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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处方-第6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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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这个世界上,我佩服的女人不多,您算一个。
  栗秋说得很认真。
  喔,小姑娘。
  我谢谢你的夸奖。
  我干得没有你说得那样好。
  你嫁得也没有你想得那样好。
  我想起那个苍白如水的小伙子了。
  对于谈恋爱婚姻这件事,别人都没有资格指手画脚。
  但是,作为你的前院长,你曾经是我最出色的护士,我不得不告诉你,那个北凉,患有性病。
  由于这种化验涉及到个人隐私,结果只有医生知道。
  我轻轻地说,怕吓坏了沉浸在幸福中的姑娘。
  我以为栗秋会大惊失色。
  我甚至已经准备安慰她的话,没想到她笑着说,性病的事,我早就知道了。
  轮到我大惊失色。
  栗秋说,院长,您何必这样失望呢?以您的学问和知识,应该懂得性病里,除了艾滋病,其它的都是很柔弱很温柔的病菌。
  不搞医的人,谈虎色变,科普作家为了道德的原因,也故意把它渲染得十分可怕。
  其实,对我们干这一行的人来说,谁都知道,它的治疗不会比一场痢疾更麻烦。
  对吧?院长。
  我无力地说,对。
  你的医学知识的确不错。
  尤其是它使你变得这样勇敢。
  栗秋说,那我就走了。
  院长,谢谢您把我培养成一个优秀的戒毒护士。
  我想。
  我的婆家也正是看中了这一点。
  我今后也得不停地利用这一点,才会有牢不可破的位置。
  再见,院长。
  她说。
  我什么也没说,甚至也没有站起来送她。
  我不是她的院长。
  她也不是我的护士了。

  BB机又响起来了,最近它对我有了特殊的诱惑,小黑匣子里藏着一个秘密。
  在暗处有双眼睛注视着我,它好像无所不知,关切着我,提醒着我。
  果然机上出现了新的信号:不要在办公室待得太久。
  什么意思?我感到恐惧。
  这一次,没有什么特别的标记,说明这确是针对我的告诫。
  没有人名,当然更没有落款。
  但我知道它的确是发给我的,因为我在办公室呆的时间,真是越来越长了。
  它是谁的眼睛,这么知道我的底细?我把它给护士长看。
  没想到护士长嬉皮笑脸地说,两口子的悄悄话,自己说说就是了,还好意思告诉寻呼台的小姐,就不怕人家笑话?我说,你说是他?护士长说,当然是他。
  我说,绝不是他。
  护士长说,你想啊,你回家对谁最有好处?当然是他,我从看福尔摩斯的探案集里,得到启示。
  你要是找不出凶手,就看谁从这个案于里获利最大,谁就是罪魁祸首。
  我说,这世界上谁都有可能,就是他没可能。
  护士长吃惊道,那怎么会?我说,真的。
  他一点也不喜欢我在家。
  护士长说,不会有什么别的问题吧?后方起火、闹出兵变什么的?我说,护士长,你良心真是大大地坏了。
  我忙得昏天黑地,你还巴着我妻离子散。
  护士长连连说,冤枉。
  我这是肚脐眼插蜡烛我说,什么意思?不懂。
  护士长说,……太热心了。
  我说,好了,我原谅你有口无心。
  我本来只想证实,这条关怀备至的信息是不是你暗送秋波。
  看来是我把你想得太好了。
  护士长说,我有这份爱心,没有这份细心。
  想不出这种神经兮兮的把戏。
  干这事的人,好像有毛病。
  我送护士长出了门。
  心想这世界上只有一个人爱干这事,就是沈若鱼,但是,她不在。
  这是千真万确的。
  不管怎么说,今天我要早点回家。
  一方面是问问潘岗,是不是他发的信息。
  用这种曲线救国的方式,提醒我作为妻子的责任。
  也真够难为他了,含星的学习,都是他辅导的。
