逢的这一刻终于来到了。
犹太人音乐会的演出剧场,定在上海阿哈龙犹太会堂。阿哈龙犹太会堂是上海著名犹太商人阿哈龙家族修建的。二战期间,曾为著名的米尔经学院学生的教室。
由于来听音乐会的都是日本占领当局的头面人物和他们的家属,所以,今天这里戒备非常森严。从大门口开始,日军就三步一岗,五步一哨。犹太会堂的周围一百米之内,也都实行戒严,闲杂人员一律不得靠近。
亚当和他的犹太乐手们,还有一些演员都坐在日本人提供的卡车后厢里,被犹太保甲集体送来的。尽管如此,当他们各自提着自己的乐器,陆续走到大门口的时候,每个人还要接受日本宪兵的检查。宪兵特高课的特务长,一个留小胡子的中佐,核对着每个人证件上的照片。实际上,日军宪兵特高课的人,不是怕犹太人。他们知道犹太人不会有任何的威胁和抵抗活动。他们怕的是英美的特工,装扮成犹太演职员。日本人眼中的外国人都差不多,都是蓝眼睛大鼻子,看谁都是一个模样。如果在剧场里放上颗炸弹,英美的间谍是干得出来的。
克恩博士为了使演出不出意外,提前站在特高课中佐的旁边,小心翼翼地说:“我们精心挑选了每一个人,请您放心。”
中佐“哼”了一声,冷冷地瞥了克恩博士一眼:“我必须保证绝对的安全。”
亚当最后一个进入大门,他夹着一本厚厚的琴谱,不断地张望着,希望能够尽快地看到李梅。其他的人已经都进去了,亚当还在大门口犹豫着。
中佐冲到亚当的面前,手指着亚当的鼻子,凶狠地问:“你的,什么的干活?!”
克恩博士赶紧上前,掏出节目单,给中佐看:“哦,他是音乐会的主角,钢琴家亚当。”说完,克恩博士忙推着亚当,让亚当进了大门。
亚当进了大门后,远远地驶来了一辆黑色的轿车,在犹太会堂的院子里停下。车上下来李梅,她穿一身上海少见的西式淑女的套裙,高跟鞋,款款地扭着臀部,很是迷人。高级轿车上的通行证和风情万种的李梅,不仅把在场的中国人震住了,也使日军的宪兵们哗地一声挺直了身板。当然,这一切都是犹太富豪们的安排。李梅不惧危险的救援行为,赢得了犹太富豪们的尊敬。他们想做而不敢做的事,李梅和她的中国朋友做了,他们很是感激。看见日本人戒备森严,李梅将手袋里的孩子的照片,夹到乐谱里。在大门口,李梅被日本特务长拦下,他检查了李梅的证件,又翻了翻包里的乐谱,看看黑色的轿车,又看着李梅的脸:“你的中国人?”
克恩博士急忙拿节目单向中佐介绍:“她是中国的贵族,祖上还有俄罗斯血统,她可是亚当?乌里扬茨基的学生,钢琴弹得大大地好,你看,May小姐春色无限,是你们大日本皇军的朋友。”
中佐特务长猥亵地用手抬起李梅的下巴,点点头:“嗯,真漂亮。”他的眼中流露出贪恋。
李梅将中佐的手拨开,高傲地扬起脖子,轻轻地说了句:“多莫,阿里阿多(谢谢)。”
中佐特务长一听到这轻柔的日语,骨头都酥了起来;但高度的职业警觉,使得他还是将身旁一个汉奸招到跟前,递一个眼色,示意盯住李梅,日军对中国人还是不放心。
李梅感觉到有人在背后跟着,就转过头向汉奸鄙夷地瞥了一眼。汉奸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一副不管怎么样我都跟定了你的架势,李梅走一步,他亦走一步。李梅只好拖着条尾巴,进到会堂的演出礼堂里。
进到会堂内的礼堂,李梅发现礼堂舞台上,亚当正在指挥舞台职员们安放自己的那架有来历的黑钢琴。乐队的其他人员在寻找着自己的位置,米尔经学院的合唱演员也在排队形,一片忙碌的景象。与这忙碌的景象极不协调的是,礼堂座位席的两侧,站着荷枪实弹纹丝不动的日本宪兵。他们像是一群呆板的木雕,浑身冒着杀气和肃穆。
《魔咒钢琴》二十六(3)
李梅从看见亚当的那一刻起,眼睛就不再转动,怔怔地朝向台上望去。几年的地下特工的训练和经历,应该说,她已经是非常的成熟和老练了。在敌人面前,在危险面前,她都能够控制自己,应付自如。但是,在爱情面前,她的分泌和思维顿时就乱了。自己本来应该到女化妆间,但脚步却不听使唤地朝着亚当走去……
仿佛是心有灵犀,亚当在忙乱中,不自觉地向台下一瞥,突然就看见了李梅。要命的是,亚当似乎没有意识到当下的处境,居然扔下手头的活,跳下舞台,在日军宪兵的目视下,向李梅跑过来。
李梅身后的汉奸可能是跟得紧了,李梅突然停下,汉奸差一点踩到李梅的脚后跟,急忙停住脚步,但上身还是撞了李梅一下。李梅一惊,这才意识到周围的危险环境,看见亚当就要鲁莽地朝自己走来,便急忙向侧门走去,到后台的专门为女士准备的化妆间。
在化妆间的走廊里,依然站着日本宪兵。李梅知道她的身后是汉奸,汉奸的身后则是不知情况危急的亚当。于是,她加快了脚步,在亚当赶上她之前,一头钻进了化妆间,然后,捂着怦怦乱跳的胸口,长舒一口气……
化妆间的外面传来亚当的脚步和宪兵的呵斥声:“你的不可以!出去!”
半个小时之后,阿哈龙犹太会堂的大门口,日本占领当局的高官和他们的夫人、家属们,陆续到达。大大小小车辆,停满了一院子……
日本宪兵和警卫们一律向长官敬礼。
阿哈龙犹太会堂礼堂内,演出正式开始了。犹太人乐队开始演奏经典曲目,著名的米尔经学院的学生合唱团演唱宗教歌曲。他们好像没有注意到台下的观众,也似乎不在意是否有人听,他们在用心唱自己的歌,他们在给自己的心唱歌。尽管苦难和饥饿还没有结束,他们的前途仍是渺茫,但是他们的圣歌在亚当的钢琴烘托下,像冉冉升起的云,在天空缭绕……
我们在巴比伦河畔坐下,
一想起锡安就哭了。
我们把竖琴挂在柳树上,
因为掳掠我们的人要我们歌唱,
折磨我们的人要我们欢愉他们
……
紧接着他们又吟唱起圣歌《天是我家》
我在异乡做客,天是我家,
途经可畏旷野,天是我家;
饥饿苦难来临,心被忧伤环绕
我本来自天乡,天是我家。
试探风浪汹涌,天是我家,
苦旅生涯不长,天是我家,
岁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