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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记得,那是一个地处龙华的“乡间”住宅,就是农民房了——在一个大客厅里,或站或坐或躺或歪七八个人,个个直挺脖斜瞪眼,或长发披腰,或头顶锃亮,还有四个女的,用浅粉红色和明黄的颜色把头发染得像鸡毛掸子——都是艺术家朋友啊。
我注意到,靠冰箱还站着一个粗胖横肥的外国男记者,正肩扛着一个摄像机给这帮家伙拍摄。他身边还有一个亚麻色头发手持照相机的外国女人。
哦,这就是中国的达达主义者。80年都过去了,这种冷饭还要炒。看到此情此景,我心里有些不屑。
一个浑身上下衣服浸满红色血渍的脏乎乎中年人,慷慨激昂,讲述他刚刚从一头生剖的活牛肚子里钻出来的“行为艺术”的中心思想。
而后,一个小胡子的“艺术家”,骑马蹲裆势地倒坐在一把椅子上,手持扩音器做主持人状。“Ladies and gentlemen,下面给我们表演的是野村先生的行为艺术,《作品第88号:野村的印刷世界》。”
“哟,欢迎新同学,我们正在彩排,你也看看,提提意见。”
小胡子看见我,嘴也不离开扩音器就和我大打招呼,惹得一屋子“艺术家”全都扭头朝我看。我赶紧坐在客厅夹角的一个小凳子上作观赏状。那个外国女人举起相机就冲我拍了一张,我赶忙挡住脸。真怕她弄到什么Newsweek、Times、或是Panthouse、Playboy上面登所谓“中国艺术家”的集体照,果真那样,我一世英名可真毁于一旦了。
名叫野村的行为艺术家并非日本人。他的样子很像演“贫嘴张大民”电视剧的男主角,脖子上一圈肥肉,肚子一圈肥肉,脸蛋子还耷拉下两块肥肉。
只见他不紧不慢地开始*服。一身白绸罩衣,疙瘩袢有30多个,一个一个在那里紧拧,害得众人像看艳舞一样等他剥光。脱完上身的衣服开始脱下身,这哥们连*也没穿,裤子一褪到地就露出那玩意儿。
气定神闲,他练把式一样走了一圈场子,然后一个犀牛望月斜摆手,后弹前跳了两回,拎出一盆红墨水,然后端着墨水凑近他那玩意儿,使之浸泡其中。闭眼良久,他凝神屏气,做气功大师状,然后睁开双眼,二眸子烁烁放光,用小胖手拎着那玩意儿开始在一堆雪白的宣纸上开始“印刷”。
啪啪啪,那玩意儿一甩一甩的很吸引人。看见周遭的艺术家个个表情严肃,聚精会神,我也没敢笑出声来。心里也生出一丝感叹,其实这种暴露狂,是从儿童时代起每个人心中都藏着的意念。用那玩意儿“印刷”,我小时候四五岁时好像还亲自干过,但真长成一身肉坯的大老爷们,还能这样“童真未泯”并能把这种行为提升为“艺术”,那我可想都没想过。
印完了大约100张宣纸,胖子开始用那玩意儿印一些信纸、书籍,不紧不慢,印几次就在红墨水中浸泡一下那玩意儿。
小胡子主持人还弄了个古旧唱机,放着柴可夫斯基的《悲怆》。抑扬愁远,意境独特。
最后,“行为艺术”渐入高潮,两个鸡毛掸子一样红绿头发的女艺术家也凑上去,让那玩意儿在她们的左右大腿上“印”了一下,然后两人做芭蕾*状,又作展翅欲飞状。
女子出场,看得我们一帮汉子啧啧称奇。那外国摄影师一直未让机子停转,不停地摇晃镜头。
我所看到的“行为艺术”(2)
外国女记载扭头朝我笑了笑,指指胖子那玩意儿。
“Too *all?”我问。
“No,tiny thing”。外国女记者一口浓重的德国口音。
暗笑之余,我直为自己的同胞“露短”而感到遗憾。这不是在外国人面前丢脸吗。这么多人在场,即使排练也应该在事前吃点壮阳药什么的。转念一想,这是艺术,又不是活春宫,觉得自己的思想境界反而成低级趣味了。
小胡子搬了个饭桌放在客厅中心,胖子一个倒猫翻了上去,灵活机敏得不行,很像潮州肉丸子,弹性特好,双掌略一触地嗷地一声一个大倒翻,稳稳地站在桌子中央。
