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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只是她的声音了;她只觉得她遭到“回声”的命运①了。“这儿没有人敬我,”她说。她却并没想一想,她既是扮作了男孩子,杂在男孩子中间来到这儿的,那人家就一定要拿男孩子看待她。人家对她并没另眼相看,本是她咎由自取,并且原因也不言而喻,但是她却不能认识到,人家这样作完全是出于不知而为。因为那时的情境,把她的感情弄得过于锐敏了。
① “回声”的命运:希腊神话,“回声”本为山林女神,因好多言,为朱诺所恶,遂剥夺了她说话的能力,只许问她话时,她可以回答。她爱上了美少年纳随色斯,但以不能言,无法自通,遂日益憔悴,形销骨毁。最后只剩了回答的能力,其它一无所有了。
女人也曾由于改穿戏装,献身氍毹,而得过很大的好处。像前一个世纪初期扮葩蕾·琵澈姆①的和这一个世纪初期扮丽狄·兰闺②的那一类漂亮人物,都不但得到爱情,并且还得到公爵夫人的尊荣,那是不用说的了;那些意向远在这般人以下的,都成群成队地曾经达到一种初步的满足,达到差不多能随心所欲、想叫谁爱她们谁就爱她们③的地步。但是这位土耳其武士,却因为不敢把面前那些飘摇的条带撩开,连这种好处都没有机会得到。
① 葩蕾·琵澈姆:英国十八世纪诗人该伊(1685…1732)的乐剧《丐人歌剧》里的女主角。演这个角色而作了公爵夫人的是芬顿小姐。她一七二八年初演葩蕾·琵澈姆,同年的勒屯公爵和她同逃,一七五一年和她结婚。
② 丽狄,兰闺:英国戏剧家谢立丹的喜剧《情敌》里的女主角。演这个角色而作了公爵夫人的是迈仑,在十九世纪初年,扮演过丽狄·兰闺,一八二七年作了圣奥尔本公爵夫人。
③ 英国女演员团演戏而得到地位、爱情的,除了前面说的那两个人以外,还有许多,其中如奈勒·桂文,作了英王查理第二的外家;波罗屯小姐,作了塞尔娄夫人;司蒂芬小姐作了爱塞司伯爵夫人;玛利·罗宾孙,作了英太子(后来之乔治第四)的外家,皆是。
姚伯重新回到屋子里面的时候,却只剩了他一个人了,他的堂妹已经不见了。他走到游苔莎跟前两三英尺以内的地方,好像又想起一桩心事来似的,把脚站住,把眼盯在她身上。游苔莎就把脸转到另一面,心慌意乱起来,直纳闷儿,不知道这种悔恨交加的罪得受到几时。姚伯流连了几秒钟的工夫,又往前走去。
有些性情热烈的女人,通常总是为了爱情而自寻苦恼。现在爱、惧、羞、妒种种情感,混合冲突,把她弄得极端不安。逃躲是她要马上达到的最大愿望。但是别的演员,却都没有要匆匆离去的表示,所以她就低声告诉了和她同席的那个小伙子,说她愿意在外面等他们,跟着就尽力轻轻悄悄、不惊动人,走到了门前,开开了门,溜出去了。
恬静寂僻的夜景,使她疑惧冰释,心神平定。她走到白篱栅跟前,靠在那上面,观看月色。她在那儿这样靠了不大的工夫,房门又开开了。游苔莎以为是那些演员出来了,所以就回头看去;但是出来的并不是演员,却是克林·姚伯,他也像刚才她自己那样,轻轻悄悄地开了门出来,又轻轻悄悄地把门关上了。
他走上前来,站在她旁边,对她说:“我有一种奇怪的想法儿,所以想请教你一个问题。你是不是一个女人?再不就是我看错了?”
“我是一个女人。”
姚伯的眼睛带着很感兴趣的样子在她身上流连。“现在女孩子常演幕面剧吗?从前可不。”
“现在也不。”
“那你为什么作这种事哪?”
“为的是兴奋一下,散散郁闷,”她低声说。
“什么东西让你郁闷?”
“人生。”
“这种使人郁闷的原因,本是许多许多人都得忍受的。”
“不错。”
静默了半晌。到后来克林才问:“你得到了兴奋没有哪?”
“在现在这一会儿的工夫里,也许算得到了。”
“那么现在有人认出来你是女人,你觉得讨厌吧?”
