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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里唯一高兴的人是保成娘,她看到巧红把人骂得望影子怕,就会跟着巧红嘿嘿地笑。有时候,她还向巧红学骂人的奇巧话。越学越高兴,嬉笑着说,自己这辈子都没听过,这么多骂人的奇巧、稀罕话。
保成娘掩饰不住高兴地对人说,看她的儿媳妇巧红多能,她想骂谁就骂谁,不把人骂够、骂服、骂怕、骂得人人不敢欺负,她都不会跟你们算完。
保成娘有些惋惜,巧红要是早来陈梦集十来年,或者,现在还是在生产队里该多好,她就不会受人的气了。
保成娘一想到自己过去,在生产队里受的委屈,她就恨得牙根痒痒。但,她一嘴的牙齿都已经掉完了,也没有个牙齿可以咬。就扭曲着全是老枯树皮的脸部和嘴唇,头一歪一歪地,发哑巴狠地,说:“看谁还敢让她干这干那?!我不高兴了,就唤巧红去骂,不相信还有谁,敢用冷水泼,用簪子扎了我!我不管什么屌瓢书记,什么屌杂子,我非得让巧红,给我出了这口恶气不可!”
让保成娘唯一不满巧红的是,巧红不但骂外人。原来巧红是谁都敢骂,尽管她这个当婆婆的,对巧红已经尽了自己最大的力,多照顾巧红了。但,她那行将就木的老枯树皮脸,怎么也讨不来巧红的欢心。
巧红一是嫌弃保成娘肮脏,二是嫌弃她老迈不能干动多少活了。再还有,就是嫌弃她长得跟死人一样难看,还贪吃、人又懒,三天不洗一回脸。骂她老不死的,不能扎哪个屎窑子里死去。
说,如果保成娘愿意上吊,她就递给保成娘绳;如果保成娘愿意喝农药,她就递给保成娘瓶;如果保成娘愿意跳井,她能用竹竿往里送送。
巧红骂别人,别人有地方躲,能不理巧红。保成娘就没地方躲了,就只能黑天白日听巧红骂了。被骂得实在受不了了,就无奈地央求巧红,说,自己好赖也是一条性命,上天不该要她命的时候,她也不能自己去寻死去啊!好在自己也没有几年活头了,好不容易碰上个不愁吃、不愁喝、没有兵荒马乱的时代,就让她多活一天吧。
巧红根本就不买保成娘的这个账,她恨不得保成娘,能立马倒地就死去呢!保成娘被骂得没办法,就让保成把她送到保妮家住几天。如果,几天后保妮又把她送回来了,巧红就连保妮一起骂。
保妮想急急忙忙地离开娘家,不行!巧红会骑着自行车,追到保妮的婆家继续骂。说保成娘又没生她、没养她、没疼她,她凭啥要照顾一个老不死的?!骂保妮赶快把那个老不死的、棺材瓤子接回自己家。
就这样,保成娘由在保妮家住几天、十几天,到住一两个月、半年,后来,村里人干脆就不知道保成娘是不是还活着了。
和乔姕不同,巧红跟保成回来的时候,就已经怀孕几个月了。就是在这年的春节前,巧红为保成生下一个女儿。
这次,保成再也不用发了狠地喊,‘出来,给我出来一个’了。他再也不用怀疑,自己的生殖系统有问题,怀疑自己的种都是‘误麦’了。
临近了春节,巧红又是坐月子的时候。保妮想凑这个节骨眼上,把老娘送回来住几天。哪知道,头天保妮把娘送保成家里来,第二天巧红就骂开腔了。
没办法,梦周娘只好把保成娘接到自己家里。这下,梦周娘算是蹬了巧红的柴禾捆。一个村里的人,还只有梦周娘没挨过巧红的骂,这次对上火了。
大月子里,巧红不能去家里骂梦周娘,就坐在梦周家的大门外骂。骂梦周娘咸吃萝卜淡操心,是六个手指挠痒痒多一道,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梦周娘以为自己不吱声,巧红骂几句就会走了。不想,巧红还骂上瘾了。
梦周娘认为自己没什么错,不该挨这冤枉骂。再说,她以前都敢跟瓢书记缠,她怎么会怕一个巧红?梦周娘的脾气就上来了,她一手提着开水瓶和茶缸子,一只手搬一条板凳出来,坐在巧红的对面,与巧红对骂起来。两个人从吃早饭的时候开始骂,一直对骂到吃中午饭。梦周娘渴了就喝口开水,润过嗓子后继续和巧红对骂。巧红担心孩子吃奶,想回到家里抱出女儿,一边喂奶,一边继续和梦周娘对骂。