原来是行为艺术的高潮要到了,即所谓“戏肉”部分。胖子双手捧起红墨水罐子把那玩意儿沾了几沾,然后闭目凝神,双臂伸展,两个脚尖内对,呈耶稣受难状。
“有请宋玫小姐接受艺术的洗礼!”小胡子的扩音器突然一响,又吓我一大跳。
一个四十一二岁又干又瘦又驼背的女人脸上挂着怪笑,扑上去抱住胖子小肉柱一样的双腿,把脸虔诚地仰着,闭上双眼。
“摘眼镜,摘眼镜。”小胡子用扩音器提醒。“表演时一定不要忘了摘眼镜。”说着,他径自走上前亲自从那老女人脸上摘下了瓶子底般厚厚的大眼镜。
胖子略略下蹲,把那玩意儿在老女人额头和双颊各点了一下,让人联想起老神父点圣水。
老女人浑身战栗,一副醍醐灌顶的样子。我在旁边替她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这就是艺术,这就是艺术的魔力,这就是为艺术而献身的典范!”小胡子模仿赵忠祥在《动物世界》的嗓音,本来想营造庄重气氛但让人听着总觉是沉痛和假惺惺:“宋玫女士是证券公司高级职员,毅然为艺术而献身。我们事先找了十几个坐台小姐,小姐们都表示:在屋里给200元干什么都行,大庭广众之下‘献丑’给2000元都不干……Ladies and gentlemen,这是艺术啊,怎么能叫‘献丑’,我们野村大师的行为艺术就是唤醒人性内的自尊,冲破封建的篱笆墙,向世人宣告我们新一代的艺术是骇人听闻,无法无天,大胆突破……”
这个类似荒诞剧的场景,怪异、不真实,让正常人几乎无法相信,但确实是我们的“艺术”。在场者,虽然有我这样的怀着恶意的看客,但肯定有不少算是受到暗示心理作用的受众。半是好奇心,半是受催眠,我们人类那些理性的、有意识的本质,在荒诞的盲从和跟风过程中全然得到了消解。
在许多情况下,我们进入某个群体的个人,彷佛成为某种自动的心理装置似的,驯服地回应外部机械的刺激,并且轻松地附和,接受指令一样做出相应的反应,慢慢变成了偏嗜和习惯。
仔细思之,这是多么让人骇然的事情啊。
真正味蕾上的乡愁之旅(1)
真实的旅游,应该是简单的、随意的、适性的,比如,我的一次南昆山之行。
几年前,恰逢一个周六,两广一带本来的连日滂沱大雨,忽然大放晴阳,我与友人江清华兄佳兴突起,便驱车前往惠州辖下的龙门县南昆山。
从深圳到南昆山,需要大约两个半小时车程。此次南昆山游山之旅,对我而言是第二次。
我平生非常喜欢美国作家亨利?米勒的小说,他最有名的一本小说就是《北回归线》。天缘凑巧,南昆山恰恰位于北回归线附近(北纬23°38’,东经114°38’),素有“北回归线上的绿洲”的佳称。整个南昆山辖境有124平方公里,从前是农场体制,至1993年才由国务院批准为森林公园。
从从化的石门开车进入南昆山,大概有20多公里的盘山路。路转蜂回,顿觉从大千燥热世界进入清凉绿色世界。在山外,车内指示仪显示车外温度为33摄氏度,一入南昆山,温度很快就降为27摄氏度。车窗落处,满目翠绿,凉风吹拂,似乎空气之中全是氧气。四周环顾,林木茂盛,幽篁遍野,到处点缀着奇松、怪石,又有多处水库汇集的高山平湖。
即使是在山道上驾车行驶,也是一路青翠。车在山中走,完全是在绿色的林海中徜徉。一路流连,看山势蜿蜒不断,秀出旁逸;偶尔驻足,四下眺望,只见四周的山谷皆为森林覆盖,密不见底,时闻鸟鸣;徒步下山,忽然发现,内里乾坤大,壑间日月长。溪流时见,秀竹覆坡。在南昆山,不用寻找所谓的景点,放眼望去,处处皆是景点,且无所谓的“人文”景观,天然去雕饰,胜景自然成。
由于连日暴雨,南昆山已经关闭了旅游路线好几天,一路上未见一辆旅游大巴,更增添了幽人雅致。四周望去,处处飞瀑流泉,千山竞秀,万壑争流,好一派南国水育云蕴的清凉世界!