“不错;不过我原先就想到这一节了。”
“我要是早就知道你想要上这儿来赴我们这个会,那我一定很高兴请你来。我幼年是否曾跟你认识过?”
“没有。”
“你现在再请回到屋子里待一下,喜欢待到多会儿就待到多会儿,好不好?”
“我不愿意让人家再进一步认了出来。”
“呃,你可以放我的心,”姚伯说,跟着琢磨了一会,又温柔地接着说:“我现在不再打扰你啦。这种会见的情况,实在得算很别致。我现在不追问你,为什么一位深有教养的女人作这类事了。”
克林好像盼望游苔莎能把原因告诉他似的,但是游苔莎却不愿意说,因此克林对游苔莎说了一声“夜安”,跟着绕到房子后面去了。他在那儿自己来回走了半天,才进了屋里。
游苔莎心里,本来就是热烈激动的,现在又经过了这一番波折,所以就不能再等她的伙伴了。她把面前的条带撩起来,开开了栅栏门,一下投到了荒原上。她走的时候并不匆忙。她外祖那时候已经睡了;同时游苔莎本来常常月夜在山上闲步,她来来去去,她外祖毫不注意,并且她外祖自己随便惯了,对于他外孙女儿也同样地放任。所以现在幡踞游苔莎心头的,并不是怎样回家的问题,却是另一个更重要的问题。只要姚伯有一丁点好奇心,那他一定非访查出她的名字来不可,那时候应该是怎样一种情况呢?她起初想起这番冒险有这样一种收场,只觉不胜欢跃,虽然欢跃之中有时候她又有一些羞臊而面红耳热。但是她又一想,就不觉心灰意冷。因为她想到,她这番冒险到底有什么用处呢?她现在对于姚伯家,还完全是一个生人呢。她无端在那个人身上罩了一层缠绵悱恻的光环,这种感情也许会使她苦恼。她怎么就能叫自已被一个生人迷住了呢?并且把她的愁烦之杯①注满了的,还有一个朵荪哪,跟克林一天一天地在接近得一触就着的情况下住着。因为她刚刚知道了,克林并不像她以前所信的那样,在家里只待几天,却和那个正相反,要在家里作不少日子的勾留呢。
① 愁烦之杯:杯喻命运,愁烦之杯,即命中应受之愁烦。《旧的·诗篇》第七十五章第七至八节;“惟有神司判断,能使人尊崇,使人卑贱。耶和华手中有杯,其中之酒起沫。”亦见其它各处。
她走到迷雾岗上的小栅栏门跟前了,不过开门之先,却转身把荒原又看了一看。只见那时,雨冢在群山上耸立,明月在雨冢上高悬。万籁俱寂,满天霜气。这种光景,让游苔莎想起一件以前忘得干干净净的事来了。她曾答应过韦狄,说今天晚上八点钟,和他在雨冢上见面,好对于跟他同逃的要求,作最后的回答。
这个日子,这个时间,本来都是游苔莎亲自定的。韦狄这时候大概已经上了雨冢,在寒夜里等候而大大地失望了。
“哼,这样倒更好;这并冻不坏他,”游苔莎丝毫无动于衷地说。现在的韦狄,和戴着墨晶眼镜看来的太阳一样,毫无光芒四射了,所以游苔莎能随随便便冲口说出这种话来。
游苔莎站在那儿,出神儿琢磨。朵荪对于她堂兄那种招人爱的模样,又蓦地上了她的心头。
“唉,她早就嫁了戴芒有多好哇!”游苔莎说。“要不是有我从中作梗,那她也许早就嫁了他了!我要是早就知道了是这样——我要是早就知道了,那有多好哇!”
游苔莎又用她那两湾含嗔凝怨的湛湛秋波,朝着月亮看了一下,跟着非常像打了一个寒噤似的,很伤心地叹了一口气,走到房檐下面的阴影里去了。她在“披厦子”里把戏装卸下,把它卷在一起,然后进了屋子,上了自己的内室。
七 美人和怪人不期而谋合
还乡……七 美人和怪人不期而谋合老舰长平常对于他外孙女的行动,总是毫不注意,所以把她惯得和小鸟一般,任意自来自去①。但是第二天早晨,他老先生却不知怎么,对于她那样晚还在外面的原因,又冒昧地查问起来。
① 英国谚语,小鸟一般,来去自如。
“我那不过是出去寻找寻找有什么新鲜事儿就是了,老爷子,”游苔莎一面说,一面往窗户外面看去,看的态度好像是娇慵懒惰,其实一按起机括来,却会发现,这种态度里,藏着很大的力量。
“寻找寻找有什么新鲜事儿!别人一定会觉得,你就是我二十一岁上认识的那些放荡公子哥儿哪!”
