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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斌已经习惯了吕燕这种木讷得让人揪心酸楚的表情。他不由分说，为吕燕梳理了一番，找出衣服和皮鞋为吕燕穿戴好，搀扶着吕燕下楼走出了住院部大楼，向花园的林荫小道缓步走去。
半个多月在病房里与吕燕的寸步不离，李斌好像都忘却了外面的世界。拉着吕燕的手慢步在水泥铺就的小道上，让他顿感天高地广，日丽风和，花香草绿，心胸畅快。他紧紧瞅着吕燕的表情变化，心想这般风和日丽的景象能激发出吕燕的情怀，然而吕燕却无动于衷，仍然是那种呆板自若的表情，仿佛周围的一切都与自己无关，只有自己内心的世界才是唯一性的。
李斌并没有气馁。他又开始为吕燕讲故事。他见花讲花，见草讲草；他给吕燕讲天气，讲太阳，讲自己内心的感受，讲盼望吕燕病情好起来的心愿，可吕燕终究还是那样麻木不仁，那样铁石心肠不开窍。
正当他俩走到花园中心的一片开阔地时，两个坐在花池沿台上晒太阳的病人突然争吵起来，当即便扭打在一块，巡视的医生和护士跑过去拉架，喝斥声和歇斯底里的吼叫声交织在一起……
吕燕开始只是痴痴地看着眼前的场景，渐渐地两眼出现恐惧，浑身颤抖起来，大张开的嘴里呼吸急促，面部肌肉抽搐，随即表现出极度的情绪激动，癫狂地双手高高举起，全身僵硬，尖叫不止。
当眼前出现病人厮打的场景时，李斌心里突然揪紧起来。他想搬动吕燕的身体向后转避开却没有成功。此时的吕燕力大无比，李斌只好站到吕燕身前用自己的身体挡住吕燕的视线，没想到吕燕竟会拳打脚踢，让李斌无法招架。李斌情急之下一把将吕燕紧紧地揽入自己的怀抱，使劲抱住吕燕不放。吕燕的四肢动弹不得，可额头和嘴却用上了派场。李斌任凭吕燕的额头猛烈地撞击自己的胸口，吕燕在自己的肩膀上肆意地撕咬和吐口水，毅然紧紧搂抱住吕燕不肯松手。等医生和护士赶过来时，吕燕已经累得筋疲力尽了。李斌噙着泪水向医生和护士摇头，表示自己能够稳定住吕燕，请医生和护士离开。
医生和护士无奈地离开后，吕燕的情绪逐步稳定了下来。李斌搀扶着吕燕向住院部走去。此时的李斌心力破碎，无名的伤感阵阵击上心头；他真想大哭一场，可他抑制住了；痛彻肺腑的酸楚令他心底流血，心情焦脆。他为吕燕担心至极。
经过这次刻骨铭心的花园意外后，李斌再不敢带吕燕出去散步了。他一如既往地昼夜呵护着吕燕，祈盼着吕燕尽快恢复健康。
然而一天上午，派出所的小刘来到医院，将一个信封递到李斌手里。李斌打开信封，从里面抽出一张信笺查看起来。信笺是春城市公安局盘龙区分局局长签发的命令，责令李斌即可返回拓东路派出所上班，还担任该所的所长，如不服从指令，责任自负。 。。
第九十九章 尾声（2）
分局局长命令中语气强硬，没有半点回旋余地。李斌左思右想，最终还是处于责任心的考虑，决定先回去上班。
好在几天来吕燕的病情比较稳定，她在生活上虽还不敢说能够自理，但自己吃饭和处理一些琐碎的个人事情还是能够自顾的，况且医院本身就是全封闭管理的医院，处于吕燕父亲面子的缘故，医院才同意让李斌在病房里陪护了吕燕一段时间。总的来说，医院的管理比较正规，对病人的护理还是让人放心的，这些李斌都看在了眼里。
李斌终于回到了自己的家，这个离开仅三个多月却变得有家无人的空房子的家。他卸下挂在墙壁上的母亲遗像端详了好长时间，最后将母亲遗像紧紧搂在怀里，环视着家里的每一件家具，仿佛看见母亲在收拾家具时的每一个细微动作。他慢慢步入母亲的房间，坐到母亲的床上，抑制不住思念母亲的泪水夺眶而出。他低头伤心地抽泣起来，愈发紧紧地搂抱住母亲的遗像。他就这样独自一人哭泣着，也不知过了多少时辰，他竟然怀抱母亲的遗像蜷缩在母亲的床上睡着了。
