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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咒钢琴》五（5）
李梅欣喜万分，亚当说得没错，没有她描述给亚当听中国的《梁祝》——给他浸染中国文化中的浪漫情怀，没有她在旁配合记录、在琴上低音区伴奏和声，是不可能诞生这部作品的。
一个月之后，这首属于他俩，也属于犹太民族和中国文化的《降D大调第八号浪漫曲》完成了乐曲部分。
“梅，你能用文字来诠释这部乐曲的故事吗？”当亚当和李梅在钢琴上完好地奏完这首浪漫曲后，亚当问李梅。
“让我试试吧。”李梅含羞地一笑。
李梅时不时表现出的含羞和脸红，也是深深打动亚当的一点，在他以往接触的女人世界里，虽不至于一个个都如薇拉那么傲慢和冷冰，但几乎所有的犹太姑娘都不会像李梅那样表现出含蓄之美；在犹太姑娘的心目中，表现出羞涩，就是没有自信，所以，她们善于展示自我；在亚当的眼睛里，女人脸蛋都是红的，但他知道，他的妻子脸上是胭脂涂成的红色，这一涂，反而显出她的苍白；而李梅呢，却是飞上脸颊的红晕，让她如红苹果般可爱。
这难以言传的东方含蓄之美，让亚当难以自拔，他觉得女人在展示自我智慧的时候，就该落落大方，但女人如含羞草一样的美丽，才会让男人疼爱并想入非非。
没想到，李梅第二天到达的时候，就从书包里拿出两页纸，递给了亚当。
亚当一看，李梅用俄语整整齐齐地写满了《降D大调第八号浪漫曲》的文字诠释：
有这么一架黑色的魔咒钢琴，谁也说不清它从哪儿来，据说这架钢琴传到谁的手中，谁就将历经一场比火更烈的爱情，但结局都很惨。很多年过去了，但无人能破解魔咒的密码。
有一天，一位犹太钢琴家被这架钢琴吸引，就买下了它，有人对他说了这一魔咒，但他不以为然，觉得只是传说而已。
然而，当钢琴运到的第二天，他果然在列宁格勒广阔的草原上邂逅了一个名叫五月（May）的中国少女，他们像两团火焰，很快就燃烧了……
然而，好景不长，战争爆发了，希特勒法西斯对犹太人的迫害到了人性灭绝的地步，到处是硝烟弥漫，到处是血腥和死亡，钢琴家不得不又一次流浪，女孩也被迫离开了苏联……他们失散后，钢琴家非常痛苦，他的痛苦是双重的：苦苦地寻找自己犹太人的家园，苦苦地思念中国女孩。
一次，法西斯军官要求这位钢琴家为他们演出，钢琴家宁死不屈，在出卖灵魂和走向死亡两者间，他选择了后者，他坐在钢琴前割脉自尽，鲜红的血溢满了黑白的琴键……
不久，已成为中国红军将领年轻妻子的May，随丈夫又一次来到了苏联，当她无意中路过一家当铺，看到这架被血染的钢琴时非常吃惊，因为她太熟悉这架钢琴了，她这才获悉了自己日思夜想的犹太恋人已魂断钢琴……她欲哭无泪，从大衣口袋掏出丈夫原本是给自己防身的小枪，朝自己的脑袋开去，倒在了这架魔咒钢琴前，这对异国恋人的血融在了一起……
当铺的主人觉得这架钢琴很不吉利，莫名其妙地死了一个又一个人，于是，就干脆把钢琴拖到无人的森林里，点了把火，将它焚烧了。
在黑钢琴熊熊的烈焰中，飞出了一对火样的小鸟，在月光下，他们的翅膀连着翅膀，头挨着头，一起朝着夜空中飞去，飞过一棵大树时，它们栖憩在树枝上，互相喂着食，然后，又一起往前飞，它们飞啊飞，飞过了山川，飞过了丛林，一直往前飞去……
终于一只鸟倒地了，另一只鸟也跟着倒地了，它们死了。
但第二天，在这两只鸟倒地的泥土上，长出了两株紧紧相依的小草，它们青翠欲滴、坚强而柔顺，它们相互守望、相互依偎、共同迎接阳光、互相抵御风雨，一年又是一年……
当亚当看完李梅对他们这部《降D大调第八号浪漫曲》的文字诠释后，孩子般地扑在琴盖上哭了起来……
