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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有什么讲究吗?”
“古诗词上都是那么说的啊。”李道铭一本正经地说,“箫声咽,秦娥梦断秦楼月。还有,二十四桥明月夜,玉人何处教吹箫。我以前经常一个人到江边的城墙上吹箫,只是江边风大,路人要是听到了,恐怕以为是鬼叫呢……”
连着下了十几天冬雨,太阳月亮都隐在厚厚的云层里,难得一见。雨未停息,李道铭就到香港采访,这一去就是一个多月,吹箫的事也不再提起。
彩云的文场只开了几场,她其实是想借玩文场来冲淡寂寞的,却发现无济于事。一个月后,在她近乎绝望的时候,刘隐樵派人来将她接去乐群社饭店,他在那里订了一个高级套间。
刘隐樵不是纵情声色的人,与彩云相会只是缓解工作压力,松弛一下紧绷的神经。他喜欢她的没有心计,不提要求,总是小鸟依人的样子。而她也乖巧地不给他施加压力,从来不问什么时候才能回兰舍。
这样的相会一个月只有三四次,时间也不确定。这样漫无边际的等待让彩云憔悴,有时满怀希望以为是今天,但从日出到日落却无消息,有时心情沮丧时被接去相会,却要打起精神强颜欢笑。
她知道自己是微不足道的,她的一切都靠别人舍予,所以除了一心一意等待,又有什么办法?
有时她也羡慕那些平常人家,看到白太太弟媳抱着小孩在院子里走来走去,也禁不住去逗弄一下。小孩。彩云的脑里如电光火石般闪过一个念头:替刘隐樵生一个小孩,最好是一个男孩,这样她的身份地位就会改变,她的一切就有了着落。
彩云也有些担心,想起以前和廖参谋长也是没有结果的,难道问题出在自己身上?她偷偷去看了医生,证明一切正常,才放下心来,去和刘隐樵相会时更加曲意奉承,希望能早结珠胎。她还去请了一尊送子观音供在房里,每日香火不绝,祈祷菩萨保佑早遂人意。
又是多雨的春天。丁香在咖啡厅里听着雨点打在瓦顶的声音,那声音已经熟得起腻,不会再引起她的遐想。
门口有人争执,她好奇地抬头看了一眼,是个衣衫褴褛的叫花子。她继续低头看诗集。门口依然在争执不休。她有些不悦,侍者应该快点打发他走的,这样会影响生意。
“丁香姐,门口那个人说要见你。”一个侍者走过来,低声说,“他说和你是认识的……”
丁香放下书走出门外。她看着他,脑里极力搜索,依然记不得这人是谁。她问他找谁,他说找丁香。她问他是否认识丁香,他又说不认识。
“那你为什么要见她?”
“我想向她打听一个人。”
“哪一个?”
“白兰。”
当白兰这个名字从他口中吐出时,丁香的脑里迅速闪过一个人的背影,和舞女偎依着走出咖啡厅的那个青年。是的,他就是小唐,外号叫“拱屎虫”的小唐,白兰曾经为他痛哭过的小唐。他的姓名叫唐惊蛰,他还活着,而且回来了。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第三章 闲情,李道铭身世(14)
丁香忙请他进咖啡厅,他犹豫一下,便跟进来。唐惊蛰说他刚回到桂林,想去找白兰,却不知道她家住在哪里,以前听她说是在正阳路,他敲门问了几家,没人知道。他后来想起,白兰曾经说过,丁香咖啡厅的老板娘是她的好友,便寻来了。
“白家是住在正阳路西巷,” 丁香字斟句酌地说,“但白兰不在那里。”
“那她现在在哪里?”唐惊蛰急切地问。
“我也不知道,”丁香犹豫片刻,决定不告诉他真相,“她已经失踪很久了……”
唐惊蛰的脸色大变,他也有过种种不好的预想:也许她全家搬离桂林,失去音信,也许她已经结婚,避而不见。他以为丁香在开玩笑,听她细细说了白兰失踪的经过后,还是半信半疑的。
丁香让侍者端上饮料和面包,又问唐惊蛰怎么搞得这么狼狈。原来他负伤被俘虏,战友都以为他死了,没想到他伤好后逃回来。
唐惊蛰吃着吃着,忽然泪流满面,趴在桌子上抽泣起来。丁香心里叹息一声。
“你要去哪里?” 丁香将唐惊蛰送出门,又关切地问,“将来打算怎么办?”
“将来……” 他苦笑道,“我还有将来吗?”