第二天清晨醒来，李斌找出旅行包，将母亲的遗像和一些换洗的衣物塞进包里，锁好房门，又锁好院门，头也不回地上班去了。在他心目中，母亲是要一个坚强的儿子，一个面临磨难百折不饶的儿子；一个真正的男子汉。他要做给九泉下的母亲看看，儿子是个母亲期盼中的儿子，决不会让母亲失望的儿子。
回到派出所自己的办公室后，李斌当即叫人给自己的办公室里支上一张床。他要以派出所为家，振作起精神来，好好地工作和生活下去。
派出所指导员等帮忙的人员离去后，向李斌汇报了几个月来的工作情况，最后拿出两份*中央65号和67号文件的影印材料放到办公桌上，神情凝重地说：“咱们国家震惊中外的事件，真是让人不可想象。”
李斌仔细阅读了两个文件的内容后，百感交集。在这件轰动世界的粉碎反革命叛逃事件中，自己是不是也尽了一份力量呢？一点自己应该做的事情呢？他自己也说不清楚。但回想起自己与赵晓东的所作所为，他认为一定有所联系；不管联系大或小，自己总是为国家做出了一点贡献。他内心为这点贡献而感到欣慰。继而他还认为母亲的去世也是为了国家，吕燕的患病还是为了国家。虽然自己已经家破人亡、妻病身单，但这些都是为了国家的安危而付出的责任，是每一个正直的爱国者都会无私奉献出的责任。想到这些，他发自内心地感到光荣。这份光荣属于母亲、吕燕和自己的共同财富，他将永藏心里。
李斌跟往常一样积极上进的生活态度，让密切关注他的吕保肃夫妇悬着的心踏实地放了下来。李斌只要休息就到医院去陪伴吕燕，吕燕也未辜负李斌的一番努力，发病间隔期越来越长，发病时间也越来越短了。奇怪的是，每当吕燕发病时，只要李斌在场，李斌都会将吕燕紧紧地搂抱在怀中，而吕燕只要在李斌的怀中，发病时间就会很快地过去。这种现象医生都无法确切地解释清楚，但不管怎样，医生认为吕燕从心底里对李斌抱有一种依托，一种安全感。
春节前期，李斌郑重其事地与吕保肃夫妇进行了一次长谈。他要求把吕燕接出医院，他要在春节期间与吕燕结婚。吕保肃夫妇既高兴又担忧，高兴的是李斌这孩子永远不会放弃自己的女儿；担忧的是他俩一旦结婚，李斌的精神压力会倍增，不但要影响工作，而且还会影响到李斌的发展乃至前途。
吕保肃不愧是久经事态变故的老手。他说服了李斌，让吕燕再在医院治疗一段时间，有可能会彻底治愈吕燕的病，这是大家都盼望的事；现在吕燕的病情正在往好的方向发展，贸然接出医院结婚，如果受到外界的刺激，有可能反而加重吕燕的病情，半年来的努力不就白费了吗？他让李斌知道，现在多关心一点吕燕，也是在关心李斌自己。
李斌认为吕保肃的话在理，也就按照长辈的意思办了。他想，等到医院通知说吕燕可以出院了，也就说明吕燕的病况有了本质性的好转，到时结婚也不晚；不论吕燕今后怎样，他都会一辈子陪同吕燕生活下去。
时间在流逝，转眼到了春暖花开的季节。这天中午，李斌扒在办公桌上，两眼凝视着母亲慈爱的遗像，心境平和地对母亲嘟囔道：“妈，您又着急了不是？您放心，儿子会让您抱上孙子的。不过您还得再给儿子一点时间……”
突然，桌上的电话铃声响了起来。李斌坐直身体抓过话筒对到耳朵上：“是，我是李斌。好的，我马上过去。”
他站起身来，整理了一下崭新的公安制服，走到衣帽架边拿过帽子戴上，开门走了出去。
省局局长吕保肃端坐在办公桌后，手里拿着一张飞机票，注视着办公室的门。
李斌推门进来，局长热情地招呼道：“李斌，来，坐。”
李斌在办公桌对面坐定后，吕保肃神秘地说：“有一个好消息。你还记得中央特派员潘波宏吗？他可是一个了不起的人物。呐，这是直达申城的飞机票，下午四点起飞。潘波宏在虹桥机场等你。我放你两个月的休假。你要好好把握住这次机会。”
李斌没有接过飞机票，只是在摇头。吕保肃惊讶地问道：“怎么了？”他忽然醒悟过来，“我知道，你心里放不下燕子。你就放心好了，燕子是我的女儿，我会照看好她的。”
