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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姑娘,谢某还有一事相求。”谢渊诚恳道,“据说批命者每批一命皆是有损己身阴德,谢某此不情之请,赵姑娘若感为难,亦可拒绝……姑娘观玄英面相,是否可为谢某批一批玄英寿数。”
穆玄英时而一瘸一拐时而单脚跳地走出皇宫,莫雨在前头等他,看他蹦蹦跳跳地过来,忍不住如小时一般抬起手在他头上轻轻敲了个毛栗,道:“你的鞋呢?”
穆玄英闷闷道:“被那群怪物撕了。”
“这还不简单。”莫雨说罢,手中扣了一颗石子,便要往稍远处一名站岗哨兵扔去,穆玄英吓一跳,连忙按住他手,道:“就一只鞋……不要伤人。”
莫雨微微撇嘴,将石子丢下,道:“都是谢渊教得你婆婆妈妈。”
穆玄英摸了摸脑袋,无声笑了几下,忽而道:“小雨哥哥,你……”
“嗯?”
“你必须……嗯,必须在恶人谷么。”
“是啊。”
“哦……”穆玄英又摸了摸脑袋,“那算啦。下次见。”
莫雨似也欲言又止,然而终究什么也没说。向他挥了挥手,往前追赶王遗风去了。
穆玄英回过身,便见谢渊已在出来,遂蹦蹦跳跳地过去,赤足一脚踩上他的脚背,刻意撒娇道:“师父你问她什么问她什么?”
谢渊微微有些出神,道:“你生辰是什么时候?”
“不知道啊。”穆玄英理所当然道,“每年生日都是按照我到浩气盟的日子过的,师父忘啦?娘去世时我才一点点大,不记得自己的具体八字,你知道的。”
“嗯……”谢渊随口应着,心中却不由记起适才赵涵雅之言。
“只观面相,穆少侠寿数,谢盟主应当比我清楚。然而面相往往只是因当今机遇而呈,做不得准,要知准确寿数,还要生辰八字方可……”
“你让赵姑娘给我算命是不是?”穆玄英脚下小心跟着谢渊的步伐,沉默一会儿道,“算啦,我不想知道。”
谢渊喉头低低发出一声“嗯”,穆玄英握了握他的手,笑道:“没有让赵姑娘给你算算?”
谢渊莞尔:“我有什么好算的,师父此生已经定型了,算也算不出什么花样来。”
“唔……”穆玄英似乎想说什么,话到口边却仍是没说,过了一会儿动了动脚趾,笑道:“这么走太累了。”
谢渊微微矮下身来,道:“上来罢。”穆玄英犹豫了一下,慢慢趴到他背上,双手环住了他的脖子,过了一会儿感觉谢渊直起身背着他往前走了,伸出手来拿谢渊的头发绕圈圈玩。
谢渊在天策府中习惯军旅生活,头发向来束得一丝不苟,穆玄英拨来拨去,谢渊原本不以为意,忽而头上微微一痛,想是被拔了一根头发下来,穆玄英道:“白的。”
谢渊不语,许久道:“师父老了。”
穆玄英低下头,将脑袋枕在他肩上,道:“没事,才一根。”他原本身上带伤,这一日一夜又精神高度紧张,此时松懈下来,在谢渊背上迷迷糊糊地犯困,渐渐打起瞌睡,谢渊感觉到他环着自己的手臂微微松开,稍稍弯下腰以免他于睡梦中滑下去,却听他含糊着似在自言自语道:“我们还要走多久?”
谢渊道:“没关系,醒来便回营了,睡罢。”却听穆玄英浅浅地叹了口气,声音虽轻微,却如苍山雪一般厚厚沉沉,心事重重。
谢渊微怔,继而安慰道:“没事的,虽不知你的生辰,但赵姑娘说,观你面相便是命中多福多寿之人,赵姑娘出身神算世家,与人批命从不出错。”
穆玄英半晌未曾说话,之后轻声道:“我宁愿没什么多福多寿的命。”
谢渊手轻颤,道:“什么?”
穆玄英道:“多过几年,师父自我感觉已经切切实实老了,大约便要嘱托月姐可人姐姐她们帮我留意些温柔可爱的女孩子了。师父怕我年轻气盛,等到对你一时冲动的爱恋过去,便会开始后悔自己喜欢的是一个没几年便已满脸皱纹的老头。师父觉得我的人生还很长,顺我的意陪我玩几年可以,再多便不行了。”
“所以你便更乐意只同师父在一起,只再活七年,是不是?”
