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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意不去,到了这个节骨眼儿,我要是不帮你把事情理顺了,我赶明儿个心里还会不舒服呢。”
费乐生点点头,一看他的朋友那么心直口快,他也就比较坦率了。“毫无疑问,我所作所为,别人一知道了,少不了好些人把我当个没骨头的糊涂蛋。不过他们并不像我了解苏。苏这人虽说实在不好捉摸,可是她打心眼里天生诚实无欺,我认为她压根儿没于过什么违背良心的事。她跟福来一块儿过的事,现在一风吹了。当初她离开我,去就他,她认为这全是她自己权利范围里的事。现在她想的完全反过来了。”
第二天早晨到了,两位朋友从各自角度出发,都默然承认她该上那个她称之为原则的祭坛,作为女人活该当供品。八点几分,费乐生到艾林太太家接苏。前两天在低地上弥漫的雾气现在已往上飘浮到这边来了,草地上的树木水汽盈抱,随又如阵雨般大滴洒落。新娘在屋里等着,一切就绪,穿戴得齐齐整整。她名苏珊娜,可是她这辈子还没有过像那天在早晨青白光色中那样,名副其实地堪称百合花①。她因精神饱受折磨,因对人生感到厌倦,再加上神经恒常处于紧张状态,这就损伤了她的体质,她整个体态比从前显得瘦小了,虽然她体气健旺时候本也不是大块头女子。
①这是句英国谚语。
“万事俱备啦。”小学老师说,同时意态宽宏地拉起她的手。不过他把自己想吻她的冲动克制住了,因为他没忘记昨天她失神的样子,那不快的一幕仍然留在他心头。
季令安也到了,他们离开了那座房子。艾林寡妇还是毫不通融,拒绝参加他们的婚礼。
“教堂在哪儿?”苏说。自从老教堂拆了,苏没在那个地方住多长,这会儿她满腔心事,想不起来还有新教堂。
“就在前边。”费乐生说;霎时间,只见塔楼在雾中浮现,高大庄严。教区长已经到了教堂,他们一进门,他就喜气洋洋地说:“咱们大概要点上蜡烛呢。”
“你真——真要我成你的人吗,里查?”苏有点透不气来,小声说。
“这还有得说嘛,亲爱的;普天之下我唯爱你。”
她没再说什么,而他却第二次或者第三次感到他这会儿办的事丝毫也不符合当初促使他放走她的那种合乎人道的本能。
他们都站在那儿,一共五个:牧师、办事员、新人和季令安;神圣的仪式再次庄严地举行了。教堂中段有两三个村里人,在教区长说到“上帝为尔玉成”的时候,其中一个女的说了话,声音听得清清楚楚:
“上帝才没玉成呢!”
一切光景宛如他们的魂灵把多年前在麦尔切斯特那回仪式重新搬演了一遍。他们在册子上签了名之后,教区长为他们这样高尚、正直的互谅互恕的举动,向他们祝贺,“结局好就什么都好,①”他笑着说,“你们这样‘从火里经过而得救’②,谨祝你们百年好合,白头偕老。”
①引自《新约·哥林多前书》。
②托马斯·弗勒(1608—1661),英国牧师。
他们从差不多没人的教堂出来,径直向学校走去。季令安要在当天晚上之前到家,所以提早走了。他也向他们表示祝贺。“现在,”他由费乐生陪着走了一段路,到分手时候说,“我就好给你老家的人讲一段破镜重圆的好故事啦;他们准会说‘棒极啦’,你信我好啦。”
老师回到家里,苏装着干家务事,仿佛她一直就住在那儿,可是他一走过来,她就露出来有点发怵;他看得出来,心里很不是滋味。
“我的亲爱的,我不会再跟从前一样打扰你私生活,叫你不得安宁,一定这样。”他郑重其事地说。“咱们彰明较著地办这件事,全是为咱们自己在社会上好办,就不说我完全是为这个吧,这总算是个根据啊。”
苏脸色为之稍霁。
第六部 重返基督堂 第06节
地点是裘德在基督堂郊区的住家的门前——离他原先住的圣·西拉教堂一带很远;那地方叫他痛心疾首,他只得搬走。雨在下。一个穿着破旧黑衫裙的女人站在门口台阶上,正跟裘德说话,裘德一只手把着门。
“我这会儿孤苦伶仃,穷得光光的,连家也没有——落到这个份儿上!爸爸把我的钱都掏走了,做生意,还骂我是懒虫,我是等着活儿于呢。他就把我赶到街上来了。我这会儿只好靠老天爷了。裘德,要是你不肯帮帮忙,把我收下,我只好上救济院了,要不就得上更坏的地方。刚才我路上走的时候,就有两个大学生直朝我飞眼呢。这儿有那么多小伙子,女人要是不下水,难得很哪。”
雨里说这些话的女人是阿拉贝拉,晚上是苏又跟费乐生结婚的那天晚上。
“我替你难受,不过我这会儿也只算有个落脚地方。”裘德毫无兴致地说。
“那你是赶我走喽?”
