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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河(沉梦集)-第2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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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梅真武去县城当了副县长,并没有把舒舒一起带走。梅真武打算待自己先稳定以后,在县城弄好了房子,把房子粉刷一新,再置办些家具。然后,他再去找县长说明情况,想办法把舒舒的工作关系,调到县城。

  但不知为什么?梅真武调去县城一年多后,舒舒依然还在郭店油漆场上班。有人说是郭店油漆场的生意越来越红火,里边的油水大,是舒舒自己不愿意去县城的。还有人有鼻子有眼地传说,梅真武在县城又看上别人了。那个女人大学毕业,有文化,是大干部的闺女。结婚还不到半年,就离婚了,也没有生养。还在机关工作,梅真武一见到她,就有了抛弃舒舒的心。

  这些都是传言,谁也没办法证实。杂子和舒舒,也都不经常回陈梦集。即使回了,他们家不是杀鸡,就是炖肉,煎煎炒炒的。谁愿意被他家里人看不起啊?你就是问了,他们不知道拿什么话出来糊弄你呢。反正,他们肯定不会跟你说实话的。所以,没有人去问,也就没有人知道舒舒不去县城上班的原因。

  其实,也没有多少人,真的会关心舒舒在哪里上班,大家都是老实巴交的农民。不惹事、不生非,穷的穷过,有的有过,实在不行的借着、磨着过。根本也用不到舒舒,更用不上梅真武。谁也不恬着脸地往杂子跟前上,去扒着他的下巴壳儿晃。关心他们事情的,可能都是些想看杂子和舒舒笑话的人!

  梦周本来就是个不喜欢说话的人,他把恶帐记在了杂子的名下后,就更不和杂子家的人说话了。平时,一旦看到杂子家的人过来。他本来正听着别人说话,也不待人家把话说完,转身就走开了。一个瓢书记,一个是杂子,无论他俩谁,如果哪天碰巧,在村中的路上站着。梦周就是有十万火急的事,要路过那里。他也会转个弯,舍近求远不走这条路,唯恐避他们不及。

  佰能复读了一年初三后,参加中考的成绩还不如小兵、小军。他依然没有能通过预选,并与麦收前离开了学校。按照瓢书记和杂子给他参谋的意见,是让他再复习一年。但,佰能说什么也不愿意再回学校了,他说他现在一看到书本就头痛。特别是语文课,他就弄不明白什么是中心思想,以及文章暗喻了什么。还有那要命的作文,动不动就让人写八百字的散文、八百字的议论文,或者八百字的说明文。

  一次,老师让写一篇记叙文,题面是《记一件难忘的事》。佰能写了一句:记一件难忘的事,去年我去郭店参加中考,那是一件难忘的事。

  然后,佰能再也不知道往下怎么写了,直到交卷,也没能憋出一个字来。

  佰能不上学了,能干些什么呢?瓢书记的年龄还不到,不能去县城接瓢书记的班。佰能是农村户口,瓢书记也就没能力,给他在县城新找一份工作。

  佰能似乎并不为自己的前途担心,他也愿意在家摆弄自家的那一亩三分地。他现在最大的理想,是把村后的那条小河承包下来。只要不出陈梦集的地盘,能包几里远,就包几里。

  佰能的计划,是先把小河的下游堵上蓄水。当然,要留一道水闸,防止雨水旺季。然后,把上游也堵上。这样,小河里的水就会越聚越多。

  佰能想先在小河里养上鱼,等以后收成了,资金积累得多了。再搭上鸭棚、鹅棚,开展养鸭、养鹅业。他幻想着,以后发展大了,自己就是富甲一方的财主了。什么乡长、县长?就是市长、省长也要看他的脸色。高兴了就陪他们吃顿饭,不高兴了就说自己没空,看谁能把他怎么样? 电子书 分享网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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佰能甚至幻想着,如果有一天他发财了,就去坐火车,坐火车的卧铺。头上戴着大檐的礼帽,身上穿着呢子大衣,手里拄着文明棍。不论阴天晴天,都要戴着一副能遮半拉脸的墨镜。

  到时候,他就让梨王庄的晓彤看看。她一个长得没有电影明星漂亮的乡下妹子,怎么可以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想着要嫁给他呢?别看他没考上大学,但他的眼光高着呢!高得像晓彤这样的姑娘,顶多只能给他当使唤丫头。

  但,幻想必定只是幻想。佰能刚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就遭到包括瓢书记等人的一番嘲笑。

  杂子劝他说,佰能的想法是好的。鱼没养大的时候还好说,一旦养大了,他不让谁去抓鱼?几里路远,还有个近乎九十度的弯。就凭佰能一个人,他能看得住哪一段?他不让谁去小河里洗衣服?洗衣服的时候,他知道人家是真洗衣服,还是把鱼夹在衣服里拿回家了?即使佰能白天能看住,晚上他又能看住那一段?看得住本村的,又怎么去看住外村的?