  这个孩子,性格越来越孤僻。
  家里的人,包括保姆,都把我看作外人。
  我想这是一个恶性循环的怪圈,因为你在家的时间少,大家就习惯了你不在的局面。
  一旦你回来,就像客人,打破了某种平衡。
  今天要早些回家。
  我对办公室说,别了,我的桌子。
  别了,我的资料。
  别了,我的〃白色和谐〃。
  公共汽车出奇地顺利。
  最近我一切事情都不顺,唯有这回的汽车,竟是下了这辆就赶上那辆,而且都有座位,好像是专门把我运送到窘迫的时刻,并让我积攒起足够的力量,我听到家门里有范青稞和潘岗说话的声音。
  要是平日,我就会按门铃,让来人给我开门。
  我很喜欢有人在家中给你开门,让你觉着自己被人盼望着,打开门,会有一张温情的脸,葵花一样迎着你。
  今天,因为BB机上那条传呼信息,我觉得对不起亲人。
  自己来开这个门,以作为小小的补偿。
  我打开门,我看到了我的丈夫和我的保姆,这本没有什么惊奇的,只是他们两个的衣着和呆的地方不对。
  他们什么也没有穿,躺在我的床上。
  这景象当然很特殊,若不是亲眼看见,我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出来的。
  但是,很奇怪,我居然感到很熟悉。
  为什么呢?我久久地不得其解,后来我终于想明白了,对于丈夫的裸体,我当然看过无数次了,没有一点意外。
  对于范青稞,不过是一个我在妇产科早就熟透了的女人身体。
  两种熟悉的东西叠在一起,那景象好像并不奇怪。。。只是我应该愤怒才对。
  所有的电影里小说里,都是这么告诉这种时刻的女人。
  我应该先把他们的衣服抱走,让他们在光天化日之下瑟瑟发抖。
  我应该疯狂地扑上去,撕那个女人的头发,扯她下体的毛,直到皮开肉绽鲜血淋淋。
  劈面给我丈夫一个耳光,打得他嘴角淌血,慢慢地吐出一颗牙,狠狠地踢他咬他,让奸夫奸妇跪在我面前互抽嘴巴。。。。。。我绝不原谅,顿足捶胸,痛不欲生我这样想着,甚至看到这样的常烘,一幕幕在人工前发生。
  但当时我实际上什么也没有做,只是傻傻地站着,直到我攒够了力量,支撑着我能够一步步向后退出。
  除了离开,我所受过的全部教育和我的习惯,都不允许我有别的选择。
  我在外面茫然地走着,非常惊讶地发观,春天居然到了。
  我不知有多长时间,没有这样无拘无束地在大自然中走动了。
  一个人,没有任何事情等着你办,也没任何人来干扰你。
  天是那么蓝,风是那么轻,阳光暖得像羽毛,小刷子一般抚摸着皮肤。
  我扶着一裸叫不出名的树,看见从它灰褐色的千枝拱出了绛色的锥形幼芽,万头攒动,争先恐后,怕辜负了春风。
  向阳的高处,已有凸现的花蕾绽出朦胧的深黄,未来的花瓣交错之处,裂开了发丝一般精细的小缝,有缎子一般的鹅黄似有似无地抖着。
  可以想到,到了明天,它会更猛烈地舒展开身躯,锯齿一般撕开花萼,向着太阳。。。。。。我真的不感到悲痛。
  或者说悲痛被我凝结成铁硬的一块,顶天立地占据着心灵的半壁河山。
  但是只要你不去想,不去碰撞,它就完整着,僵硬着,不会掉下一片渣滓,不会融化一滴汤汁。
  你只要不理它,它就孤单透明地存在着,与你相安无事。
  晚上我住在办公室里。
  潘岗打电话来,我对他说,只是因为工作离不开。
  他哀哀地说,明天你一定回来啊,我说,好啊,那当然。
  夜晚,我反复地看着BB机里依然存在着的那句话……不要在办公室里呆得太久。
  这个人一定早就知道我家里的变化,他是关切我?还是提醒我?他是谁?为什么一定要让我亲眼看到屈辱的一幕?!他是有意的吗?我不寒而栗。
  已经过了供应暖气的时间,但医院里还在间断供暖,办公室的晚上比家里要舒服得多。
  在这寒意料峭的早春。
  我决定最近不回家了。
  我从来没有这样说话不算话过。
  但是这有什么呢?家里的人已经先把一个大大的谎言送给了我。
  在这孤寂的深夜,我觉得没有人能理解我。
  我甚至无法表述自己的痛苦。
  表面上,我依然是我。
  我的容颜未改,位置依旧。