丁香看着唐惊蛰的背影远去,才注意到他的右腿瘸了,走路很慢,一拐一拐的。她回到里间,拿起诗集却看不下去,心神不宁,如坐针毡。她忽然觉得自己做了一件坏事,硬生生拆散了一对恋人。
她急忙跑出去,一直寻到洋桥,都没看见唐惊蛰的身影,才慢慢走回来。回到咖啡厅,却见他站在门口。
“丁香姐,” 唐惊蛰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已经没钱了,你能不能借我一些路费?”
人就是那么奇怪,刚才她追上去,是想告诉他实情的。但见到他转回来,话到嘴边又收住。
“你真要离开桂林吗?”丁香给了他一些钱,“你准备去哪里?”
“先回家看看,看还能不能种田,”唐惊蛰也有些犹豫,“反正是不想再留在桂林了……”
“白兰也许只是去了其他地方。”丁香暗示他,“我听说有一个男青年,在学校里读书的,也是忽然失踪,家人也急得不得了,半年后,从安徽寄信回来,原来是参加学生军到前线了。这样的事情很多的。你参加军队,有没有告诉家里人?”
“没有。”唐惊蛰摇了摇头。
“白兰也许也是这样,”丁香极力劝道,“你不如先在桂林住下,也许有一天白兰会回来的。如果你现在走了,也许以后真的就见不到她了。”
唐惊蛰认为丁香只是在安慰他,但他确实是没有去处了,而回家,就是回到沦陷区,是他所不愿意的。
“我现在依然跟白家住在一起的,”丁香见他有些被说服,又说,“那里还有一个空房间,房租比一般的要便宜些,因为房东只将房子租给熟人的,我替你说一说,不如你也住过去。”
唐惊蛰要丁香替他保密身份,不让白太太知道。丁香答应了。
“好好等着,”她笑着说,“先和岳父岳母搞好关系,等白兰回来了,万事大吉。”
“丁香姐别拿我开玩笑了,”唐惊蛰苦笑道,“我知道白兰是回不来的了……”
丁香心想,也是的,即便白兰真有一天回来,却不知是怎么样的情形,或许已嫁为*也难说,那更是令人伤心的结局。
唐惊蛰也在西巷小院里住下,与丁香隔壁,是周缘住过的小房,周缘早已经另寻住处。房租是丁香先帮垫付的,她对彩云说唐惊蛰是一个老朋友的表弟,料想彩云也不会相信的,但也不会有闲心管这些闲事。白太太嘴里没说什么,只是心里狐疑,以为是丁香的老相好来了,但寻来寻去又拿不到什么把柄。。 最好的txt下载网
第三章 闲情,李道铭身世(15)
唐惊蛰住下后,便听从丁香的劝告,先到警备司令部说明缘由,让他们查实情况。因为他原先是误传为阵亡的,现在突然回来,需要有个交代。当时做了俘虏的人不少,一些是被汪伪政府直接收编,一些则辗转逃回来。他是因为伤残,没有被收编,在医院医治一段时间后,汪伪政府发给路费,便混在难民里一路走回来。
唐惊蛰一个人在桂林街头漫无目的地走,看身边忙忙碌碌的人群,又看了一阵街头宣传剧,这样清闲无事让他心里憋得发慌。
他后来去万祥糟坊打了半斤“玉冰烧”酒,又买了半斤卤猪头肉,二两豆腐干,一包花生米。正往回走,空袭警报响了,一街人忙着收拾东西,他好像没听见,慢慢走回住处,搬张凳子坐在天井里,将酒菜摆在青石桌上。
“快,快,来不及了!”彩云提着一个包裹出了房门,不停催促楼上的白太太一家,看到唐惊蛰坐在天井里喝酒,又好意提醒说,“日本鬼子飞机要来了,快去躲躲吧。”
“我从来不躲的,”唐惊蛰笑道,“在军队里,我是专打鬼子飞机的。”
彩云摇摇头,赶紧和白太太一家出了门。
“抗战,抗战,抗个鸟战!”唐惊蛰看她们急急忙忙出门,便哂笑道,“他妈的,几架破飞机就把你们吓成这样。要是日本鬼子杀过来,还不早逃到爪哇国去了?”