穆玄英沉默,他知道这句话说出来必然并非师父所乐见,然而他还是不肯说谎,斩钉截铁地道:“是!”
“玄英。”谢渊沉声道,“男子汉大丈夫,一生在世,怎能耽于情爱便自暴自弃,不肯留着有用之身创一番应有之业?师父从未要你为师父而活,师父与盟中其余六星将你养大成人,辛苦传你武艺,不是为了让你为一点小情小爱便自怨自艾,你看看自己现在像个什么样子!”
自穆玄英成人以来,谢渊虽仍未让他独当一面,却始终当他已是独立之身,除了适当的点拨纠正外,从未说出过如此刻般的重话。穆玄英却似早已知他会如此一般,闭着眼睛一一领受了,低声道:“是,玄英知错了。”
谢渊道:“你很聪明,性情亦如你父亲一般端方温良,只是缺些果决刚毅,然而你年纪尚轻,在日后历练中定会愈加成熟,师父百年之后,浩气盟原本便要交到你手中……”
穆玄英打断他道:“师父,我知道了。”他有些难过地道,“别说了。”
谢渊长长地叹了口气,穆玄英听不出过于复杂的内容,却能感觉他深切的失望,一时心中便慌了,道:“师父,你别生气,我真的知道错了。”
谢渊摇头道:“玄英,我将你从小养大,你无论如何,都是我最珍视的孩子,你将来有所作为也好,庸碌一生也罢,都是我最珍视的孩子,不会因你有无成就而有任何改变。师父已经老了,习武之人即便身体强健,也不过比常人多上二三十年寿数,你将来有所作为,师父也不过晚年开心一些;若是庸庸碌碌,浩气盟无人可托付,师父也不过是走时多些遗憾,你迟早都是要一个人过活,不能总是依赖着师父。”
穆玄英死死咬住下唇,安静了许久,道:“师父……走慢些。”
然而走得再慢,穆玄英发现,自己终究还是渐渐望到了浩气盟的大营。
作者有话要说:
☆、二十二
“按南诏弩兵的反应来看,也许他们手中只有山河社稷图的一半。”
浩气盟大营被围之险终于解除,待谢渊穆玄英落座,军师便说起几日中与段俭魏周旋的情况:“也许南诏王误以为另一半在我们手中,所以率弩兵围而不攻,意图查出另一半山河社稷图的下落。”
“另外西洱河唐军大败……段俭魏确是不可多得的将才。”翟季真道,“今日天璇探知西洱唐军已在拔营,许是朝廷已不愿为此小小南诏国有伤太多兵力。”
谢渊点了点头,道:“山河社稷图之事,我于玄英此次也有了些眉目,要寻回,只怕还得着落于南诏王身上。只是南诏皇宫难破,待会我与军师细说,定个万全之策。”
翟季真答了是,方问起谢渊与穆玄英这几日经历。
大事说完,帐中气氛倏然放松,月弄痕向穆玄英招了招手道:“玄英过来。”
穆玄英有些发呆,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啊”了一声,走过去,月弄痕取过旁边一张矮凳,道:“还好还好,内伤好啦,活蹦乱跳的。长这般高了,坐下。”
穆玄英不解其意,依言坐下,感觉月弄痕在拆自己发带,方知料是这几日中蓬头垢面,月弄痕实在看不下去了,笑道:“谢谢月姐。”
谢渊看了看他,不久向翟季真道:“我们走罢。”翟季真点了头,随他出帐。营帐门被掀开,外面阳光照进,刺得穆玄英眼睛一阵发痛,脑袋微微晃了晃,月弄痕斥道:“别动,小心头发。”
穆玄英闷闷地“哦”了一声,道:“司空叔叔呢?”
“在教小齐练武罢。”月弄痕将他有些已经纠结成团的头发仔细梳顺,最后再绑上发带,在他头顶拍了拍,道,“好啦。小齐那孩子此次也立了不小功劳,司空对这个新收的小徒弟分外上心呢。”
“天璇叔叔呢……”
月弄痕佯怒道:“你是有什么不能跟月姐说,回来便忙不迭寻旁人?”
