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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老热泪盈眶,泣不成声。
老太太突然颤颤巍巍地爬起来,从墙上取下一面落满灰尘的镜框,里边镶嵌着一张灰灰蒙蒙的奖状。老太太把奖状递向海老说:“神甫啊,这是俺铁牛的相片,这是俺铁牛的相片啊……”
海老拭去脸上的泪水,接过沾满灰尘的镜框,就是那张印着三面红旗与伟人毛泽东头像的奖状。上面有“奖给突击英雄海铁牛”的字样,还有毕敬业的亲笔签名。尽管字迹已经显得斑斑驳驳,但是仍然清楚可辨。他盯着奖状,产生了一种难以名状的复杂情绪。
这时,老太太又快速在胸前画个十字后,突然在海老面前蹲下身子,准备再次跪地,被海老一把拉住。海老随手把奖状交给海水牛,拉住老太太的手说:“老人家,您可不要这样啊,有话好好说嘛!”
68.大败“东北虎”(8)
老太太拉住海老的手哭诉道:“神甫啊,基督啊,您可要管管赖人啊,你可要管管赖人啊!”
海老说:“老人家,谁是赖人你说吧。只要是赖人我们一定会管的,我们共产党就是管赖人的,你说吧!”
海水牛、金果果、吕卫民的目光“刷”地一下全都盯向了老太太。
老太太哭着说:“赖人就是毕敬业啊……他……”
海老为之一惊。
屋内所有的人也同时为之一惊。
老太太继续哭着说:“就是那个叫毕敬业的县委书记啊,他领头让大家说假话吹牛皮,逼着大家说假话吹牛皮。这一切都是毕敬业害的呀,饿死恁多人啊,都是毕敬业害的呀,俺铁牛可是个孝子呀……”
海老为之产生了强烈的思想震撼。
在场者无不为之震撼。
然而震撼得最厉害的还是金果果。她万万没有想到:几十年过去了,在恩公祠还有对父亲恨之入骨的人。
海老平静了一下心态说:“老人家,您说的那人已经死了多年了。”
老太太愕然道:“死了!毕敬业他死了?死了多年了?真的吗?这是真的吗?吕村长?”
吕卫民声音沉痛地说:“是真的呀大娘,海老是不会说谎的。”
老太太长嘘一口气,在胸前画着十字,如释重负地自言自语道:“神甫是代表耶稣基督的,神甫当然不会说假话了,我们教友都相信神甫。毕敬业他是挨枪子了吧神甫?对了,他一定是挨枪子了。耶稣基督是不会放过赖人的,耶稣基督是不会放过赖人的。耶稣基督显灵了呀,恶人毕敬业下地狱了呀,报应啊报应啊……”
海老痛心疾首,无以言表。
海水牛痛心疾首,无以言表。
吕卫民痛心疾首,无以言表。
金果果更痛心疾首,无以言表……
69.海黑头的天才构想(13)(1)
公元20世纪90年代初
这天,“修建恩公祠水库筹备组”宣告成立。
海老任筹备组顾问。县委书记金果果任组长。地委副秘书长海黑头任常务副组长兼办公室主任。镇党委书记杜国君任办公室副主任。龙青坡为办公室秘书。
海老亲手为筹备组揭牌。
牌子仍挂在莲花山教堂的拱门前,与当年“恩公河工程指挥部”的牌子同一位置。
这当然是海老的匠心独运。身临其境,目睹物是人非,一种由沧桑感引发的极度悲凉,顿时弥漫了他的身心。当欢呼的村民中有人激情燃烧地叫了一声“基督现世……”时,他禁不住热泪夺眶而出。
此会的规格空前的高,省政协副主席黄法武莅临,地县镇三级班子成员全部与会。
这不是最重要的。
保命岗披挂盛装,锣鼓喧天,鞭炮齐鸣,人山人海。
这还不是最重要的。
当主持人金果果宣布“下面由省纪委王副书记宣读文件”时,会场一下子静默了。王副书记走到话筒前,宣读了一份文件:“经初步查证,郭富贵同志在莲花山县工作期间,利用工作之便,有贪污恩公祠水库基金之行为,并且数额特别巨大。经省纪委研究,从即日起对郭富贵进行隔离审查。”
两分钟前还坐在贵宾席间谈笑风生的郭富贵,骤然木了、傻了。当两位纪检干部一脸严肃地走过来,他才恍然醒悟。
这才是此次会议最重要的议程。
让与会者永远刻骨铭心。
坐在主席台正中的海老始终保持着面容的平和与慈祥,始终没有发表一字一句的讲话,但他的目的却完全达到了。他拿鞍前马后跟他多年的亲信郭富贵祭旗,说明在原则问题上他是决不会徇情枉法的。谁要是再敢打水库基金的主意,他是决不会心慈手软的,郭富贵就是前车之鉴。他这番杀鸡儆猴确实收效明显。海黑头分明看到杜国君额头的汗珠拉拉流淌,金果果看到郭富贵被带下去时脸色也变了,还有龙青坡也诚惶诚恐……有道是能看贼吃饭不能看贼挨打呀,海黑头暗暗惊叹海老强硬的政治手腕,“不着一字,尽显风流”。
揭牌仪式结束后,还发生了一件让海黑头始料不及的事:黄法武与海老共同为莲州干休所竣工剪彩。
听着炸响的鞭炮,海黑头心中暗暗叫苦。之前对莲州干休所的工程情况,海老漠然置之,海黑头也就未放在心上。现在看来这座干休所并非是为莲州的离休干部所建造,而是海老精心选择的归宿之处。海老的漠然置之只是假象,这老爷子为何事前秘而不宣呢?是对我不放心?对我留一手?还是要亲自督阵?不管老爷子是哪种心态,对我都是一种束缚,我还如何能甩开手脚呢?
