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阎铁山看四妞眼睛红肿着,知道玉龙还在另一间屋里躺着没起,坐下来叹了一口说:“真是儿大不由爷。太平庄一千二百多号人,我谁都管得了,就是管不了儿子。”
四妞劝说道:“管不了你就依着他。你也承认,淑兰那闺女不错,咱找的是媳妇,找的又不是周金祥。玉龙自己愿意,你就来个顺水推舟。”
阎铁山就坡下了驴:“玉龙自己愿意,看来咱们只能是依随了!”
四妞看阎铁山同意儿子找淑兰,感到特别地高兴。
阎铁山才对四妞说了明天去县城开会的事。
四妞马上向阎铁山讨主意:“去周金祥家提亲,找谁当媒人合适?”
阎铁山有些不耐烦地说:“随便找个人就行呗!周淑兰找咱玉龙,是图咱家条件好,图咱有势力。成不成,难道还在乎谁给当媒人?”
四妞想到了周银祥的老婆史美朵,她是淑兰的婶子,也是愿意管事的人,就问阎铁山:“让史美朵行不?”
阎铁山点了一下头,觉得谁当媒人都一样的,周淑兰这只金凤凰巴不得地想落到他家这棵梧桐树上呢。玉龙年岁也不小了,从县城开会回来,就给他们举行定亲仪式,也算了却一桩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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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农的儿女们 第三章(1)
周银祥年轻时领回的媳妇几乎是太平庄上最漂亮的。
那个时候,周家的日子过得十分殷实,当父亲的心气挺高,想供出一个读书人,把宝完全压在二小子银祥身上。在本村上了四年小学,就送他到青龙镇的姥姥门上继续念高小。他勤奋好学,成绩优秀,以后又让他去了清安县城上中学。中学才念了两年,日本鬼子占领了中国,在县城建起一座座炮楼,当先生的无心教课,做学生的也无心上课。父亲看眼下不是读书的世道,就把他叫回家来,不是担心别的,而是担心他加入这个组织那个团伙的。周银祥回到偏僻的太平庄,干庄稼活觉得屈才,就又回到县城,在一家杂货店里谋了一份差事,给人卖卖货、管管账。晚上没事,经常到“梨园会”里去听说书的,时间一长,就跟在那里为人斟茶倒水的史美朵熟悉了。史美朵是老板的女儿,长得像一朵花,能说会道,十分地讨人喜欢。两人有了感情,一直发展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周银祥领着史美朵回到了太平庄。父亲是个特别传统的人,没有明媒正娶,儿子就擅自领回了媳妇,气得他火冒三丈,只骂了儿子几句,倒在地上一口气就再也没有上来。周金祥作为当哥的,也只能认下史美朵这个弟媳。开始在一个锅里拉马勺,周金祥作为一个农民,知道庄稼日子的艰难,处处省吃俭用,可周银祥两口子连洼也不下,花钱大手大脚,总嫌家里的饭菜不好,实在混不到一块,只能是分家了。分开的一段时间内,史美朵不愿意在一个院子里住。周金祥就扒了两边的厢房,去了二亩地,在隔壁的闲院子上盖起四间挂斗的砖房,周银祥搬了出去,老宅子就归了周金祥,房子的差价由家里的地来找齐。周银祥两口子又馋又懒,种庄稼也是二五眼,没钱花了就卖地,到搞土改闹平分时,地几乎就卖光了。因此,他家落了个下中农成分,而周金祥勉强划了个中农成分。
史美朵嫁给周银祥,总的来说过得还算舒服。土改之前,她几乎没下过地,也没让肚子包过屈。入社的前些年,一家一户地过日子,她也很少下地,粮食不够吃的,她也不操心,都是周银祥厚着脸皮到他哥家去背。入社以后,有了两个小子一个闺女,孩子并不算多,可日子仍然混不上个流来,吃赈济是头一份。如今,大小子根长都到了找媳妇的年龄,连盖新房的一块砖一根檩条都没准备。关于儿子结婚后住房的问题,从没考虑过,她相信车到山前必有路。周金祥看不起他们,他们也看不上周金祥家过日子的那一套,觉得他们活得太累。她不喜欢做饭、拾掇家务、做针线活,喜欢戳街,喜欢凑热闹,喜欢说东家道西家,村人根据她名字的谐音,给她起了个“是非多”的外号。
太阳升起老高了,干活的下了地。史美朵收拾打扮一番,拿着鞋底子开始朝外走。别人手里拿着针线活,她戳街时也要装装样子,刚要出门,碰到了阎铁山的女人四妞。四妞原来怕耽误半天工分,打算晌午再来找史美朵,可玉龙不干,非让她前半晌来。
史美朵看四妞光顾她家,十分热情地说:“嫂子,你可是稀客,快屋里坐。”
四妞跟着史美朵进了里屋,屋里又脏又乱,柜子上有一层厚厚的尘土,炕上码着的被子根本分不清颜色,穿的衣服和鞋子扔得哪儿都是。她以前只是听村人说周银祥家脏和乱,也没想像到会脏乱到这样的程度。 。。
富农的儿女们 第三章(2)
史美朵忙抻下个褥子铺在炕上,让四妞坐,自己盘腿卧脚坐在对面。
史美朵问:“你这忙人,怎么有空儿串门?”
