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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逃离春城
市郊公路边，赵晓东和李斌坐在树下的一块岩石上，等待着临晨从市区发出的头班长途客车。
天边，一牙弯月刚刚升起，柔和的光泽尽洒公路两旁高大挺直的桉树上。满天的繁星，此时已躲去大半，仿佛是给晨曦让路。
一辆接一辆的解放牌载货汽车穿梭在公路上，汽车前大灯照得柏油路面泛出刺眼的光芒。
赵晓东抬腕看了一眼夜光手表，起身站在岩石上，向市区方向的公路上眺望。晨露打湿了李斌的头发，他用右手把披在肩上的衣服往紧的拉了拉。
“车来了。咱们走吧。”赵晓东跳下岩石搀扶李斌，遭到李斌的拒绝。赵晓东不以为然地将李斌的军用挎包背在自己身上，然后下到公路上，李斌紧随其后，迎着开来的长途客车灯光挥手。
长途客车停了下来，开了车门。赵晓东扶李斌上车。借着车内昏暗的灯光，只有最后一排的座位还空着。他俩坐到了后排。汽车开动了，售票的一位老头随着汽车地摆动趔趄地走了过来，嘴里叼着香烟问道：“你俩到哪儿？”
“到终点站。”赵晓东答道，其实他并不知道终点站是哪里。
“一人八块五角，两人十七块整。”老头边从挂在脖颈上的售票袋里掏车票夹子边说道，利索地未收钱就开始从夹子上往下撕扯车票。
赵晓东从裤兜里摸出两张十元的人民币递给老头。老头叉着两条腿，屁股顶在前排座位靠背上，接过赵晓东手里的钱，把找的零头和车票捏成一团塞进赵晓东手里。
老头瞅了瞅手臂吊挂绷带低头不语的李斌，关心地问赵晓东：“他病了？”
赵晓东坐回座位。老头突然的发问，顿时让赵晓东警觉起来，他注视着老头几秒钟，未发现老头有什么异常表情，随口答道：“是啊。”
老头显得十分关心地说：“得抓紧看大夫……”见赵晓东目无表情地盯着自己，老头本还想说些什么，此刻却收了回去，撅着嘴，非常不满地转身，扶着座位靠背，摇摇晃晃地走到车前面去了。
此时的赵晓东不想跟任何人搭话，他对售票老头的冷漠态度，他想老头一定记恨在心了。他警惕地注视着车内的每一个人，同时也密切关注行车前方的情况。他对这样搭车上路深感不安，好在客车是跟在前面的两辆货车后行驶。车内大部分乘客一直在酣然入睡，只有两名妇女轮换着哄抱一个啼哭的婴儿；售票老头也在司机旁的座位上摇头晃脑地打着瞌睡。
透过车窗，外面晨曦朦胧的光线，能看到蒙蒙大山的轮廓近在眼前，赵晓东顿感一阵轻松。车就要进山了。他真希望就这样一直坐到二三百公里以外的某个地方。他睨视了李斌一眼。李斌低着头已经睡着了。他伸手把滑落下的外衣为李斌披好，看着熟睡的李斌抿嘴笑了笑。
突然，汽车发出“吱吱”的声音停了下来，售票老头急忙打开车门跑下车去。赵晓东慌忙站起身向前方探视，只见前方公路上停着一长串各种车辆，汽车的灯光在弯曲起伏的公路上形成了一条光带，犹如一条会发光的大虫爬行在朦朦胧胧的山丘上。近处公路上，在车灯的照射下，有人在路旁活动身体；车内，有几名乘客从睡梦中醒来，唧唧吱吱地嘟哝着车为什么会停下来。
这时售票老头跑上车来，在乘客的追问下，大声冲着车内的人喊到：“没什么，没什么！前面进山口地方，部队上添设了个卡子，检查过往的车辆。这个卡子已经有两天了。请大家耐心等一会儿，很快就会过去的！”
正当乘客们哼哼唧唧的又回到梦境中时，一阵剧烈的咳嗽，使李斌痛苦地弯下了腰。赵晓东替他捶起背来。
“咱们下车到医院……”李斌气喘地说道，接着又一阵剧烈的咳嗽，并作呕不止。
售票老头跑过来，关切地对赵晓东说：“他病得挺厉害。”
“下车到医院……”李斌有气无力地再次说道。
司机也从车头跑过来，焦急地冲着赵晓东嚷道：“得赶快送他到医院去。”
“是，是……”赵晓东慌乱地点头答道，搀扶起李斌，“咱们下车到医院去。”