看到亚当激动地哭了，李梅既喜出望外，又不知所措，因为这个时候她一转身看到薇拉早已神不知鬼不觉地半躺在他们身后的沙发上，装作聚精会神地在看苏联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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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咒钢琴》五（6）
“你的文字诠释完完全全就是这部浪漫曲所要表达的意境……你不愧是我的音乐女神、智慧女神、东方女神和爱情女神啊！”亚当停止了哭泣后，起身抓住李梅就说了这句话。
“尊敬的亚当先生，请不要说有失你身份和民族尊严的话，你难道还想说这个无产革命者女儿是我们犹太女神吗？你去查查词典，解释一下，什么是女神，谁才是女神。难道你认为面前的这个女子，是爱神和美神维纳斯？是艺术之神缪斯？你已经不是在夸张了，而是在玷污最神圣的词汇！”薇拉又高又尖的声音从他们身后传来。
“薇拉，你看看这个，你就会知道我并没有在夸张啊，李梅简直就是个文学和艺术的天才。”亚当激动地拿着那两页纸朝薇拉的沙发走去。
薇拉瞥也没瞥一眼，“亚当，你难道忘记我的品味了吗？我只看世界文学名著，我不会容忍那些东方式的神怪想象来诠释西方的经典艺术。”
“薇拉，你整天就当一个醋罐子，冒出的酸味让人受不了，如果李梅是个男生，你就不是这样对待人家了？何必呢？一个小姑娘来到异国他乡求学，容易吗？”亚当边说边折回到琴前，但他发现李梅已经离去了，他痛苦不堪地在客厅里来回踱着步……
第二天上午，亚当吃完早餐像往常一样坐在钢琴前，他发现李梅昨天留下的两页纸上被红笔圈圈点点了很多，好像是被老师批改后的作文。
还没等亚当明白怎么回事，薇拉已走了过来。
“亚当，你坦白说，你是不是已吻过她了？为什么你死了她都要在人间纠缠你，不让你在天堂中获得安宁？”
“你又来了，这是艺术想象。”亚当搪塞着。
“另外，我真不明白，你难道没有发现这短短的文章里，错字别句竟然高达16处吗？连俄语也没过关，还写什么呀？”
“薇拉，我也看出了她的俄语确实有语法错误，有词汇错误，毕竟不是她的母语嘛，但是，难道你看不懂文章意思吗？难道你没发现字里行间闪烁着智慧、神话和文学创造力吗？要知道你的丈夫的前面已经有个无法超越的肖邦了。所以，完全传承我们传统的音乐文化是没有前途的，而李梅带来的中国文化中的浪漫主义，超越痛苦的那份乐观是音乐思想的最高境界，尤其对我们苦难深重的犹太民族而言。作为钢琴家，我只有在我们的传统音乐上吸收中国、甚至东方文化中的精髓，才是一条走向成功的路，到时候，你就是伟大钢琴家亚当的妻子，你比乔治？桑更加风光了，因为她再怎么样，不过是肖邦的情人而已。”
“亚当，我发现你整天和外族人在一起，语言水准也下降了，我怎么成妻子了？我什么时候成你妻子了？”
“你不是我妻子，那是什么？你想成为一个高高统治我的女皇吗？”亚当用惊诧的眼光看着薇拉，觉得她是不是不对劲了？
“请记住，亚当先生，我是你尊贵的夫人，别忘了，我们可是贵族，只有缺少教养的下等平民才唤他们的女人为妻子的。”薇拉一字一句地说。
亚当摇摇头，哭笑不得。
《魔咒钢琴》六（1）
亚当和李梅开始勤练他们的四手联奏《降D大调第八号浪漫曲》，为计划中的巡回演出做准备。
由于这部作品是两人一句句共同谱写的，对作品的思想和内涵早有深切透彻的领悟，所以，他们练了几次，彼此已能达到默契、和谐了。
“梅，今天，我们就权当是在音乐会上的演出，让情绪再饱满些，在处理悲情的段落时仍要注意控制好节奏，休止符要停足，结束前音时是手指往上弹起、不是往下放开的感觉……”亚当边说边在琴上亲自演示给李梅看。
“我明白了。”
亚当向李梅做出一个请的手势，李梅有点紧张地在琴凳上入座了。
他们并排端坐，亚当在右，李梅在左，在黑白键上的四只手已经架起了优美的弧线，每个关节处都突立着，李梅按捺住亢奋和激动的心情，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随着亚当手腕一个起伏的动作，他弹下了第一个在降D大调上的音，李梅接着也看着琴谱弹奏了起来……
