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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不是乱影森林里面,你比较能掌控情况啊。”
“女士……我为我方才的态度道歉,我这次真的是来和我弟弟谈谈的……希望您给个面子。”
“没有必要,他想不想谈不是我逼的,你得问他。”
扎利恩还在揉着自己的手,一次也没抬过头,但克里冈能感觉到他的抗拒。
“……只是聊一会儿,都不行吗,查理?在这儿谈也行,坎娜女士看着也行呐。”
终于有了点动静的孩子不知在想着什么,他望着自己的手,又望向银发女士。其实这些天来折磨着他的念头都已经有所缓和了,就在昨天,他第一次梦到了父亲,虽然不是以假乱真的实梦,但他也看得清清楚楚,那位巨人从远方走来,手上是每年盛开的第一朵地狱花,艳红无比,几近荼蘼。
母亲从自己身边经过,安静地接过地狱花,她依旧是微笑的,举着花的动作也依然优雅,然后鲜血就从她的脖子后面流出,她的背部开始腐烂,青铜圣火铺盖了天地间每一寸地方,唯独那朵地狱花还立在半空中,正对着扎利恩的脸,因为不肯凋零,所以不管被圣火撕裂几次,都会痛苦地愈合,循环往复,永无终点。
我不能这样活着……
他在醒来后按着绞痛的心口,对自己轻声说,我不能像父亲那样活着……那根本算不上活着……
我宁愿谁都不爱,也不愿被一个没有丝毫可能的鬼魂纠缠到世界的尽头。而现在的哥哥对我来说,已经成了那个没有丝毫可能的鬼魂。我等他,也根本不是等一个孩子的问题……
“需要让灭世者先回去么,亲爱的?你再好好休息几天,把我对你说的话再好好想一想,没必要急着下定论,毕竟——”
“现在……”蓝衣青年小声道,“现在可以说了……”
“嘿,我说了,没必要这么急,你懂我的意思么?这不是什么可以开玩笑的小事。”
“这当然不是小事,这怎么会是小事呢?我就算不聪明……也不会如此愚蠢吧?”
“我不是这个意思,亲爱的……”
“我现在和哥哥去一下果园。”
坎娜直起身:“那么,你是想清楚了吗。”
“……我会想清楚的。”
“那等什么呢?去吧。”
坎娜伸出手,扎利恩穿过篱笆,窸窸窣窣就不见了。克里冈打量了一下疯子女巫的表情,片刻后才移步跟上。
看着那件深红色衣裳消失在绿叶丛中后,半人马转过头,耸耸肩。行吧,路是自己选的……
路是自己选的,歇米弗兰娜,你那么担心你的宝贝儿子被什么奇怪的妖精蛊惑,还开玩笑般叫我给他未来的对象把把关,可终于走到了这一步的时候,我还真不知道怎么做了。
至于他能做到什么程度……想必你也会惊讶的。
作者有话要说:
☆、(58)
“……上次,没能好好看看刻妮莉厄,她、她有被我吵起来么?”
扎利恩坐在小树桩上,兄长站在他对面好几米开外的位置,他不得不花点儿力气才能让对方听清楚自己讲什么。
“拉雯一直守着呢。我都不担心,你担心什么。”
“你?你和父亲一个样,孩子出生,取个名字,就不再管了。不过也好,等她长大以后也会像你一样,什么都不怕。”
“我不否认,我对刻妮莉厄没有什么感情。”
“……她可是你的孩子啊,克里冈……”
“你是想说我自私呢,还是无情呢。”
“你不都占了?”
克里冈苦笑一声:“我要是在乎,就是拿命去在乎的。”
“光是说说谁不会啊,在普兰提我就问过,你根本没有在乎的东西。”
“嗯哼,”褐发男人避开了话头,“你到底想跟我说什么呢。”
“我?怎么,想谈的不是你吗?”
“加里费斯长子的头贺上,你说过等我的孩子出生,你就告诉我一件事的。”
“……呃……啊……你说……那个啊……”
“我现在可以听了么。”
“具体的还不行……”
扎利恩揉着手腕,将近一个月没睡过觉,脸上看起来面无血色:“不过,也不是多复杂的事,我就是想告诉你……我虽然不知道你是为什么想找到古代冰的规律,也不知道你为什么问我想不想在西峰生活……但我,我学习古代冰,我想和你去西峰生活,都有着很……自、自私……的理由。”
“……我知道。”
“你别什么都急着说你知道,你压根不知道!你就是这点最讨厌!”