司机关切地为赵晓东指点着到医院的途径，“你们下车往后走，最多有三百米，公路的右手侧就是公社的卫生所，那里有值班的医生……”
赵晓东只顾搀扶着李斌。车上的乘客都看着他俩，老头急忙跑过去为他俩开道，并招呼着他俩下车。正当他俩与车下的老头擦肩而过时，老头抱歉地对赵晓东轻声说：“你俩的车票已经售出，按规定是不能退票的。”
“不能退就算了。”赵晓东也轻声答道。扶着李斌向车后走去。刚走了没几步，司机追下车来。
“喂，同志！你俩的挎包给忘拿了。”司机叫喊着跑了过来。赵晓东接过挎包背在肩上，向司机表示道谢后，径直沿排队等候的车流旁走去。
“到了卫生所找值班的那个李医生，就说是08452班车的司机介绍的……”他俩已经走过了一辆汽车，后面的那个司机还在朝他俩叫喊着。 txt小说上传分享
第三十章 逢场作戏
办公桌上红颜色的内线电话响个不停。
吕保肃躺在长沙发上，睡眼惺忪地扭头瞅着桌上的电话，最后烦躁地坐了起来，靸上鞋到桌前一把抓过电话听筒。
“喂。嗯。什么？”吕保肃顿时提起了精神，抬腕看了看手表，“让他进来。”放下电话，他走到窗前一把拉开窗帘。天边已经泛白，朦朦胧胧的楼下院内，一辆轿车从大门驶入，停在了花池旁。
吕保肃离开窗口，回到沙发旁坐下，弯腰将两只皮鞋扣好，然后从茶几上拿过香烟，倒出一支点火抽了起来，只等着不速之客的到来。
房门被推开，只见吴洲起满脸不高兴地进屋后，反身把门关上。随后边往沙发走来边埋怨道：“老兄啊，你办的事，很让我失望！”
“怎么啦？”吕保肃站起身来，纳闷地问道。
吴洲起一屁股坐到吕保肃对面的沙发上，盯住吕保肃的眼睛看了几秒钟，抱怨地说：“你跟李斌见过面，为什么又让他给跑了？”
吕保肃暗暗吃了一惊；转念一想，这也是迟早的事；便又坐了下来。从茶几上拿起烟盒，抖出一支香烟递给吴洲起。
“我在他家是截住了他。我根本无意让他走。可是在刚出门的时候，却发生了枪击杀人的事情，把老太太给打倒了。这突如其来的枪击，使我们都为老太太的安危着急，在救助老太太的过程中，他才有机会给跑掉了。”吕保肃灵机一动，试探道，“我想，这次枪击杀人事件，不会是你安排的吧？”
“胡扯！”吴洲起避开吕保肃的目光，点燃了手中的香烟，平静地问道：“李斌都跟你说了些什么？”
“能说什么？说我误会了他，求我放他走，他能为自己的行为负责任什么的。都是些年轻人的妄自尊大，不知天高地厚的胡思乱想。”吕保肃有意装出十分生气的样子。
“提过赵晓东吗？”吴洲起显得有些紧张地问道。
“我追问过他，他也说不出个一二来，只说他愿意跟随赵晓东一起走。”吕保肃撒谎的目的很明确，指明他俩已经离开了本市。
吴洲起木木地瞪着吕保肃看，过了一会儿，他才又问道：“如果离开了本市，提到他俩的去向吗？”
“没有。”
“还说了些什么？”
“说什么？我问他，你这样跟着赵晓东跑，不想要工作啦？以后你妈的生活怎么办？他好像在为我着想似的，求我不要多问，说他和赵晓东是同学，他相信赵晓东，还说我这个局长也解决不了他俩的事。看，现在的年轻人都疯了！”
吕保肃在为自己打圆场，这一点吴洲起心里非常清楚。
第三十一章 TX教导队
“得艰难地走上几天。只要出了省界，就可以坐上火车或者汽车，直奔目的地了。”赵晓东鼓励李斌说道，回身看着李斌困难地往上攀爬着山石，“怎么样，能坚持吗？”
“能坚持。”李斌爬上一块山石，右手抓住一棵松树干，把头够在胳膊上擦拭着脸上的汗水。
“说说话能感到轻松些。”赵晓东摆手让李斌走在前面。