  家里的事,只要我不说,没有任何人知道。
  有人退职不干,一个护士的去留,一个方剂的买卖与放弃。。。。。。这是一张偶然性编织的网,我的心被围困在里面,孤独地跳动着。
  平常都是可以理解的事情,但它们纠结在一起,就成了一根五颜六色的绞索,勒得我喘不过气来。
  我的家庭,我的事业,我的研究,我所主持的单位的向心力。。。。。。我感到无用,无助的凄凉。。。。。。彻夜未眠。
  但是随着第一缕阳光照射在〃白色和谐〃上面,海水波光粼粼地震荡,我的心境就奇迹般地好起来了。
  工作??今明两日的安排,是参加一个国内的学术研讨会。
  我从衣橱里选了一套最鲜艳的衣服,以焕发自己的精神。
  第一天还好,一切正常。
  也许是近来操劳过度,我的体力下降,到了第二天就明显地感觉不支。
  一阵阵的烦躁像干柴一样,焚烧着我的神经。
  任何一位发言者,都会激起我的强烈不满,我大声喧哗,肆无忌惮地嘲笑别人,再精彩的发言只要一超过十五分钟,我就怒不可遏,甚至对着会议主席咆哮,放肆地咒骂大家。
  我好像喝了烈性酒,自己意识到失控,却没有办法制止。
  我强迫自己沉默,但是毫无效力。
  思维像穿上了溜冰鞋,没有万向地四下出击,撞到别人,就做一个鬼脸,恶意地想同所有的人作对???中间休会的时候,一位朋友对我说,简院长,您今天是不是不舒服?我知道这是在暗示我的反常。
  那一刻,恰好我还算宁静。
  我摸着头上的冷汗说,我可能有些发烧,她充满疑虑地说,发烧可不是这个样子。
  我向大会主席告假。
  开会之前,曾反复强调中途不得退场,但是他非常痛快地准了我的假。
  看来我实在是行为古怪,不宜继续留在会议上。
  好好休息,多保重。
  他对我说,什么意思?想不明白。
  管它呢!回家还是回办公室?当然是回办公室。
  一呼吸到办公室温暖而有些闭塞的空气,我的不适就缓解了大半。
  我顾不上做别的,只是大口大口地呼吸,那种魔鬼罩身的感觉,神话般地隐去了。
  我想潘岗的事一定对我的意志有大摧残,再加上疲劳过度,休息一下,所以就复原了。
  类似的情形又出现过两回。
  都是我到外面开会或是被请去会诊,总之是不在办公室里。
  我脸色刷白,冷汗淋漓,头痛难支。
  别人要急送我到医院,我说,老毛病了,我自己知道。
  你们只要送我回办公室就行了。
  回到办公室,歇息片刻,一切症状消失了。
  我像被打碎的瓷器,被一种神奇的胶水愈合了,不留一丝痕迹。
  一种可怕的异常,这种周期性的发作,到底是什么怪病缠身?特别是它的痊愈,为什么如此迅急如风,且一定要在我的办公室里,其它任何地方都毫无作用?我细细地回想一次次的发作,突然,一阵天塌地陷的感觉,掳住了我。
  我极力镇定住自己。
  还好,自控力像一个忠实的老仆,一步不落地跟随着我。
  早上,护士长第一个上班,她永远有着白瓷器的干净和稳定。
  我把一瓶小便标本和一张化验单递给她,说,送到检验科,做一个尿液毒品检验。
  要特急。
  护士长说,真倒霉啊,刚一上班,就被打发做这种环卫工人干的活。
  我倒要看看,是哪个病人,能让我们的院长这样百般呵护。
  她拿着化验单,又不厌其烦地掏出老花镜。
  喔,是范青稞啊。
  老病人了。
  院长的后门,难怪难怪。
  只是,尿毒检的标本,可是像广告里说的那样,请朋友吃饭,东西要越新鲜越好。
  你这个范青稞昨晚就睡在这里了?要不,她是赶头班车把这瓶宝贝送来的?护士长喋喋不休。
  我被她盘问得不耐烦,说,让你送,你就送。
  怎么这么罗嗦?好像我一个院长,连标本是不是合格,都要你来指教!护士长面颊上的刀痕,有些发红。
  我醒悟了忙说,对不起。
  我最近心情不好。
  护士长说,没关系。
  我们像幼儿园的小朋友,很客气地说着文明用语。
  我去查房。
  医院里最近工作非常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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