但是,海黑头到底是海黑头,他很快就有了主张:我不妨出手快些,动作大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全线铺开,等你老爷子搬进来时,我差不多已经大功告成了。
海黑头立即着手紧锣密鼓地操作。
不久,《中原日报》、《中国商报》、《文汇报》、《人民日报·海外版》,同时登载了题为“莲花山泥玩儿业诚召天下朋友”的广告。
桩子伯铁青着脸找到海黑头,指着报纸上的广告说:“你这当头儿的领着大伙致富没错,可我还得给你提个醒。开采哪里的土都成,就是别动莲花山的土,万不能财迷转向,忘记莲花山是保命岗。”
海黑头满口答应:“桩爷,这个您老请放心。历史的经验值得注意,我咋能数典忘祖?”
这天,海老悄无声息地搬进了干休所,绝对的轻车简从。除了一位随身秘书之外,没带一个人。一切安顿停当后,海黑头才接到海老的电话,那声音如同来自冥冥的天界:“黑头啊,你不来干休所看看无官一身轻的老头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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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9.海黑头的天才构想(13)(2)
海黑头大惊失色。之前,他倒是听说海老向省委打了辞职报告。据说省委的态度很明确,说像海老这般资历的革命家在省内已绝无仅有了,就海老对莲州的政治影响而言,退下来与否都是一样的。海黑头的思想更明确,海老无论在台上还是在台下都是一样的,没有谁敢拿海老的话当耳旁风。如果说海老在台上说话还不得不有所顾及的话,下台后就更敢说敢当了。他上气不接下气地跑到干休所时,只见海老坐在院子里的一只藤椅上,双目微闭,正被教堂隐约传来的唱经声所迷醉。或许是萦绕在胸间的音符天籁般纯净的缘故,海老竟满腮泪流。
海黑头说:“爷,朝后您孙子可有机会孝敬您了。”
海老淡然一笑,将海黑头引至客厅兼书房,不无得意地指着案台上墨迹未干的一幅字:
坐拥保命岗,
青山送天堂。
绿水荡漾处,
恩公赐安详。
海黑头嘴上连连叫好,心里却想:您老爷子尘缘未了会超然尘外吗?您会见乱当乱、见怪不怪任我作为吗?那您就不是海老了。
果然,海老语气轻松但内涵丰富地说:“我生于斯,长于斯,起于斯,成于斯。如果能最后安于斯,则此生无憾矣。”
“安于斯”三字让海黑头心灵悸动,沉思良久,把玩良久。
70.碾子的喜事(1)
公元20世纪90年代初
“沙沙沙”的扫帚声,惊醒了栖居在大椿树上的两只花喜鹊。甜甜的鹊音,把暖融融的太阳,从东方的云彩堆里唤了出来。照往日习惯,碾子挑满水缸后,又把小院的里里外外清扫了一遍。
“碾子!碾子……”母亲在小厨房里叫道。
母亲守寡苦熬十几年,拉扯一个闺女两个儿,背上连颗黑星儿都没有,全村人有口皆碑,无不敬仰。如今大儿碾子三十露头儿,二儿石磙已满二十六,闺女花妞十五岁。要说儿女们都长大成人了,母亲也该省省心了。其实不然,过去母亲是愁家里穷儿女们难养,待儿们长大成人了,母亲接着愁家里穷寻不下儿媳妇,眼看着两个儿子都过了成家的年龄,订婚的事儿还都八字没有一撇。为了省下点儿学费,母亲跟花妞商量好了,让刚考入莲池中学的花妞休学。碾子和石磙听说后坚决不干。碾子说:“我任凭一辈子打光棍,也不能耽误花妞的前程。”石磙说:“我的态度跟大哥的一样,想想啊,花妞考了个全莲池镇第一,若辍学不上会后悔一辈子的。”母亲拗不过两个人高马大的儿子,只好勒紧腰带让花妞继续上学。
低矮的小厨房与堂屋毗邻,有几股炊烟儿,从里边丝丝缕缕地冒出。碾子放下扫帚,勾头钻了进去。灶膛里熊熊燃烧的火,忽忽闪闪地映红着母亲的脸。她瞥了瞥莽梁般壮实的儿子,嘴角堆起了少见的笑纹说:“花妞下恩公河了。”
碾子说:“花妞这么早下河干啥去了?”