“听我说——”
“不,你听我说!”扎利恩晃着脑袋,双手压在眼窝处,“我对你——我对你——克里冈……我……我不喜欢狄尔摩诃丝……我一点儿都不喜欢狄尔摩诃丝!我根本不想看见她!”
“那我就让她走。现在,即刻。”
“——你不要再说这种话了——”
“已经够了,查理,待以后父亲回来,孩子的事我来解释,就算那孩子不是雄王,我也无所谓,当初父亲定下契约的时候,其实就没有写明——”
“根本不是孩子的问题!!和孩子没有关系……是我的问题——我和你的问题!”
“我们没有问题!我们什么问题都没有!告诉我,你想和我在一起生活吗?如果你问我的话,我可以明白地告诉你——我甚至可以发誓,我想!”
“你不要过来,我受不了——”
“你要去西峰吗,查理?那我们就去西峰,如果在克迪莫拉斯城还会排斥的话,我们就去卡尔卡特,再不行,我们就再往前。”
“……不……不,不!我们不能死在那儿——我不能……我不能沦落为人……”
“那你就告诉我,我到底要怎么做!看着我,查理,看着我,让古代冰安静下来,你不是做过一次吗?——你不是成功过一次吗?你到底在怕什么?我在这里啊,我不希望你害怕任何事!”
“你根本不明白,哥!——攻击你的根本不是古代冰!”
扎利恩双手抱拳,抵在抿紧的唇边,哽咽着,耳边全是坎娜老师说过的话。
这件事,你一定要想得很清楚……灭世者把你当孩子看,我不会,而你也不是……
“……给我五年。”
在无休止的追问声中,冰孩子只吐出了这句话。克里冈就算不明白他到底在讲什么,也明白自己已经失去了手中最后一根线,这个仿佛永远生活在自己羽翼下的孩子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做出了某种决定,这个决定看上去是那样不祥和黑暗,但扎利恩下定决心的时候,他看上去又是那样义无反顾,仿佛一切别的选项,都不值得他再去想了。
“查理……我不管你想做什么,都不要离我太远……”
“……我知道……我知道,给我五年,哥……”扎利恩闭着眼睛,大步向他跑过去,不顾那带给他无数噩梦和阴影的伤痛卷土重来,和他日日夜夜祈望的一样抱住了褐发男人的腰,把头埋进他的怀中,无声哭着,“我现在还没准备好……对不起……我还没准备好……”
而紧紧揽着冰孩子的克里冈根本不知道,那浑身颤抖的人儿到底在用全部的勇气准备着什么。
有时候回想过去,总有一种很奇妙的感觉,尤其是和死亡有关的那些片段。扎利恩最近一次和死亡面对面,已经是三十六、七年前的事了,他就躺在传说中的西井旁,浑身没有一点儿力气,银斧也架在了脖子上。他以为自己生命中最后看见的一样东西是兄长的火焰,那火焰沿着石壁蔓延进来,混杂着弗丽蒂兰权杖的金光,空气中满是血腥的铁锈味。
再往前推……应该能追溯到一百九十年前,仍旧是在无法之地,但没走那么远,就在克迪莫拉斯城里头。
他在那座古老的城市中像蝼蚁一样躲了六年,至今还能想起最惊险的一次,想起和哥哥躲在收谷子的麻袋中自己的模样——头上戴着一顶可笑的埃及捆帽,鼻子上挂着和眼泪同时溢出来的鼻涕,身上到处是稻草,要多滑稽有多滑稽。一开始还能更改外形灵活躲藏,但后面加入的神越来越多,变换外形散发的魔影太明显,他们只能一直以人类面貌活动。
对扎利恩来说那就是放弃的时候,哥哥从后面紧紧抱着自己,已经志在必得的追捕者们翻着每一个角落,走来走去的声音透过粗布麻袋传到耳中,他们只要随便一伸手,就能碰到袋中的人。当有人将六盘虫拿进来,即将要发现他俩的时候,所有的恐惧突然就烟消云散了,冰孩子不再颤抖,也不想哭,他甚至觉得一直被火烧得疼痛的背部也舒服了起来。如果这就要死了,其实……也不赖。克里冈将他抱得紧紧的,心跳声很大,屏住的呼吸却微不可闻,只有小小的热风扫在自己脖子上。
