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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他。
任飞扬被这一声“叔叔”叫得浑身不自在,一手抓过披风,顺手拍拍她的头:“小丫头,叫我任飞扬好了,别叔叔长叔叔短的。”
“可姑姑让我们这么叫——她说你们两个救了大家,要对叔叔恭敬一点!”小琪眨着眼睛,天真地问,“可好好的,为什么发了大水呢?还有人在水里打架么?”
“这个……这个,”任飞扬抓了抓头,想找一个答案,最终只能撇撇嘴:“我也不知道究竟为什么啊!看这场仗打的……当真是莫名其妙。”
他回头问高欢:“喂,你知不知道这到底怎么回事?”
然而,高欢倚树而坐,只摇了摇头。
“原来你也不知道。”任飞扬翻了翻白眼,用询问的目光投向叶风砂。
这时,一直跟在小琪后面的男孩子终于鼓足了勇气,怯怯唤了声:“任叔叔。”
又被刺激了一下,任飞扬没好气道:“别叫什么叔叔,行不行?我可不想变得那么老!怎么啦,又有什么事?”
那个男孩子却比小姑娘还扭捏,忸怩了半天,低头道:“对、对不起,任叔叔。”
任飞扬奇道:“有什么对不起?”
“昨、昨天晚上是我……我和阿诚,把你、把你……”那孩子低下了头,不安地踢着地上的小石子,脸色通红,“姑姑本来说送你出去就行了,可你白天…白天欺负了小琪,我和阿诚觉得要替她出气,就把你吊在尚书坊……”
任飞扬怔了一下,回想起被人倒吊了一天一夜,在太平府算是丢足了人,不由火气往上冲,反手忍不住就往这孩子脸上抽去。
那孩子吓了一跳。可以任飞扬出手之快,又怎是他可以躲得了的?
任飞扬一掌到了他面颊寸许之处,突地手腕翻转,轻轻抚了抚他的头顶,大笑:“这小家伙,可真该死!——不过我可不打小孩子和女人。这是我们任家的家训!”
那孩子怔了半晌,突然扑过来抱住了任飞扬的腿,欢叫:“任叔叔,你不生我的气了?”
“嗯,嗯。”任飞扬被小孩弄得有点尴尬,敷衍。
然而那个孩子却不依不饶,反而更加亲密地蹭了上来,贴到了他腿上,开始缠人:“那么,叔叔教我武功!任叔叔这么高的本事,教教我嘛!我想学武功想的发疯了!”
“这个、这个……啊,你先放开!”任飞扬被他缠得无计可施,急切想脱身。
正在他被一个孩子逼得手忙脚乱之时,只听旁边一个沉静柔和的语声道:“小飞,别闹,回来。别打扰任叔叔高叔叔休息,啊?”
小飞似乎很听风砂的话,立刻放开了手,十二万分不情愿地走了开去。
风砂坐在水边,揽着一群惊魂方定的孩子,不让他们去打扰休息的两个人。
她一身湖蓝衫子,长发水般披了下来,几绺已拂到了水面。经过方才一番惊心动魄的搏杀,她的脸色略有些苍白,单薄的身子还在微微发抖,从小琪手里结果那个青瓷坛子,抱在怀里轻轻抚摩着,仿佛寻求着某种安慰。
然而对着那一群依赖她的孩子们,她却将那一丝恐惧和不安强自按捺下去,不敢表现出来丝毫。
此刻,旭日东升,她一身蓝衫,坐在碧水之旁,长长的秀发在风中翻飞,在水面轻拂。色彩之明丽和谐,静中有动,简直如尘世外的仙境中人。
“这……真的如传言里说的那么好看啊。”任飞扬忍不住赞叹了一声,“而且也是个有胆色的女人!”
高欢倚着树,亦已睁开了眼睛,往这边看了一眼。
可他死水一般沉寂的眼中,却闪动着复杂而让人费解的神色。
正如他的人,高深莫测、正邪难辨。
他看着风砂那边。不过他的目光没有停留在风砂身边,却凝视着仍在渐渐上涨的水面。虽然被任飞扬一剑截断巨木堵住了绝口,可外面的水仍然急速涌入,不断上涨,“哗哗”地冲撞着,卷起一个个漩涡。
对面大堤上已经有渔村的百姓赶到,开始抢修。
高欢只是静静地观察着什么。突然目光一变,大呼:“小心水里!”
喊声中水面突然破裂,一只苍白的手闪电般从水中伸出,一把抓住风砂垂落水面的长发,把她拉下水去!