“这地方太寂寞了。”
“越寂寞才越好。要是我住在城里头,那我整天整夜,看管你就够我忙的了。我昨儿满想我从静女店里回来的时候,你早就回了家了。”
“也罢,我也不必瞒着您啦。我因为很想作一番冒险的事,所以跟着那些幕面剧演员们去走了一趟,我扮的是土耳其武士。”
“是吗?真的吗?哈,哈!我的上帝!我决没想到你会作那种事,游苔莎!”
“那是我头一次出场,也一定是我末一次。我现在已经对您说了——您可要记住了,不要再对别人说。”
“当然我不会再对别人说。不过,游苔莎,这可是你从来没有的事,哈!哈!他妈,倒退回四十年去,我遇到这种事,一定会喜欢的了不得。不过,你要记住了,孩子,千万可不要再来第二回。你可以白日黑夜,随便在荒原上逛,那我都不管,只要你不来麻烦我就成;但是你千万可不要再去女扮男装。”
“您放心吧,老爷子,没有错儿。”
他们两个人的话,说到这儿就打住了:游苔莎向来所受的道德教训,最严厉的也不过是这次这样一番谈话,这种谈话,如果会产生什么有益的效果,那效果也实在来得太容易了。但是游苔莎的心思,不久就把自己完全抛开,又想到别的地方上去了。她对于那位连她的姓名都还不知道的人。抱着满腔热烈、不可言喻的悬念,所以在家里待不住,就往外边那一片棕黄郁苍的荒原上跑去了,她那种心神不定的样子,简直和那个犹太人厄亥修以罗①一样。她离开自己的家大约有半英里的时候,看见面前不远的深谷里,现出了一片森然可怕的红色——沉郁、阴惨,好像太阳光下的火焰;她就猜出来,那一定是红土贩子德格·文恩。
① 犹太人厄亥修以罗:传说中的一个漂流的犹太人。据说,当年基督扛着十字架儿往前走时,中途倚在那个犹太人的门上,那犹太人叱责他,叫他快走,他便对那犹太人说:“不错,我走,并且快走;可是你不要走,你得等到我二次下界的时候你才能走。”因此那犹太人便永远不得安定地在世上到处漂泊。
在前一个月里,想要趸进新红土的牧人打听在哪儿可以找到文恩的时候,人家的回答总是说:“在爱敦荒原上。”一天一天过去了,人家的回答老是这一句话。我们都晓得,荒原上面,兽类多半是荒原马,不是绵羊,居民多半是斫常青棘的樵夫,不是牧人,而绵羊和牧人的居处,有的是在荒原西面的原野上,有的是在荒原北面的原野上;既是这样,那么文恩所以像以色列人驻扎在寻①那样的荒原上,用意很不明显。固然不错,这块地方,地点很适中,所以有的时候很合人意。但是德格驻扎荒原的本意,并不是因为要出卖红土,特别是那个时节已经是一年快要完了的时候,所有他那一般的行商,都大半已经进入冬居了。
① 寻:地名,是一片旷野。《旧约·民数记》第十三章第二十一节里说:“……寻的旷野……”;同书第二十章第一节里说:“正月间以色列全会众,到了寻的旷野。”又见其它各处。当时摩西带领的人,都不明白摩西为什么把他们带到这样荒凉的地方。
游苔莎把眼光转到这个孤独无侣的人身上。她上次和韦狄见面的时候,韦狄告诉过她,说姚伯太太曾把文恩抛出来,说他既便于又急于要取得韦狄的地位,作朵荪的未婚夫。文恩的身段是完美的,他的面貌是又年轻又齐整的,他的目光是明锐的,他的心机是灵敏的,他的地位,只要他一有意,是马上就可以改变的。不过虽然他有种种可能,而朵荪跟前既是有了姚伯那么一位堂兄,同时韦狄又不是对她完全无意,那她仿佛是不会选择这样一位以实玛利似的人物作丈夫的。游苔莎一会儿就请出来了,一定是因为可怜的姚伯太太关心她侄女的前途,所以才提出了这样一位新的情人,好刺激那一位旧的情人对她起热烈的感情。现在游苔莎成了姚伯家一方面的人了,和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