“呃……”穆玄英眨眼道,“男人的事,月姐不懂的啦。”
月弄痕被他气笑了,道:“天璇多半在营外四处巡逻,你要找他……嗯,也不是很容易。”
天璇影若是不想被人找到的时候,是任谁也找不到的。穆玄英于营外信步而走,也不知想走到何处去,南诏地处南方,气候湿热,草木因此繁盛,一路上多有不知名花草,被他折了不少,最后将一根狗尾巴草随意叼在口中一上一下地晃,心中却止不住地有些胡思乱想。
如果自己真的活不长,那让司空叔叔把小齐培养成才也是一样的。他就不信没有自己的话,军师会找不到下一任的盟主人选……再说,若不是机缘巧合,自己十岁时便该死了,哪还有机会在这里。
不过也不能这么说……穆玄英有些怔然,若是他十岁时没有来到浩气盟,也许七星费心培养的会是另外的人。那个人会是什么样子,也会如他这样令师父失望吗。
他于蔓蔓长草中倒退着行走,望向西边逐渐下沉的夕阳。忽而感到有些异样,不由得笑道:“天璇叔叔?”
影于旁边树上落下,有些奇怪道:“为何你倒是每次都能觉出我来。”
穆玄英吸吸鼻子,道:“有味道。”
天璇脸上带着面具看不清表情,却是实实在在有些尴尬,不由得伸手放到鼻端,十分不确信地闻了闻。
穆玄英喷笑道:“天璇叔叔你没有发臭……唔,上次我在长安郊外感觉到有两个隐匿的唐门中人,也是因为味道……唐门中人身上多有暗器,还喂毒,有一股与其他人不一样的铁器味和药味。”
影放下手,轻描淡写地回了一声“哦”,接着道:“你鼻子倒灵。”
“其实轻易闻不出来,应该说基本上是绝对闻不出来。”穆玄英伸一根手指抹了抹鼻子,道,“不过感觉到有一些杀气,再提高警惕,就会闻到。”顿了顿,“不过我也很奇怪,上次你和恶人谷不灭眼对峙时有杀气倒很好说,这次你为啥会有杀气……”
影漠然道:“看到一只野兔,想打。”
“……”穆玄英心情好了许多,笑道,“野兔在哪,我也去打。”
“被你惊走了。”
穆玄英笑得打跌,影静静看着他,面具后的眼神温暖,道:“这次出去内伤好多了罢?没有再受伤罢?”
“还好,小伤。不过遇到了恶人谷谷主……”
影怔了怔,道:“恶人谷中人……”
“怎么?”穆玄英心中一动,不由得问道,“天璇叔叔,若有朝一日你与不灭烟不得不一决生死,你该当如何?”
影并未犹豫很久,想是自己也常常思考这个问题,道:“到得一决生死那一步,必然是烟做下了什么十恶不赦之事。待到那时,自不可手软。”他静了一会儿,道,“人生在世,不如意事十之八九,但求问心无愧罢了。”
穆玄英道:“我有一件甚为烦恼之事,我自小相依为命的兄弟……呃,就是许多年前在你胸口抓了一下的那个,确是恶人谷中人。我不想与他为敌……”
影望向遥远天际,道:“这事……”穆玄英甚为期待地看着他,影续道:“我怎么知道。”
“……”穆玄英绝倒,道,“天璇叔叔!”
影道:“我会如何对待不灭烟,已经告诉你了。”
影安静地看着他,仿佛在等他自己想明白,又仿佛什么都没等。许久之后,影方淡淡道:“实则,你并非是在权衡善恶,不过是害怕自己与恶人谷中人太过亲近,让盟主失望。”
穆玄英哑口无言,影平日言语不多,却从来一语中的。他自觉羞惭,嗫嚅道:“天璇叔叔,你是什么时候发现自己……嗯……那个的。”
“没发现。”
“……”
影难得捉弄他几次,眼中略有笑意,道:“不过是因自小相依为命,因此生出一种身旁不能没有这个人的想法罢了。自烟与我决裂……”他没有再说下去。
“那你……就没有想过这是兄弟之情还是其他……”
“分清了做什么?”
“唔,分清了的话……”
“有钱拿?”
穆玄英默然,他没想过这个问题。
影难得地肃然叫他名字:“玄英,情之一字原本最难分清。十年来,盟主对你如师亦如父,其中有与你父亲生死之约,亦有对你未来成才,承载天地间这一点浩然气的拳拳之心。这其中的一切,你若要着意分清纯属于情爱的有几分,便是辱没了他,也看低了你自己。”
穆玄英张了张口,心中瞬时澄明,仿佛一块大石落地,过一会忸怩道:“不过我还是希望师父喜欢我多一些……”说罢这句话,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