渐渐地，他们都忘却了现实中的一切，升腾于音乐的仙境中，在一个只需李梅单独演奏的低音区域，亚当做了一刹那的停顿，他闭上眼睛酝酿了一下情感，随后指间流泻出一串琶音、和弦，奔流着鲜活的悲怆主题……
亚当进入了浪漫曲那激昂的意境，仿佛自己正缓缓地随着琴声一起升腾，火红的太阳折射在他的脸上，也投射在气势磅礴的音乐中，落下斑斑点点的光影……云雾渐渐散去了，他第一次清晰地看到了那个无数次出现在音乐梦幻中的美丽脸庞，不正是身边的“梅”吗？“梅”的英语谐音就是“五月”，哦，那真是个爱的精灵，艺术的精灵……啊！这五月的天空，明净的世界，天使降临大地，亚当一下子触摸到了一种纯粹的诗意；当一连串的音阶不断地要去奏响华彩篇章的高潮时，那个刹那，亚当的心灵闪电一样地撞击到了乐曲的灵魂：“找到了！找到了！！找到了！！！”音乐家欣喜若狂，狂喜似疯。他陶醉了，深深沉浸在那神圣的融合中……
一旁的李梅惊呆了，这就是钢琴艺术，那简直如生命的舞蹈，每一个手指都奏出自己的节奏，每一瞬间的身体起伏都是旋律在悠扬；一种强烈的爱慕油然而生，她的眼睛湿润了，她被亚当神奇般的演奏深深折服……
一阵潮起潮落之后，琴声又回到了忧伤的叙事中，犹太人为了苦苦寻找自己的家园，寻索生命的归属，他们饱尝着苦难、四处漂流，他们一个个如老农祈雨般地仰望天际、向上帝发出他们敬畏的呼唤：家园在哪？
琴声更如泣如诉了……它表现的是在逃亡和流浪中，一对深爱的恋人被远隔重洋，亚当和李梅配合默契，亚当演奏主旋律，李梅则用琶音和和弦将主题衬托在强有力的背景中……
那对恋人一同经历了饥饿、寒冷、疾病和永别的痛苦之后，最后含冤离去……他们生的时候无法在一起，死后的灵魂却紧紧相随，在人间，他们化身为两株草、两棵树、两只鸟、两朵云，甚至是汇合在一起的两条溪流，不管是在天堂的台阶还是大地的山麓，不管是在蓝色的天空还是在碧绿的草原，他们永在一起……
亚当和李梅演奏的主题和伴奏都交互上升，盘旋而下，一高一低，一快一慢，他们的演奏情绪饱满而激昂，丰富的肢体语言和琴声一起起伏荡漾……
亚当先生那尊贵的夫人——薇拉女士此刻就坐在靠墙角的沙发上，她一直在倾听他们的乐声，她看到的是他们并排紧靠的背影。在琴声中，她的眼睛几度湿润，她既感动又担忧，但是她知道她永远只能是一个旁观者，就像她无法走进这琴声中一样，她只能眼睁睁地观望一个东方来的小丫头借用了音乐的魔力将亚当从她的身边轻易地带走，她知道，她的亚当的心已被拿走了。
“完了……”薇拉在心里暗想。
她已坐不住了，要外出散散心，她默默地拿起遮阳伞，走到别墅外面的森林里。走着走着，身后的琴声突然停了下来，薇拉像是被什么击中了，浑身一颤，她望着遥远的天空的白云，泪水喷涌而出。
《魔咒钢琴》六（2）
当薇拉一离开，亚当和李梅就突然拥抱在一起。不，不是拥抱，而是两个人互相的掐捏、撕扯和肢体的纠缠……他们似乎在音乐的天堂里，沉醉得太久太久，在虚拟的二人世界里，灵魂贴得太近太近。他们的身体里酝酿发酵的能量和激情，已经透过潮红的皮肤和汩汩奔流的血管，散出大量寻找异性的离子团。于是，当两个人的身体一接触，天地、理念、宗教、信仰、法律和禁忌统统被驱赶到九霄云外，所有感官都在寻找安慰饥渴的温度、摩擦和痛点，在他们的皮肤上留下了彼此的指印、吻的湿痕，当他们彼此进入的时候，他们都消失了，两朵云融合成一朵云，两只小鸟变成了一对鸟，两条溪流汇成了一条大河……
薇拉在森林的小路上来来回回地走着，她烦躁不安，但又矜持傲慢。是的，早晚有这样一天，她想。从她和亚当结婚的那一天，她就有这样的预感。她比他大五岁，当她年老色衰的时候，亚当正好成熟潇洒，是最有魅力的年龄。在波兰上层社会的社交圈里，即使亚当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