叶风砂被拉得一个踉跄,但她身侧的孩子们及时惊呼着扯住了她,不让她落入水中。
然而,就是这么一个踉跄,她手中的青瓷坛子却跌落水中。风砂发出了一声短促的惊呼,居然顺着那只抓着她头发的手,向着水中俯身下去!
只是一瞬,她的上身已然被拉入水中。
“小心!”来不及多想,高欢低喝一声,手一挥,佩剑化作一道白光,箭般射出。
只听“唰”地一声轻响,白光过处,风砂那一绺长发已被齐齐截断!高欢与任飞扬已同时飞身掠出。在佩剑坠入水面一刹间,高欢反手一抄,握住了他的剑。同时手往下一沉,水下立刻有一股血冒出。
与此同时,任飞扬的剑亦已杀了两位已沉入水中的杀手。
高欢跃出岸边一丈,捞起了在水中沉浮挣扎的风砂。正欲挟着她掠回,但突觉真气不继,一口气提到胸臆便已衰竭,再也无法用提纵,转瞬手中一沉、半身已没入水中。
水下杀机重重,不知还有多少残余的杀手在虎视眈眈。
他心知方才体力消耗太多,便立刻把风砂推入任飞扬怀中,叱道:“快回岸上去,我断后!”
任飞扬也隐隐感觉到了水下杀机的逼近,此刻也不再多言,一把接过风砂,冲天而起。
就在他发力的瞬间,突然水下伸出一圈黑索,套住他右足往水下急拉!
高欢一眼瞥见,右手反削过去,黑索齐断,任飞扬冲天而起,挟着风砂掠向岸边。
一剑削断了黑索,高欢正待前掠,却突然发觉水流有异。凭着本能,他想也不想地在水下双脚踢出。只听几声模糊的惨叫,两名黑衣人先后浮了上来,在水上一边拼命挣扎,一边抓着自己的咽喉。
他的足尖准确地命中了两个黑衣人的致命部位,血泉水一样地涌出来。
就在这一刹,水面忽然全数碎裂了!
八九位黑衣人从水下涌出,手里拿着利器,从不同的方位踩着水包围过来,眼里有汹涌的杀气,仿佛是背水一战地发动了最后的攻击。
高欢蹙了蹙眉,估计了一下敌我形势,微微吐了一口气,抬手阻止了想要扑过来帮忙的任飞扬。一踩水面,飞身掠起,长剑横贯长空。每一剑出,必有血涌出。
正在他全力以赴地和那些黑衣人决战之时,刚落到岸边的风砂却蓦然惊叫了一声:“大师兄!”语声中的惊恐与焦虑让人不忍卒听。她方才历经惊险,始终不曾有半点慌乱,可这一声惊呼——
一惊,高欢与任飞扬同时回头,只见浑身湿透刚刚回到岸上的风砂拼命地伸手,想去够那只方才从她怀里跌落的青磁小坛子。可坛子落入水中,很快被水流卷走。
风砂一急之下,便欲涉水而去。
“你疯了?”旁边的任飞扬眼疾手快,一把拉住她,怒喝,“水下杀机重重,你不会武功,下去送死么?”
“不行!不行!我非要把它拿回来!”仿佛疯狂一般,一向冷静的女子忽然不顾一切的挣扎起来,“大师兄……大师兄在那里!”
“真是麻烦啊……你等着!”任飞扬无奈的叹息了一声。
他话音未落,人已闪电般的掠出。
掠至坛子上方,他闪电般地反手往水中一抄,满以为手到擒来。
可一刹间,那个青瓷坛子却仿佛被某种力量操纵着,从水中直冲而起,撞向他的右肩!
水下有人?!任飞扬处乱不惊,往左一闪避开,已抄住了那个坛子。可在同一时间,水中一双苍白的手,已闪电般扣住了他的足踝,直往下拉!同时,水底已经有利刃的寒光闪动。
任飞扬这一下可着了慌,他从未出过江湖,武功虽高,临敌经验却几乎为零,在对方猝及不防的扣住他脚腕时,一个紧张,早把什么剑法腿法忘了个一干二净。
百忙之中,他只好把坛子往上一抛,大叫一声:“高欢,接着!”
呼声未落,他已然被拉入了水底,只咕嘟冒了几个气泡。
高欢此刻也被三名杀手缠斗得急,眼看坛子抛过来,他也不顾那柄正插向自己腰间的峨嵋刺,如惊波般跃起。峨嵋刺刺入了他腰间,锋锐随着他的跃起,一下子沿腿外侧创至足踝!