李斌望着远处叠叠重山和近处密布的山石树木，蹒跚地走了几步，一屁股坐在石头上，对赵晓东说：“我本不想知道，你的去向在何处。可是现在，我想问个明白，目的地在哪？咱俩会不会走错了方向？”自从他母亲遭到了枪击以后，他的内心世界彻底地崩溃了，对一切事物都感到麻木不仁，没有了任何兴趣；对眼前的事情也是如此。可以说，他的心境已经颓废，精神萎靡不振。他之所以跟着赵晓东跑，纯属本能的保命而已。至于去哪儿，以后会怎么样，都无所谓，他压根不愿意去考虑。此刻，实在是走累了，只怕走了冤枉路，才对赵晓东发问。
赵晓东对李斌的变化，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他凑上前把左手腕伸到李斌眼前，“有表上的这个指南针，是不会走错方向的。至于目的地，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在申城。”
李斌忽地站起来转身就走。赵晓东皱着眉头，紧紧跟上。他伸手拨开眼前的树枝，挪了挪肩上的挎包带，见李斌只顾低头走路，便大步跟上李斌，“想听听我从飞机驾驶员调动工作后的情况吗？”见李斌扭头瞥了自己一眼，并没有反对的意思，赵晓东苦笑了一下，开始讲诉自己的故事：
“那一年，空军政治部在空军飞行员当中，招收了一批特别学员，我也在其中。把我们集中到了申城浦东的TX教导队，也就是特别行动教导队，我们称其为基地。那个地方荒郊野岭，占地面积很大，足有两平方公里，由围墙和围墙上的电网圈护着；敞开的一面朝着大海。基地里有办公楼，实验楼，策划中心，宿舍区；还有靶场，操场，各种地形和建筑物的训练场。由一个营的兵力驻守这个基地。训练装备有汽车，坦克，水陆两用车辆；还有两架直升飞机。敞开朝海的地方，是一条一千五百米长的飞机跑道。
“我们这批学员，是几千人中选拔出来的20个人，都经过严格的技能和体能考试。到了基地后，仅半年的时间，在训练过程中，陆续被淘汰了12人，最后剩下8个人。我就是这8个人中的一员。”
“那你们的任务是什么？”由于专注的聆听，李斌撞到一棵树干上。他绕过树干，紧跟在赵晓东身后。
“我们呐，任务很明确：应急突发事件，确保国家和军队的安全，打击一切有损国家和军队安全的敌人。”赵晓东说着，伸手将李斌从石头下拉了上来。
“说具体点，”李斌好奇地问道。
赵晓东转身继续向山上走去，用双手摸了一把脸上的汗水。“具体……这样说吧，我们所执行的命令，都是有密度等级的机密，是不能公开的机密。”
“这种情况下，对我也不能公开吗？”李斌问道，同时用右手掌摸了一把脖子后的汗水，紧紧跟上赵晓东的步伐。
赵晓东停顿了一下脚步，非常坚定地说道：“不能。”
李斌并不在乎，下定论道：“所以，你才一直认为，你是在为国家和军队出力。”
赵晓东停住脚步，望着乱石如林的山顶，感叹道：“是啊！当初把我从战斗机飞行员调到基地，我还真为自己能被选中，当一名特种兵而由衷地感到自豪。说真的，直到现在，我父母都不知道我在部队里是干什么的，只知道我的工作是军队里的机密。”说完，他快步向山下走去。
“要不是因为钱建民的事发生了意外，你可能还在为自己所干的事而自豪呢？”李斌的话里，带有明显的挖苦成分。他边说边紧紧跟上赵晓东。
赵晓东并未在意李斌的挖苦，长长地叹息道：“可能吧……”便加快了下山的步伐。
李斌不死心地紧跟着追问道：“说实话，你杀过几个人？”
赵晓*然停住脚步，回头瞥了李斌一眼，又大步流星地向山下走去。他不愿再回答李斌的问题了。
李斌也觉得自己问的有些过头了。他紧跟在赵晓东身后。用右手托住受伤的左臂，不再吭声。
头顶烈日当空；远处群山叠起；眼前山石树木跌宕；到处郁郁葱葱，给人一种心旷神怡之感。
“看！前面山腰有个寨子，咱们去弄点吃的。”李斌确实感到肚子饿了。
赵晓东望着炊烟缭绕的山寨，说道：“最好不进寨子。”他用手指着寨子边山坡上铺晒的一大片东西，“看，山坡上有晾晒的红薯干。咱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