四妞坐下来说:“我是来求你的。”
史美朵一听四妞说来求她,有些受宠若惊,一拍胸脯说:“嫂子,别说求,你有事就吩咐,只要我办得了,就是上刀山、下火海,我也不会推辞。”
四妞说:“我是来托你给玉龙当媒人的。”
史美朵问:“让我介绍谁?”
四妞直截了当地说:“介绍淑兰。”
史美朵说:“没问题,自从玉龙退了亲,我就想给他介绍一个,想来想去,都觉得不合适,也曾想到过俺们淑兰,又怕配不上玉龙,你家各方面条件都好,一般人高攀不上;再说,俺大伯子是个中农,连党员都不是,怕门不当户不对。”
四妞说:“俺们不讲究门当户对,就图淑兰一个人。”
史美朵一拍胸脯,大兜大揽地说:“这事就包在我身上,你放心,百分之百地能成。像你家这样的好主儿,真是打着灯笼都难找。我过去一说,还不把俺大伯子一家乐颠了?”
四妞眉开眼笑地说:“自从玉龙退了亲,说媒的跟趟儿,条件多好的都有,玉龙有的连见都不见,连着见了十多个,可一个也瞧不上,偏偏瞧上了淑兰,也算是他俩有缘分。”
史美朵说:“看来是俺们淑兰有福分,结了婚有房住,不愁吃不愁花,有支书在前头,没有办不了的事,买不来的东西。谁寻玉龙谁享福。”
四妞听着特别顺耳,说:“反正玉龙就哥儿一个,有多大家产,将来都是他们的。”
史美朵跟四妞开始套起近乎:“等他们的事定下来,咱们就是亲戚了,我成了玉龙的丈人婶子,关系就又近了一步。”
四妞非常高兴,跟史美朵拉起了家常。
根深正在第三生产队的院子里打造耠子。
根深是太平庄唯一拜过师的木匠,在周围的村庄上有着一定的知名度,有人称他“二号鲁班”。盖房需要打造门窗,娶媳妇聘闺女的需要添置新家具,人死后需要打造棺材,生产队缺了耠子耧犁杖耙等农具,一般都要请他。人们喊他周师傅,哪家请去都是好烟好酒好饭伺侯着,对他做出的活道相当满意。乡里乡亲也好,外村托朋友或亲戚的关系找的也好,干上一两天,多则三四天,他一般不收工钱。给谁家干活都要耽误到队里挣工分,谁家也过意不去,有时会送两条烟或两瓶酒,有时也送上一块布料,有的过节时送上一嘟噜猪肉……他赢得了相当好的名声。给生产队干就不一样了,除了他家所在的第六生产队外,只要来请的,一律开工钱,每天开两块的工钱,交生产队一块,队里给记十分工,自己才落一块。尽管给队里增加了收入,队长一不痛快了,请假外出还挺难的。
根深边锯着木头,边哼唱起从父辈人那里学来的乡间小调:
“二月里来龙抬头,
王三小姐上绣楼。
绣球单打薛平贵,
王侯公子结怨仇……”
“啪!”的一声,锯条断了。
家里幸亏还有备用的锯条,否则,上午的活儿就没法干了。
街上的老太太,哄孩子的妇女们尽情地享受着充足的阳光,温暖的春风。
根深走在回家的街上,锯条坏了并没有影响情绪,心里仍像天空一样晴朗。二月初三那天,他相了一门亲;连婶的媒人,相看的是连婶的外甥女。姑娘长得像电影明星,两人一见钟情,都有相见恨晚的感觉,谈得非常投机。连婶当天就给回了话,问他们家要是没意见,就抓紧往下进行。他自己没意见,家里当然更没意见。昨天,姑娘和她家里的主要成员来了一趟,美其名曰相房,实际上除了相看房子,相看男方家里的摆设,也要相看男方家中的所有成员,看看周围的环境是否适合未来生活,同时也接受男方家人的相看和挑剔。事情进展得相当顺利,双方互相满意。连婶说不能撂长了,抓紧选择个好日,尽快举行定亲仪式,父亲选好了定亲的日子,亲事百分之百地成了。他比那姑娘大一岁,都到了结婚的年龄,看来过了大秋就能成家了。
富农的儿女们 第三章(3)
史美朵把四妞送出大门口,正碰到回家去拿锯条的根深,忙说:“根深,你进来,说给你件喜事。”
根深站下来问:“什么喜事?”