“我要带上燕子一块去。要不我就不去了。”李斌非常坚决地说。
吕保肃呆呆地看了李斌几秒钟，心里暗暗称赞道：“好小子，不愧是一条汉子！”但表面上他什么也没说。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第九十九章 尾声（3）
申城虹桥机场。李斌身背旅行包左手牵着吕燕，跟随一同下飞机的人群走进机场大厅。对李斌来说，这是他第一次乘坐飞机旅行。到了机场大厅后，他拉住照直往前行走的吕燕，将旅行包从肩上卸下放到地上。他有些茫然，四处探望潘波宏的身影，不知是跟着人流走出大门好，还是停下来等待潘波宏的到来好。
正在这时，一名军人走到他俩跟前，向他俩行了个军礼，亲切地问道：“请问，你俩是李斌和吕燕同志吗？”
李斌吃惊地答道：“是。”
军人热情地帮他俩拿行李，说：“首长在门外等候着你俩的到来。”
李斌慌忙要自己拿行李，想不到身旁的吕燕拽了自己一把。他惊讶地扭头看着吕燕，只见吕燕冲他灿烂地笑一下，然后挽住他的胳膊，脸上表情却又恢复到往日的呆板状态。
望着吕燕，李斌激动不已：七个多月了，燕子这种灿烂的美丽笑容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虽然眼下这种笑容只是短短的一瞬间，但是已经深深地铭刻在了李斌的心里。燕子的这一笑，使李斌在惊诧之后感到的是无比的兴奋，加上燕子紧紧挽着自己的胳膊，让他回想起第一次到申城时，在长途汽车站广场上碰到燕子时的情景。那时的燕子，胆大果敢，热情奔放，可眼下的燕子，已经变成了另外的一个人。想到这些，李斌顿感一阵酸楚涌上咽喉。他轻轻拍了拍燕子挽住自己胳膊的手背，带着燕子跟在前面提行李的军人身后，向机场大厅的大门走去。
一辆崭新的加长型红旗牌轿车停在机场大厅门外，引路的军人走到轿车前拉开车门，请李斌和吕燕上车。李斌带着吕燕走到车门边，看到车里潘波宏正招手让他俩上车，李斌也顾不得身着便装，急忙立正，向车内的潘波宏敬礼。潘波宏微笑着，伸手搀扶吕燕上车，李斌也跟着坐进车里。
轿车缓缓驶出虹桥机场，随后加速朝申城市区驶去。
车里，潘波宏始终面带微笑仔细打量着对面座位上的李斌和吕燕。李斌也腼腆地看着潘波宏：半年多不见，老首长苍老了许多，皱纹爬满了整个面部，人也消瘦了许多；然而老首长精力充沛的军人风度，给人一种敬佩之感。
“这次出来，家里都安排好了吗？”潘波宏关切地盯住李斌问道。
“安排好了。”
“说来，在春城你也没有什么家了。唉，你母亲可真是一位伟大的母亲啊！”潘波宏感慨地说道，“这次把你和吕燕同志一块请到申城来，是想安排你们好好疗养一下。本来早应该这样做了，可是事情太多太忙了。”潘波宏停顿了片刻，“现在好了，一切都过去了。李斌同志，你半年多来的表现一直很好，积极上进，不畏艰难的生活态度，值得我们大家学习呵！组织上决定抽调你到北京去工作，你有什么意见吗？”
李斌深感意外，扭头瞅了一眼身旁面无表情的燕子，坚定地说：“我服从组织的安排。”
潘波宏深知李斌扭头看吕燕的含义，安慰李斌道：“关于吕燕同志的病情，组织上将安排她到最好的医院去治疗。我们有理由相信，吕燕同志是个意志坚强的同志。她的病只要我们多方共同努力，会好起来的。”
李斌感到鼓舞备至。
轿车驶进申城市区，在繁华的街道上行进。潘波宏看了一眼车窗外的景致，对李斌说道：“李斌呀，带你俩到这繁华的街区来，是有两个人在等待着你俩的到来。猜猜看，这两个人是谁？”
李斌顿时兴奋不已，脱口而出：“赵晓东和田燕……”
潘波宏欣慰地笑道：“往后的事，他俩会为你俩安排好一切的。到时我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