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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读书,叫出经筵。张居正亲自给神宗挑选了六位讲臣。每逢在文华殿听讲归来,李太后便邀来陈太后,让儿子将听讲的内容复述一遍。小皇上讲完了,李太后就问陪皇上听讲的冯保,皇上讲的是否有错漏。如果全部都讲对,就给予褒奖,如果有错漏,就给予惩处。有好几次,小皇上因为逃学而被罚长跪。
将母爱融入政治的聪明女人(2)
由于管教极严,神宗对李太后充满敬畏。万历六年,母子间曾发生了一次极为严重的冲突。其时,神宗新婚不久,李太后便离开乾清宫,搬回慈宁宫居住。离开了母亲的监护,神宗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便在太监的唆使下,做一些往常不敢做的事情。一次夜游西城,贴身侍应太监孙海与客用,为其找来两位年轻貌美的宫女陪酒。喝得半醉时,神宗要这两位宫女唱时令新曲。所谓时令新曲,类似于今天的流行曲,但明代坊间的曲子,语颇轻佻。两位宫女说不会唱,孙海、客用一旁怂恿,宫女仍坚持不唱,神宗大怒,喝令推出斩首。经孙海提醒,神宗这才醒悟杀人不是好玩的事情,于是改为削发代替斩首。
第二天,李太后知道了这件事情,找来那两位惊魂未定花容失色的宫女,问明事情原委,顿时大怒。她跑到奉先殿祭告亡夫,竟然作出撤消神宗九五至尊地位的决定,改让潞王继承皇位。
乍一听到这个消息,朱翊钧吓得三魂出窍、六魄离身。他跑到李太后面前长跪不起,乞求得到宽恕,并保证悔过自新。李太后在陈太后的一再劝说下,终于松了口气,但仍坚持说:“能不能留你,要看张先生的态度。”张居正在李太后的授意下,写了一道劝诫皇上“慎起居”的奏疏。《明史·李太后传》中说张居正“具疏切谏”。过几天,张居正又遵李太后的懿旨,替神宗代草“罪己诏”颁示天下,此场风波才告平息。
这次事件,可看作是朱翊钧与张居正这一对君臣关系的转折点。此前,朱翊钧对张居正深为倚赖,信任有加;此后,他对张居正除了敬畏,更在内心中潜藏了一份不满。
引起君臣对立的原因有很多种,但李太后的介入也是其中重要的原因之一。
李太后与张居正的关系
李太后与张居正的关系,始终是敏感的话题
李太后与张居正的关系,在万历初年,始终是一个极为敏感的问题。因为李太后对张居正的欣赏几乎是不加掩饰的,无论是国事上的谋划还是对皇帝的教育,可以说是言听计从。朱翊钧年满十八岁后,张居正多次提出归政于皇上,均遭李太后的拒绝。朱翊钧二十岁时曾向母亲委婉提出想亲政处理国事,李太后亦明确回复:“三十岁前不要提亲政的事,一切听张先生的安排。”母亲的这个态度,增强了朱翊钧对张居正的反感。
因为李太后的完全支持,张居正得以大刀阔斧地推行万历新政,使本已气息奄奄病入膏肓的明王朝迅速恢复了生气。但是,万历十年张居正一死,亲政的神宗便迅速对张居正进行无情清算,导致在短短几年内,万历新政的改革成果丧失殆尽。
关于张居正的悲剧,大多数人将原因归结于他的改革对势豪大户惩抑太过。我看另外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他与李太后的关系已引起神宗的极度不满。
我一直不认为李太后与张居正两人之间有什么暧昧之处。须知明代宫禁甚严,李太后与张居正即使互相倾慕,也决没有勇气进行这种可能会给他们带来灭顶之灾的尝试。但是,改革的反对派们仍会捕风捉影,蓄意制造这两个人的“绯闻”。民间的戏本中,就攻击张居正“黑心宰相卧龙床”。我想,朱翊钧对张居正的清算之所以那么残酷,除了皇权与相权之争,大概也是受了“绯闻”的蛊惑,从维护皇室尊严的立场出发而施以雷霆手段。
自从张居正死后,李太后再也没有过问政治。她的儿子朱翊钧迅速变坏,近三十年不上朝。奇怪的是,李太后也没有作出任何指责。她的态度为何有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呢?这里头大概有两重原因:第一是儿子大了,她再也无法管教;第二是张居正过早地去世,她失去了可以信赖的奥援而心情沮丧。