史美朵神秘兮兮地说:“在这儿不合适,还是进屋说吧!”
根深尽管不大愿意,可还是跟着婶子进了家。
史美朵进屋后,故意地与根深卖关子:“你猜猜支书家里的来干什么?”
根深站在一边说:“我猜不着。”
史美朵说:“她托我把淑兰介绍给玉龙,这可是件大喜事,你妹妹找个有权有势的,咱们都能跟着沾光。”
根深说:“阎铁山阴险狡诈,玉龙又馋又懒,咱跟他家并不合路。”
史美朵反驳根深:“你怎么能这样认为?要不阴险狡诈,阎铁山能当这些年支书?能熬到公社的委员?换了第二个人,早就下台了。玉龙馋懒都不算毛病。馋是有馋的条件,没条件看你怎么馋去?懒是有懒的命,人家溜溜达达,比别人挣的工分还多。这个社会,反正是吃大锅饭,有权有势比什么都强。”
根深点了点头,不得不承认婶子说得有一定道理。
史美朵继续开导根深:“咱们图他什么?就图他家有势有利。阎铁山是咱村的土皇上,哪件事离了他也办不成。你想吃赈济,阎铁山说给你多少就多少,想要块宅基地,想要哪个位置,给你多大面积,也是阎铁山说了算……”史美朵说的嘴上冒白沫子,话还是滔滔不绝:“淑兰嫁个好主儿,不愁吃不缺花,你这当哥的也松心。对你来说,好处更大,你现在外出干一天木匠活,开两块的工钱,交队里一块,才给记十分工,十分工才合四毛钱,无形中就剥削了你六毛钱,有时队长还刁难你。假如淑兰嫁给玉龙,队长绝对不敢,你可以不往队里交钱,捞的外快就全是你自己的。”
“婶子,还要给人干活去呢。”根深站起来说,觉得淑兰要是找了玉龙,确实对他和对家里都有光沾。
史美朵追在根深后面说:“你先跟你爹妈念叨念叨,我晌午就过去。”
根深匆忙地往家走。
虎子守着在炕上做针线活的奶奶,周金祥坐在下面的板凳上抽烟。
周金祥是种山药秧子的把式。一个生产队每年种几十亩春山药,种春山药必须提前种出秧子。种山药秧子都是在一开春,先用坯垒好炕,炕的四周有能烧火的炕洞,炕上铺一层土,把头一年的麦茬山药埋在土里浇上水,最上面盖上一层稿荐,就开始在下面烧火了。等山药从土里钻出芽长出叶来,天气好还要晒晒太阳。种山药秧子关键是个火候,火候小了,到了季节秧子长不起来;火候大了,长出的秧子不是黑根就是经不起风吹日晒,栽在地里也活不了。周金祥种出的秧子,总是又粗又壮。他已掀开稿荐,让露头的山药秧子晒太阳,回到家歇上一会儿。
根深高兴地走进来,看了看父亲说:“我婶子晌午过来。”
周金祥马上阴沉下脸来问:“她过来干什么?”
根深说:“我婶子打算把淑兰介绍给玉龙。”
周金祥有些生气地说:“你婶子纯粹是茅子里待戚——瞎安排。”
根深说:“是支书家托的我婶子。”
周金祥磕去烟袋里的烟灰,愤愤不平地说:“咱这样的主儿,一辈子也不跟他家做亲。咱家是什么人性?他家又是什么根底?上年岁的,有谁不知道?从阎铁山他爷那一辈起,偷鸡摸狗,做贼养汉,什么丑事没干过?阎铁山也不是什么好鸟,过去住着三间破坯房,拾破鞋,穿破袜,没人看得起。现在住的砖房,根本不是凭血汗挣的,是平分时分的。别看他是支书,装模做样像个人似的,我八个瞧不上他。”
富农的儿女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