母亲说:“给你洗衣裳去了。”
碾子说:“洗啥洗?不用洗嘛。”
母亲说:“明天是你大喜的日子,做不起新的,随身衣裳也要图个干净吉利。你去接花妞回来,吃过饭她还得去万利来交泥玩儿哩。”
花妞慧心灵性,捏一手精致漂亮的泥玩儿。村里的老辈人,包括桩子伯,都说花妞是当年的盛女现世,要不花妞的长相、腔调及走路的仪态都与盛女相似?更让人惊叹的是盛女作为当年的泥玩儿圣手,有栩栩如生的泥玩儿精品“圣物八件套”传世,而花妞手下的“圣物八件套”亦栩栩如生,活灵活现。有人将出自她俩之手的精品“圣物八件套”摆放一起,竟逼真逼像,难分伯仲。花妞去莲池中学报到的当天,一位白白胖胖的老头儿便慕名找到花妞,提出把花妞的学费、书费、生活费包下来,条件是花妞每周给他捏制五副“圣物八件套”。这不是天上掉馅饼的大好事吗,花妞不假思索就一口答应了。白胖老头儿掏出早拟好的协议书让花妞签字时,花妞才知道这老头就是万福祥的儿子,当年的小面瓜。如今的老面瓜,现在仍经营着“万利来杂货铺”,这在莲池镇很有些口碑。
万利来守店铺的小伙儿张生,短胳膊短腿,粗脖颈撑颗小脑袋,是男人中的丑类。开始张生见花妞还不敢造次,花妞交货张生收货,张生打条儿花妞接条儿,程序简单且平和。
后来,花妞感觉到了张生眼里的异样,目光直直的,还泛着绿绿的光。这天,张生给花妞打条儿时,竟多出一张纸条儿,上面落着三个字“我爱你”。惹得花妞陡然火起,指着鼻子骂张生流氓,并撕了条子,摔碎了五副“圣物八件套”,声言从此与万利来绝交。老面瓜慌忙出面调停,赔情话说得车载船装,花妞才表示不绝交也可以,但必须开除张生。花妞态度强硬,老面瓜别无选择,只好打发了张生。
张华就是这当儿来找花妞的。张华说:“你是恩公祠的花妞吧?”花妞点点头说:“可我不认识你呀。”张华说:“你一手好泥活儿,光我就放着你大中小三副‘圣物八件套’。”这一下拉近了两人的关系。花妞说:“大姐你是谁?你找我有事儿?”张华说:“我是张店的张华,想跟你说件事儿。”
张华把花妞带到莲池西头的煤厂,指了指煤车上一个正挥锹卸煤的小伙说:“这人你认出是谁了吗?”花妞顺着张华的手势望去,这小伙被煤灰涂得鼻眼不分,像是刚从煤窝里出来,成了地道的“煤黑子”。花妞摇摇头说:“不认识,再说我认识他干吗呢?”张华说:“此人是张生,我是他姐,你砸了他的饭碗,你害苦了他。”花妞说:“张生是流氓,砸他的饭碗,是他自作自受。”张华说:“张生虽然长得丑些,可心地善良。”花妞一脸冷笑道:“善良?我才十五岁他就敢给我塞纸条儿,这叫善良?天底下有这号善良?”张华说:“张生是个泥玩儿迷,迷你的‘圣物八件套’,迷你所有的泥玩儿,他睡觉都搂着你的‘圣物八件套’,已经成习惯了,说不搂着‘圣物八件套’睡不着。”
70.碾子的喜事(2)
花妞“扑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