同行友人江清华兄,本是懒人一个,小圈子内有名的“俗人猪眼”,从来到外地游玩都是以大嚼为乐。旅游过程中,他总是别人“四处看庙”,自己“天天睡觉”,是个不折不扣的“风景盲”。至此,眼见周遭绿荫白泉,鱼鳞潜底,白鸢翱天,也啧啧称奇,大赞不已。当然,此等“俗人”坐久成饥,食指大动,胃火焦灼,不停地问我何处有好吃的地方,欲停车驻足,一祭其“五脏庙”。
好在已经到了南昆山镇,四处转悠一大圈,发现一家餐馆门面全用竹子装修,绿意盎然,有天然野趣,便停车小楼垂柳边,钻入这家名为“客似云”的小食店中。
由于连日暴雨,久无来客,40岁左右的老板娘看见我们两个自投上门的吃客,一时间眼中冒火,白牙一张,笑语呵呵,热情得不行,让人心下直打鼓,真怕遇见了孙二娘,成为下一批客人口中的包子馅。
两人坐定,发现担忧完全是多余,女老板客家妇人,四平八稳,从她那张风吹日晒的黑脸膛间,就看出不尽的厚道和热情。江清华兄屁股刚刚落座,便水浒英雄般大叫“大鱼大肉大碗茶”,我这样的“文明人”脸上马上流露出不屑与不齿。
什么年代了,还这么饿死鬼投胎一样往肚子里倒肥油!
女老板大脸一笑,忙说自家正好有刚刚炖好本来准备自己吃的野猪肉,也有刚刚送来的山间涧水里生长的水坑塘虱鱼。
闻言,我嘿嘿一笑,马上就戳穿她的“谎言”:“近日雨水极大,好多天没有客人,怎么会有野山猪送到菜馆,即使有,肯定是冰冻陈肉。而且,山中各处水坑、山湖暴溢,哪里还能有塘虱鱼供应呢?”
真正味蕾上的乡愁之旅(2)
不料,女主人听后,不愠不恼,带我们到正厅后面的院子,果然见到了一只少了一只腿的野山猪悲壮地躺在地上,其他部位的猪毛还没有褪掉。憨厚的猪脸上,还有颗泪滴——仔细一看,原来是几滴水珠未干所致。大概昨夜暴雨,此猪夜间散步失足,摔伤落崖,正好让山民赶上,也满足了我们二人的口福。
扭头再看,果然看见院子里面还有个红色塑料盆,里面游动着三条不大不小的涧水塘虱鱼,肤色黝黑,遍体暗纹,生猛地摇头摆尾,在盆中撞来撞去,真真让人吃心顿起。
来早了不如来巧了,暗乐之余,我们沏上一壶浓茶,准备享受此顿真正的山间野餐。
不到20分钟,野猪肉已经端上桌子,原来,主人一家本是准备自家人享用,上午8点就炖在炉上,现在,已经足足炖了近5个小时。陶锅一掀盖,肉香四溢,汁油冒浮,虽然刀法粗厚,肉块大小不均,但肉色甘红生酱,肥瘦适中。从前,在深圳市内也吃过所谓的野猪肉,肉质粗粝,难以嚼咬。所以,此次下口之前,由于期望值不高,我事先也没有太大的盼头。谁知一口吃下,竟然是滑腻香浓,入口即化,咬嚼滋味,自是难以言表,与从前吃过的野猪肉判若云泥。由此,可以想见从前的野猪肉肯定不是正宗,不是冒牌货,就是冷冻了几个月的僵尸猪。
江清华大声喊爽,马上要主人上啤酒,虽然吃性正浓,丝毫不妨碍他的正常思维,点明要正宗的金威啤酒。“金威啤酒没有甲醛,是绿色酿造的好东西。”哥们一句话,让我对他刮目相看。此公虽然粗豪,还是魔鬼在细节,拿自己很当回事,不仅对自己的舌头很呵护,对自己的寿命也很上心,真是粗中有细的典型人物。
吞一*色生香的野猪肉,喝一口泡沫都几乎凝结的冻啤酒,真不知人间何世,岁月忽晚,恍然发觉,生之大乐,在我有嘴;及我无嘴,又有何恋!
我们二人虽然各自摇头晃脑,但手中筷子上下翻飞,如两个武侠高手,稳准狠,短平快,眼尖手利,毫不留情,张嘴不含糊,霎那之间,一砂锅好肉已经尽数落入肚中。
正在互相恶狠狠对望之时,老板娘端上来一盘蒜子涧水塘虱鱼,暂时化解了互抢盘中食的怨恨。只见这三条好鱼,被整齐切成均匀的两厘米大小的块,还以原样摆好,以当地人自做的面酱涂腌后,再旺火急蒸,独头蒜不仅消除了鱼的腥气,又使蒜香浸入鱼段,加上特制的酱料,块块到味,吃上去有一种类似江团鱼的香味,绕舌久之,回香不去。细看竹子做的蒸笼,嫩绿未去,想必是竹香也浸入鱼肉之中,不仅能化去土腥,又平添幽香一缕。
由于这盘蒸塘虱鱼够份,我和江清华皆得以一时解馋兼饱腹。叹息一声,互相举杯示意,抢食的前嫌顿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