  佰能狡辩说,到时候,会多找几个人帮他看的。他还要做两条小船,两头来回地巡逻。一看到有人不怀好意,他就撑船过去,专门守在洗衣服人的旁边。看谁摸他的鱼,关系好的骂两句也就算了。关系不好的,佰能“嘁!”一声。说,摸一条,看不抹他一个爪子。以后,要是发财了,他就在小河的拐弯处建鸭棚、鹅棚。那样,两边就都能看到了。

  小鸽告诉佰能,只要他想干,就只管去干,没谁向佰能要承包费。到打鱼的时候,别忘了村里人就行了。高兴,佰能就送人家一条鱼;不高兴,也没谁去抢他的。

  佰能说小鸽和杂子想吃他的鱼,没问题,她会送到他两个的家。其他人,他对人家就不那么厚道了,除非他混成了亿万富翁。

  佰能坚持要小鸽给他签合同,他担心到时候,小鸽当不了众人的家。小鸽也没看佰能合同上写的什么,就照着佰能手指的地方,签下了自己的名字。光签名还不行,佰能为了保险起见,又让小鸽取来村委会的公章,在上边盖了红印。

  佰能说,头三年,他不用向村委会交任何费用。三年后,他发财了就会交钱的,合同一订就是三十年的。

  瓢书记见佰能是八头牛也拉不回来了,无奈地说,佰能愿意咋扑腾就咋扑腾去吧!反正别找自己要钱就行。别找他要钱?瓢书记哭得不痛,想得倒挺美!佰能张口就向他要五百块。

  佰能说,他现在要给小河打堰,这活不是一个人干的。他就是找保成帮他干,起码也要管保成吃饭吧?还有修水闸的时候,需要砖块、水泥、钢筋。这些东西,他去向王尿壶要,王尿壶会白给啊?

  保成帮佰能干活,倒没有说什么。大家是在一起光腚长大的,这些忙保成还是肯帮的。但,问题是佰能成功的可能性有多大?保成边帮佰能干活,也边给佰能泄气。说,鱼苗也要不少钱;鸭子会吃鱼苗的;碰到旱季,鱼会飞跑的。这时候,在学校不爱学习的保成,却想起了一句古话里说的:水尽鱼飞。

  无奈,佰能是铁了心地要干。

  下游的土堰打好后,佰能让人在土堰的中间,用砖头和水泥包了个闸门。闸门落下后,小河里的水,真的就慢慢聚集了起来,眼看越来越多了。这下可把佰能喜坏了,还不等把上游也堵起来,就张罗着要去县渔场找门路,想办法赊些鱼苗了。佰能想,现在的水已经快半河筒子了。要是立马撒上鱼苗,不要等他把小河的上游堵上,可能鱼就长大了。

  让佰能没有想到的是,还没有等佰能去赊鱼苗。天明起来看的时候,他打的土堰已经被冲坏了,闸门被冲出去了几米远了。聚了多天的半河筒子水,也一下子全部流走了。

  佰能去喊保成帮忙,想再把土堰打起来。但,保成已经打好了行囊,准备去洛宁了。保成笑着说,佰能的鱼长不成个仙,要佰能不要白费力气了。正当佰能要对保成发火的时候,保成却诡秘地朝佰能笑了一下。说,他想洛宁的‘大滚女’了,这次去,要领一个回来做老婆。 电子书 分享网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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佰能见留不住保成,就生气地正告他。让保成以后别打算,让他帮保成任何忙!无奈保成去洛宁的心切,他嬉笑着,根本就不去理会佰能的正告。

  小兵考上了高中,他和梦周是在一所高中里读书的。小军却没有考上,他效仿佰能,也复读了一年。

  就在小兵考上高中不久,梨王庄的那个媒婆就来了。她是来给小兵提媒的,姑娘还是梨王庄上的。小兵回来笑说,就是那个和晓彤一起,唤狗咬他们的那个,名字叫金枝的女孩。

  小兵不像佰能挑剔,他看着金枝挺好的,马上同意了这门亲事。

  梦周问小兵,以后要是考上大学了怎么办?会不会也学佰能,打算把金枝蹬了?小兵说自己不会的。以后,他就是考上了大学,在城里工作了。只要他现在选择了金枝,以后就会和她结婚,好好地生活一辈子。