鲜血流满了腿部,可高欢终于是接住了那个坛子。
想也不想地,立刻双腿反踢而出,足尖点中了那两名杀手的咽喉。他缩回腿时,血已从咽喉中喷出。他足尖靴尖上,两截利刃闪闪发光。借这一踢之力,高欢向前贴水掠出,到方才任飞扬沉入之处,估计准了方位,一剑刺下!
只听水下一声短促的叫声,血水涌出。
水面分开,任飞扬湿淋淋地挣扎着冒出,露出水面第一句就大呼:“我不会游泳!”
高欢看见他身侧浮上那具尸体,便一足点着尸体的胸口,渡水过去拉起了红衣少年。
他激战良久,已无力拉任飞扬返回岸边,只有以浮尸为筏——他应变之快可见一斑!
临近岸边,任飞扬踉跄着掠上岸,立刻哇哇大吐起来。他方才在水下吃足了苦头,口中、耳中、鼻中均被灌了不少水,十分难受。不过他在最后一刻终于刺中了那名杀手,与此同时,高欢已及时赶到,也一剑从后心刺中那人,他才浮了上来。
荒原雪 五
风砂见高欢踏着浮尸靠岸,忙伸手搀扶:“受伤了么?”
高欢脸色苍白,摆了摆手,同时避开了她的扶持:“没事。”
说话间,他一步跨上岸,却突然足下一软向前栽去!
高欢忙伸手撑住地面,脸色发白,发现一口气到了胸口便再也提不上来。
风砂立刻出手扶住了他的肩,只见他右腿整个血流如注,染红了一大片。
“你还说没事!”风砂微微气急,一手按着他坐下,另外一只手已从怀中掏出一个扁长的白玉匣子。打开来,里面是一格格的药膏,气味各异,色彩缤纷。风砂看了一眼他腿上的伤势,挑了其中一格,手指沾了少许,抹在高欢的创口上。
这药十分灵异,抹到之处流血立止,反而有些凉爽之感。
高欢眼里微微有些诧异,看着这些药物,又露出了些许沉吟的表情,仿佛在推测着什么。
风砂上好药,又撕下衣襟为他裹好伤。
“这一来你三天内可要小心,乱动的话,又会出血的。”风砂抬头道。说着说着,突然目中涌上了泪,哽咽:“真不知该怎么谢你们。素不相识。若不是你们,若不是你们……”
高欢只是笑了笑。
然而,风砂发觉他这一次笑,目中已微微有了些暖意。
“给你。”他递过那只青磁小坛子。风砂目光一亮,象看见亲人一般把坛子拥入怀中,颤声低唤:“大师兄……”泪水涌出,流过她秀丽沉静的面容。
一滴泪水滴在他的手背,他的手难以觉察地颤了一下。
泪滴滑过高欢的手背,滑落在他的剑上。
那是一把普通而破旧的剑,木质的剑柄上已经磨出了光泽,青色的剑脊上没有刻字,只有一道淡淡的痕迹——仿佛是泪干之后的痕迹。
看见她哭成那样子,高欢依然没有问什么,只静静地看着。
“喂,难道这坛子里面是你大师兄么?别开玩笑了!”反而是喘过气来的任飞扬按捺不住好奇心,探头过来问道:“这倒底是怎么回事?以前可没有乱七八糟的江湖人跑到这个偏僻的地方来!这些人和我们希里糊涂拼了一场,你究竟什么地方得罪了他们?”
风砂渐渐止住了泪,回头看看任飞扬,站起身来,去岸边俯身看了看那具浮尸,低声道:“果然是神水宫的……他们、他们终究不放过我,找到了这个地方来了。”
“神水宫?是什么东西?”任飞扬好奇地问。
高欢的脸色却变了变,过了一会儿,才淡淡问风砂:“你是怎么跟他们结怨的?”
风砂背过身去,俯身去挑那一绺落在水面的长发,突然长长地叹息了一声,叹息中包含着种种难以言表的凄凉,似乎要把一生的苦难都在这声叹息中吐出尽。
她抬头看向天际,目光居然有些恍惚:“我今年二十一了……这事,也整整过去了五年。”
“你今年才二十一岁?”任飞扬失声,眼前这个女子居然只比自己大一岁?然而那种经历过诸多沧桑的沉静和倦意,却让她显得仿佛比他大了很多。
他看着那一群孩子,觉得诧异,“那这些孩子……”
“是我收养的孤儿。”风砂淡淡道,仍低头看着水面:那一张苍白扭曲的死亡的脸,蕴藏了那么多恶毒,让她每次看到都恍如回到了多年前的噩梦中,“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