研究这段历史,似可得出这样的结论:李太后是最称职的母亲,而朱翊钧却是最不争气的儿子;张居正是非常合格的帝王师,而朱翊钧却是一位糟糕的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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座主和门生
明代的座主,是一个颇有份量的名词。
封建时代的科举制度,为读书人的晋升提供了一条合法的途径。今人往往按现代的观点,对科举制度大加挞伐,窃以为是不尊重历史的表现。中国的政治,从势豪大户的博弈转而有了一点“仕”的特点,实得益于科举。像王安石、张居正这样的救时良相,皆出身平民,若没有科举,他们就找不到由江湖而入庙堂的途径。我曾在《让历史复活》这篇文章中谈及,研究中国政治,首先要研究皇帝与宰相这两个系列。皇帝的产生只有两途,一是改朝换代,用暴力攫取,是为开国皇帝;二是世袭。宰相的产生也是两途,新朝的开国宰相,都是辅佐新皇帝打下江山的读书人。其后的宰相,基本上都是科举制度的产物。历史上,有文盲皇帝,但绝没有文盲宰相。盖因宰相的出身都是读书人。
今天的读书人出路很多,既可到政府部门当公务员,又?##笠档腃EO,即便当一个自由撰稿人,日子也过得下去。古时则不同,读书做官是士人惟一的出路。所以,科举是每个读书人必须经过的道路。
明代沿用唐宋两朝的科举制度,读书人参加县、省、全国三级考试。县试合格者为秀才;省为乡试,考中者为举人;全国为会试,考中者为进士。进士的甲科,即为状元、榜眼、探花三人,由皇帝主持的殿试产生。每逢乡试与会试,主考官都由礼部任命。特别是会试,主考官往往由皇帝亲自挑选并任命。参加乡试与会试的读书人,若考中举人或进士,则要拜本科的主考官为座主。而座主则称这些弟子为门生。
明代以孝治天下,每家都有一个牌位,上书“天地君亲师”五字。“文革”以前,偏僻的小城镇还保留这种类似神龛的牌位。我小时候,每逢年节,长辈便领着我到这牌位下磕头。这五个字,天与地放在前头,乃是敬畏神灵的表现。跟着后面的是君王、父母、老师三位,都是每个人必须终生依附和顺从的权威。
座主的称呼源于老师,但比老师更受人尊重。因为座主兼有老师和仕途领路人的双重身份。明代的座主,一般都是皇上的股肱大臣。如解缙、方孝孺、杨士奇、杨廷和、夏言、严嵩、徐阶、高拱等内阁大臣,都曾担任过会试的主考官。他们一旦掌握大权,便会提携重用自己的门生。
所以说,门生对座主,无不奉事惟谨。这里头除了师生之间的道义,也含蕴了一些功利的因素。在封建专制时代,朋党政治是一个永远无法解决的问题。所谓朋党政治,就是执政者多用私人。乡党、同年(即同科进士,类似于今天的同学)、亲戚、门生、故旧等等,都属于私人的范围。古人荐贤“外举不避仇,内举不避亲”的原则,只是一种理想。在实际的操作中,不避仇的很少,不避亲的倒是比比皆是。因为这层原因,就不难理解座主在门生心目中的地位,是何其显赫和重要了。
座主和门生的关系,说穿了,就是树和猢狲的关系。树大猢狲多,树倒猢狲散,这是一个利益共同体。座主对门生,是提携和保护;门生对座主,是依附和顺从。
若要从历史中寻找座主与门生之间的亲密无间的典型,那就太多太多。若要找两者之间生出嫌隙甚至仇恨来的,就不那么容易了。就我所知,整个明代,门生弹劾或讽刺座主的,只发生过两例:一是武宗朝的首辅李西涯;二是神宗朝的首辅张居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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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玘弹劾李西涯
先说李西涯。
武宗皇帝初承大统,信任阉党,臭名昭著的刘瑾得以成势。国事迅速颓败,内阁首辅刘健秉持正义,与刘瑾之流斗争不懈,眼见圣意不可挽回,便率领内阁辅臣集体辞职。在刘瑾的主持下,辅臣大都斥逐,但留下了李西涯一人。李西涯腆颜受命,每日周旋于刘瑾、张永之间,曲意逢迎,几无臣节可言。当时的士林,虽然对他腹诽甚多,但慑于他的权势,很少有人敢于指责。李西涯有一位门生,叫罗玘,时任监察御史。他看不惯座主的品行,于是修书一封,投到李西涯门下。这封信不长,兹全录如下:
生违教下,屡更变故,虽常贡书,然不敢频频者,恐彼此无益也。今则天下皆知,忠赤竭矣,大事亦无所措手矣。《易》曰“不俟终日”,此言非与?彼朝夕献谄以为常依依者,皆为其身谋也。不知乃公身集百垢,百岁之后,史册书之,万世传之,不知此辈亦能救之乎?白首老生,受恩居多,致有今日,然病亦垂危,此而不言,谁复言之?伏望痛割旧志,勇而从之。不然,请先削生门墙之籍,然后公言于众,大加诛伐,以彰叛恩之罪,生亦甘心焉。生蓄诚积直有日矣,临椷不觉狂悖干冒之至。
这封信虽然多有愤激之语,但罗玘仍不忘师生之谊,只是把信送到李西涯手上,并未公之于众。据说李西涯看了信之后,默默地流泪,不置一语,想是他有很多的难言之隐。
此后,刘瑾伏诛,王振等另一批小人又粉墨登场。李西涯仍琉璃球儿似的周旋其中。罗玘的规讽,显然没有起到作用。但罗玘终究没有撕破脸,与座主闹翻。
李西涯主持内阁近二十年,尽管昏昏老矣,仍不肯离去。一日,又有人朝他的门缝儿里塞了一首诗:
清高名位斗南齐,伴食中书日已西。
回首湘江春水绿,子规啼罢鹧鸪啼。
诗的意思很明显,要李西涯不要再当“伴食中书”了,赶紧回他的湖南老家去。这首诗是不是罗玘写的,已不得而知。
不过,信也罢,诗也罢,罗玘对座主的态度,是激烈而非极端。过后六十年,刘台弹劾座主张居正,就没有罗玘那么温文尔雅了。
刘台是隆庆五年的进士,那一年的主考官是张居正,名符其实的座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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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居正师徒反目
张居正于隆庆六年(1572)六月当上内阁首辅,提拔了一大批青年才俊。刘台幸运地被张居正选中,由刑部主事升任监察御史巡按辽东。这对于一个入仕才两年的人来说,无疑是极大的晋升。此时的刘台,对张居正这个座主可谓感激涕零。但是,到了万历三年,两人的关系发生了逆转。
那一年秋天,辽东总兵李成梁对蒙古作战取得胜利。刘台抢先向朝廷奏捷。按规矩,奏捷的事应由巡抚和总兵联合上疏,巡按没有奏捷的权利。刘台出于私心上奏,有邀功之嫌。他的奏章送达京城后,张居正看了很生气,便去信将他训斥了一顿。
斯时万历新政刚刚展开,张居正推行考成法,对官员的管理甚严。刘台奏捷邀功,虽非原则性问题,但在这种大前提下,张居正将他当作典型申斥,其意图是让士林看到他整饬吏治的决心。
收到张居正的申斥信后,刘台感到没有面子,大概年轻气盛,不思后路,竟轻率地作出了反抗的决定。万历四年的正月,刘台写了一道弹劾张居正的奏章呈给神宗皇帝。
这篇弹章一开头就气势汹汹:
高皇帝鉴前代之失,不设丞相,事归部、院,势不相摄,而职亦称。文皇帝始置内阁,参预机务,其时官阶未峻,无专肆之萌。二百年来,即有擅作威福者,尚惴惴然避宰相之名而不敢居,以祖宗之法在也。乃大学士张居正偃然以相自处,高拱被逐,擅威福者三四年矣……
接着,刘台列出了张居正“擅作威福”的五条罪状:(1)两面三刀,驱逐高拱;(2)违背生不称公、死不封王的祖制,给成国公朱希忠赠以王爵;(3)降黜与己政见不合的言官;(4)任用张四维、张澣等私人;(5)接受边鄙武臣的贿赂。
张居正自担任首辅以来,得到了李太后与神宗皇帝母子二人的绝对信任,各方面的改革亦进展顺利,他在朝野之间的威望,也远胜过了前面的夏言、严嵩、徐阶、李春芳、高拱一连五位首辅,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这时候,刘台的奏疏到京,在朝廷引起的震动可想而知,作为当事人的张居正,更是震怒异常。
前面讲过,明朝门生与座主闹别扭,见诸文字的,刘台之前,只有一个罗玘。但罗玘只是规劝李西涯,尚没有将矛盾公开化。刘台这次却是公开弹劾座主,这是大明开国以来的首例。因此张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