一会儿响起紧急警报。唐惊蛰继续喝酒,其实酒量也不怎么样,二两下肚就面红耳赤。
日军飞机在空中盘旋,俯冲扫射投弹。地面防空高炮回击,天上绽开了朵朵云烟。
“你横什么横?老子撒泡尿就把你冲下来!”唐惊蛰嘴里嘟囔着,站起来撩开裤子,将一泡尿射到院墙上。
他望着天空发了一阵呆。在军队里,因为是炮兵,他连日本人的样子都没见过,也不知道自己的炮弹打过去,敌人是怎么死的,太不过瘾。他苦练刺刀搏击,希望能有一天手刃日本鬼子。但没想到真见到日本人那天,却是做了俘虏。
他永远忘不了那种耻辱。他在逃难路上捡了一把刺刀回来,挂在墙上,提醒自己每日不忘此仇此恨。他的腿就是被日军飞机扔炸弹炸残的,既然脑袋没掉,留着就要报仇。
附近王城里落下炸弹,“轰隆隆”的巨响不绝于耳。一架敌机中弹,拖着长长的黑烟摇摇晃晃飞走。地上观战的人们欢呼喝彩。空袭警报解除,他的酒也喝完了。
小院里虽然住满人,但也只是白太太一家人热闹。丁香每天守在咖啡厅里,打烊才回来。唐惊蛰的经历查清后,从政府部门领取伤残抚恤金,还安排去“伤兵之友”宣传组工作,也是早出晚归的。
端午过后,天气日渐闷热,白太太索性将麻将桌搬到堂屋里,反正都是熟人,不用避开。唐惊蛰回来了,劳累一天想早点休息,但那麻将桌正在他的窗下,“哗啦哗啦”的声音吵得他不得安宁。
“各位大姐,能不能小声点啊?”他从窗口探出头说,“打麻将可是被政府禁止的。”
他若说声音太响吵他睡觉还罢了,他这么一说,白太太不高兴了。这话她听女儿说过,以前没敢争辩,心里窝火,现在又听到,心里的火便“呼”地烧起来。
“禁什么禁?难道禁了麻将,就能打败日本人了?” 白太太冷笑道,又对彩云说,“有些人天天谈什么国家大事,以为很了不起,其实他们什么都不懂。什么是大事?柴米油盐才是大事!打麻将是思想落后,打麻将自然是打不下日本人的飞机,难道唱几句歌就能把日本人的飞机唱下来?” 电子书 分享网站
第三章 闲情,李道铭身世(16)
她说的是万人大合唱的事,一提起来就撇撇嘴,也难怪白兰说她思想落后。有一次在还珠洞里躲空袭,她吹着洞里的凉风感叹到:若是能在这里打麻将,才叫爽啊。假如飞机上的日本人看到有人在他们机翼底下打麻将,不知会做如何想法。说不定会气得吐血,一头栽下来。
“算了,算了,少说几句吧。”彩云低声劝解道,“人家当过兵,受过伤的,也不容易……”
“以前管当兵的叫做粮子,”白太太当做没听见,还自顾自地说,“就是说,当兵首先是为了吃官粮,打仗是被逼的,能躲就躲,躲不过才打,打不过就逃,逃不了就当俘虏。即便当了俘虏还有活路,反正没人会笨得自动送死。”
唐惊蛰躺在床上是又恼又怒,觉得自己是白白受伤了。他没想到白兰的母亲竟是这样的人,若说柴米油盐是大事,还可以说是小市民眼光短浅,但打麻将和抗战有关吗?可是白太太说起来却是那么振振有词。
“照你这样说,没人去当兵了,这仗也就不要打了,”他猛地推开窗,压住气头说,“大家都做亡国奴!让日本人随意烧杀奸淫得了!”
“呸!什么下流话。”白太太翻了翻白眼说,“打不过还不能逃吗?这城里那么多人,可不是都从别处逃来的吗?”
“逃来逃去,还要逃到哪里?”唐惊蛰的嗓门也大起来,“逃到哪里都要打仗!”
“打仗不关我们的事。”白太太摸起一张牌说。
“怎么不关我们的事了?”唐惊蛰又惊又气,“打仗是国家的事,是整个民族的事!”
“说得好,打仗是国家的事,是民族的事。”白太太将手里的麻将牌重重一拍,“打麻将是老百姓的事,仗可以不打,麻将不能不打!”
听到这句话,唐惊蛰的血涌上头,一种比肉体的伤残更强烈的伤害刺痛着他的心,他用力“砰”地关上窗。
后来麻将桌搬到天井里,声音也小了许多。
“这人太没意思,”白太太很不高兴,对彩云说,“让他走了算了。”
“算了,以后小声点。”彩云低声说,“他当兵打仗弄残了腿,其实也蛮可怜的。而且丁香姐的面子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