  由于小兵比梦周和佰能他们,要小上一、两岁。以前,梦周只当他是小孩子,从来也没把小兵看作弟兄。这次,和小兵不经意地一问一答,梦周就高看小兵了,心里也把他当作好弟兄了。高中离陈梦集比较远,来来回回的又只有他们两个人一道。梦周甚至把小兵当作了知心朋友,两个人有什么事情也都一起商量。从学校伙房里打来了饭菜,两个人也从不分你我地,在一起吃。

  小兵从金枝那里知道,晓彤已经说好婆家近两年了。但,婆家来人要‘好日子’要了几次,她都推说自己的年龄还小,还不想结婚。如果,男方等不及了,可以悔了这门亲。如果男家又找其他人,她决不耽误男家的好事。二话不说,就退赔男家所有的彩礼。晓彤说,娘家人把她养这么大,她还没有为娘家出一点力,不可能就这么随随便便出嫁的。

  小兵说,他和金枝见面的时候,晓彤也去了,她曾经问过梦周呢。

  梦周急忙问小兵,晓彤都问他的什么了?小兵说,晓彤也没问什么,就问梦周,现在是不是说好媒了。是不是不考上大学就不找对象,还是想找个,像电影明星一样漂亮的?!

  梦周叹了口气,他哪里会有佰能那样的想法啊!自己也不是非要等考上大学才会找对象,主要是自己的家庭情况太糟糕了,好女孩人家谁会进他家的门啊?!

  小兵说,他就是这么回答晓彤的。小兵把梦周家的实际情况跟晓彤说了,说梦周家里穷,还有个卧病在床的父亲,并没有媒人上门,给梦周提亲说媒。

  小兵说,他看到晓彤心里并不快乐。晓彤只说了句,‘穷怕啥,人穷又不能穷三辈,争馕气的,都是穷人家的孩子!’

  梦周不知道,自己家里会不会穷三辈。至少到目前为止,他还看不到,可以改变自己和家庭命运的任何曙光。梦周已经把晓彤的一番话,铭记在心里了。虽然,现在晓彤是有婆家的人了。但,梦周心里还是非常感谢晓彤的。至少,晓彤没有因为他家里穷,而看不起他。

  小兵问梦周,如果他考上了大学,参加了工作。那时候,如果晓彤还没有出嫁,梦周会不会,去从别人手里把晓彤夺回来。梦周点了点头,随后又摇了摇头。他认为那是太遥远的事了,考大学还有近两年的时间。然后,还要再上四年的大学。晓彤是不会等到六年后再结婚的,那样,她就是老姑娘了。在农村,那就是成个怪物了。

  梦周摇头的原因还有一点。他在初中的时候,学习还不怎么不吃力。每当考试成绩低于九十五分的时候,他就会自责一番,就会觉得对不住躺在床上的父亲,和含辛茹苦的母亲了。但到了高中后,梦周突然觉得自己的脑子不够用的了。任凭他如何努力,如何认真苦读,他的平均成绩也只能在七十分上下徘徊。尽管他的成绩,一直是这个学校的年级第一名,也一直是老师表扬,和寄希望最大的学生。但,梦周却越来越不自信了。

  就在梦周的脑袋里,充斥着迷茫的时候。一件突如其来的打击,重重地砸落在了他的头上。

  那是一个,天气由热转凉的季节。佰能和保成骑着自行车,来到了梦周就读的高中。当时,梦周正在上课,佰能和保成在教室外喊梦周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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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周听到后,立即从座位上站起来,向老师打了声招呼后,急忙走出了教室。正当他满腹疑虑地,走向佰能和保成的时,佰能先向梦周迎接了过去。

  佰能望着梦周,语气里没有任何商量地,说了一句:“梦周,回家吧!”

  看到佰能和保成凝重的神情,梦周预感到发生不妙的事情了。他没有犹豫,回到教室后,向老师请了假。然后,坐着保成骑的自行车出了校门。

  为了不让梦周心情过于沉重,保成语气缓和地对梦周说:“你大大的病,厉害了。”

  让梦周最放心不下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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