于是他双眼一闭,什么都不再想,只想着克里冈,想着他们第一次试着变成人类的模样,他笨拙地尝试如何用双手拥抱自己。而现在,所有和拥抱有关的动作,他们都已驾轻就熟。
死在哥哥怀里多好啊,脚步声停在袋子前那一刻,他就是这样想的……如果要杀,那就杀痛快些,千万不要把他从哥哥的怀中拖走,千万不要把他一个人拖得远远的,千万不要在看不见克里冈、碰不到克里冈的地方砍掉他的脑袋。
原来他早就喜欢上自己的哥哥了,不管他现在回想起克里冈在地宫外等待自己伤愈苏醒的事、克里冈随父亲出征的事、误会克里冈和弗丽蒂兰有私情后伤心的事,知道克里冈会迎娶末路之火后发气的事……都只能得出这一个结论。
扎利恩把两片绝世的古代冰封好,放在野冰窑的最深处,看了一眼冰门关上时倒影出的那头坚冰巨龙,试图用这张脸做一个和人类一样微笑的表情,但以失败告终。
多么漫长的四个多世纪啊,他绕了多少远路才懂得,而从趴在火龙头上哭鼻子到长大,仿佛只在一夜之间就完成了,所有的彷徨和猜测都变成了展在眼前的大道,告诉他,只有这个方向了。
决定拖也是拖,决定做也是做,不就要条命吗?拿去。很多事情没有个仪式,永远只会念念不忘,不结束,就不能重新开始,不彻底死亡,就只是缠身的幽灵。
等到发现冰龙无比勤奋地照顾树木时,加里费斯开始觉得事情不对了,好友虽然一直对森林中的植物们宠爱有加,却从来没有下过什么咒,也没有使用太多冰法去加持它们,现在,不管走到哪儿都能看到树根处闪闪发光的小冰片,那冰片至少能维持一百年,让这些参天古树不受伤害。
“……你要……出远门吗,扎利恩?”
“没有啦,前段时间去了趟克里特岛,发现那儿的树都被砍光了,觉得该是做些什么的时候。”
“其他地方我不知道,但乱影森林看起来还是挺安全的嘛。”
“这可说不准,你永远不晓得那些人类会做出什么来。不是只有我们才有战争而已,看看那些多利亚人,不管你相不相信,他们很快就会对迈锡尼城下手了,”凭着自己对人类的了解,扎利恩轻描淡写地说着,“到时候,为了制造□□,战车,所有的森林都不可幸免。”
“……就算是那样,你不也是可以保护这儿的么?”
“我能保护多久?我能保护多少?也该是时候好好保存它们的根了,这样,等到人类的折腾结束,它们也能很快长起来。”
“你说话的语气怪怪的……你不会在想什么奇怪的事吧?我先说啊,你别吓我,我经不起吓的。”
“嚯!乖乖回去陪你的格哈里吧,他最近倔得像头牛!还有,我只要一天不骂你,你就会觉得我怪怪的,这点很讨厌,你知不知道!”扎利恩跺了一下脚,不知第几次被冰冻住的土怪被迫闭上了嘴。
同样觉得不对劲的还有克里冈,当年觉得事情在渐渐失控时的不安又涌上心头,他在这方面的感觉从未出错过,尤其是面对那条冰龙,只要对方转个弯,他就知道他想去哪里,只要对方抬个头,他就知道他想吃什么。现在?现在他却一点儿都看不懂那孩子的心思。
他没办法忍受这一点……他曾经想要掌控那孩子的一切,到头来才发现,不管自己计算得多么精密、每一步走得有多么小心、每一次欲望忍耐得多么辛苦,都无法将每一根操控之线把握周全——他曾经相信爱是可以设计的,他也是这么去做的。
但当自己也陷进去之后,当一直避而不见的孩子在墨尼森林中执意要抓着自己睡的时候,规则似乎变了,他惊恐地发现操控之线到了扎利恩的手中,而自己才是被玩得团团转的那一个——他到底有多么自负,才认为自己可以将爱操控在股掌之中?
作者有话要说:
☆、(5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