“我要给你点钱,够你几天吃住的。”
“哦,难道你就不能发点善心,让我进去吗?再去找酒馆住,我真吃不消了;我真是孤苦伶什哪。裘德,看老面子,总行吧!”
“你别说这个。”裘德赶紧说。“我可不想你再提那些事;你要是唠叨这些,那我就一点忙也不帮。”
“这么说,我非走不可啦!”阿拉贝拉说。她把头抵在门框上,哭哭啼啼的。
“这房子全住满了,我住的那间之外,还有个小间,比柜子大不了多少——我在那儿放工具、模板,还有几本剩下来的书!”
“拿我说,那比得上王宫啦!”
“里头没床。”
“打地铺就行了。这对我就好得不得了啦。”
裘德既不能对她忍心不管,又不知道怎么办,只好把房东叫来,跟他说,这是他一个熟人,临时要找个地方住,急得不得了。
“你大概还记得我从前在羊羔和旗子酒店当女招待吧。”阿拉贝拉插进来说。“我爸爸今儿下午臭骂我一顿,我就躲出来了,身上一个大钱也没有!”
房东说他想不起来她从前模样。“不过算啦,既然你是福来先生的朋友,咱们就凑合着让你住一两天——不过他愿不愿意担保呢?”
“行,行,我担保。”裘德说。“她猛孤丁地到这儿来,我真一点不知道;不过我想还是先帮她过难关吧。”他们终于商定了,抬来一张床,勉强把它塞进裘德堆东西的小房间,也尽量叫阿拉贝拉住得舒服点,直到她能够摆脱困境——照她说,这不是她的过错——再回她父亲家。
就在他们等着放好床的时候,阿拉贝拉说:“我想你听到消息了,是吧?”
“我猜得出来你指什么;不过我一无所知。”
“今儿我接到阿尔夫瑞顿安妮的信。她也是刚听说婚礼定在昨儿个的;不过她不知道真办了没有。”
“我不想谈这事。”
“你不想谈,是呀,你当然不想谈喽。这正好表明什么样的女人——”
“我说你别提她行不行!她是个糊涂虫,可也是个天使,可怜的亲爱的!”
“要是真办了的话,旁人都说他就有机会回到老位子上去了,安妮信里这么说的。凡是给他帮腔的人都称了愿,里头还有主教呢。”
“你饶了我吧,阿拉贝拉。”
阿拉贝拉不失时机地在小阁楼里安顿下来。开头她并不去接近裘德。她出出进进办自己的事。他们偶然在楼梯上或通道里碰上,她就告诉他,她正忙着在她顶熟的那行找位子。裘德向她建议,伦敦大概是酒店生意最吃香的地方,她摇摇头,“不行——那地方歪门邪道太多啦,”她说,“我还是在乡下不起眼的酒馆先找个事儿,那以后再说吧。”
下面那个礼拜天早上,裘德早饭比平常吃得晚点,她低声下气地问她好不好过来跟他一块儿吃早饭,因为她把茶壶摔了,那会儿铺子还没开门,没法买一个。
“行啊,你愿意就行。”他不在意地说。
他们坐着没说话,突然她开口撩他了,“老家伙,你看着一肚子心事嘛。我真替你难受。”
“我是一肚子心事。”
“想必是为她喽,我知道。这我管不着,不过他们要是真办了婚礼,前前后后我大概都能打听得到——只要你想知道就行。”
“你怎么打听得到?”
“我原来就想上阿尔夫瑞顿,把丢在那儿的几样东西取来。我见得到安妮,婚礼的事儿,她准什么都听说了,因为她在马利格林有朋友。”
裘德固然不会冒然对这样的建议表示同意,但是他对苏念念不忘的心情压倒了他平素的审慎周详,占了上风。“你要是愿意的话,那就打听打听好啦。”他说。“我到这会儿还没打那边听到什么信呢。要是——他们真结了婚,大概也没怎么张扬。”
“我手里恐怕没那么多现钱够打个来回的,要不然我早就去了。我先得赚点钱再说吧。”
“哦——我可以给你出路费。”他烦躁地说。因为他对苏的境遇和可能的婚事老悬着心,这就促使他派了个最不相宜的使者去打听消息,而他若是深思熟虑,断乎不会取中这样的人选。
在裘德请她务必坐七点钟以前火车到家之后,阿拉贝拉就走了。她一走,他就说:“我何必特意给她规定个时间要她回来!她跟我有什么关系!另外那个又有什么关系!”
但是他干完活之后,情不自禁地去车站迎阿拉贝拉,心急火燎地赶到那儿,好听她带来的消息,想知道最糟糟到什么程度。阿拉贝拉在回家路上没完没了咋酒窝,咋得尽善尽美。她一出车厢就笑了。他只说出来“呃?”,一脸晦气。
“他们成婚啦。”
“成婚啦——他们当然成婚喽!”他回了一句。可是她看得明白,他说话时候嘴唇绷得极不自然。
“安妮说她是听马利格林的亲戚贝林达说的,真是又惨又怪哪!”
“你说惨,指什么?她要跟他再结婚,不是这回事吗?他不也要这样嘛!”
“对——是这么回事。她一个心是结婚,还有一个心是不想结婚。这件事儿把艾林太太闹得都六神无主啦,她干脆把她的心事跟费乐生先生说了。可是苏为这档子事太激动啦,连从前跟你在一块儿穿的绣花睡衣都烧啦,要把你一笔勾销。呢——女人要是怎么想,就该怎么办。我倒挺佩服她,可别人不这么看。”阿拉贝拉叹了口气。“她认为他是她唯一丈夫,只要他活着,在万能的上帝眼里,她不归另外哪个人。说不定还有别的女人也想到自个儿跟她一样哪!”阿拉贝拉又叹了口气。
“我可不想听这套假仁假义!”裘德大喊大叫的。
“不是假仁假义,”阿拉贝拉说。“我想的就是跟她一样。”
他出其不意地说了下面几句,就把这个局面刹住了:“行啦——该知道的,我这会儿全知道啦!多谢你把消息告诉我。我这会儿还不想回住的地方。”说完了,把她撂一边,扬长而去。
裘德愁肠百结,意气消沉。他把从前跟苏一起走过的地方差不多走个遍;后来他也不知道还往哪儿去好,就想回去吃那顿定时的晚饭。不过他这人品德固然不错,毛病也颇不少,有些还挺顽固,所以他转身到了一家酒馆,多少个月来这还是头一回。苏对于她结婚可能造成的种种后果中间这一点,可没用心好好想过。
在同一时间,阿拉贝拉却回去了。到了晚上该歇的时间,还不见裘德转来。九点半,阿拉贝拉又出去了,她先去离河边一个挺偏僻的地方,她父亲就住在那儿,新近开了个勉强混的猪肉铺。
“嗨,”她对他说,“那晚上你把我骂了个够,因为我有事要跟你说,我不记恨又来啦。我就要结婚安家了。有件事,你可得帮忙;我替你忙活过了,这个情你得还。”
“只要你滚了,我干什么都行。”
“那好吧。我马上去找我那个小伙子。我怕他胡来,得把他带家里来。回来得晚,今儿晚上我要你办的,就是别闩门,我大概要在这儿睡。”
“我就想得到,没几天你就腻了,在外边混不下去啦!”
“好啦——别闩门,我就是这句话。”
她紧接着往外跑,先奔到裘德的住处,弄明白他的确没回来,然后开始搜寻他。她灵机一动,猜到他大概去向,就直奔裘德从前常照顾的那个酒馆,她在那儿也干过几天女招待。她一开“包间”的门,就看到他——在厢座后首的灯影里坐着,两眼无神,盯着地上。他刚喝的啤酒没别的酒劲大。他并没朝她望,于是她走进去,往他旁边一坐。
裘德抬头一看,一点也不觉着怪地说,“你是来喝点吧,阿拉贝拉?……我正恨不得把她忘了呢;非这样不可啊!可是我办不到啊!我要回家啦。”她知道他稍微有点醉,不过也就是那么一点,不怎么样。
“我来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