巧红往家走的时候,梦周娘先回家拿了一个馍和一棵葱,三下五除二地吃完。然后,追在巧红身后,手提着板凳和开水瓶去了巧红家。
梦周娘坐在巧红家的院子里,目光追着巧红继续骂。巧红从在娘家开始,也没有碰到过对手,不想,这次碰到了个难缠的。两个人对骂到日头落后,还没有分出胜负来。巧红有孩子缠着,又一天没吃东西,渐渐地有些招架不住了,想去厨房里弄点吃的。梦周娘哪里会给她这个机会?一边骂她有种就别吃饭,一边跟她到厨房门口继续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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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跟着在旁边偷笑的保成,根本就不听巧红的招呼。他也不帮巧红做饭,也不替她抱孩子。巧红反过来骂保成的时候,保成一边往外走,一边说巧红有本事就只和梦周娘骂,别指望别人帮她。
巧红气得把孩子扔到床上,去厨房做饭吃去了,让孩子自己只管哭号。就在巧红做饭的时候,保成也偷偷地也给梦周娘拿了一个馍,笑着跟梦周娘示意,让她吃了好有劲继续和巧红对骂。
梦周娘为了麻裨巧红,偷偷地吃一小口馍,然后迅速地喝口水,用喝水的声音掩盖吃馍的声音,让巧红觉得她是喝的水,而不是吃了任何东西。梦周娘骂巧红,有本事就别嫌饿,既然不干人事,就不要吃人粮食。
巧红扔下做好的饭没有吃,抱着女儿出来后,坐在了梦周娘对面。你骂不要脸,她也骂不要脸;你骂不是人,她也跟着学说有不是人的,不是人的就坐在自己的对面……
两个人就像下棋的遇着对手了,谁也没有散场的意思。算起来,两个人是从吃早饭的时候开骂的,不知不觉地骂了一夜后,东边的日头又要冒红了。
巧红看了一眼骂得欢快,一点也没有怕自己、让自己的梦周娘。巧红自己就先笑了,她央求梦周娘,能不能停下不骂了。
梦周娘说:“你说骂我还陪你骂,你说不骂,我也能不骂,你啥时候想骂,我啥时候陪着你骂。‘南京到北京,打得没有骂得轻’骂的都让大风刮跑了,不疼也不痒。”
巧红说她保证以后也不骂梦周娘了。
梦周娘不依不饶,说不骂她一个人还不中,以后也不能再骂保成娘了。说:“那个老妈子拿钱买,她还能活几天?她一辈子也没遇着几天好日子,现在不愁吃、不愁喝了,她的寿限也没到,阎王爷不该要她命的时候,你总不能让她上吊寻死去?!”
巧红就是嫌弃保成娘又脏、又老、嘴又馋,说自己别说和她吃一个锅里饭,就是看保成娘一眼,就够她恶心几天的。
梦周娘问巧红,她拉巴着往上长的孩子没有?她这第一胎是个女孩,如果是个男孩,她就不做人家的婆婆了?她就没有老的那一天?就没有吃饭鼻涕过河的时候……
无论怎么说,巧红心里就是接受不了保成娘。她只同意以后不骂保成娘了,但绝对不和保成娘吃一个锅里饭,也不让保成娘抱她的孩子。
好在这个春节过后,巧红和保成一起又回了洛宁。巧红从此没有再回来过,保成则是农忙的时候回来,把庄稼该种的种,该收起的收了。然后留够他娘的口粮和种子后,统统卖掉,带着钱就又回洛宁去了。
刚刚过了麦收的季节,谷穗就在自己家的院子里,铺上一领秫秸编的大簙,天天给三个闺女做起了棉衣。灵灵、秀秀和帆帆三个,每人都给做了两身。其中一身是合身的,一身却要大很多。即使小孩子的身体长得快,那也要过两年才可以穿。谷穗还把自己家的被褥全部拆洗了一遍。
从梦周离开陈梦集,去上大学的那一天,金枝就完全改变了对梦周娘的态度。远远的看到了梦周娘,就堆了一脸的笑喊大娘。大娘长大娘短地,招呼得比亲大娘还要亲热,有事没事,也喜欢抱着孩子往梦周家串门。平时做口好吃的,总是一手抱孩子,一手端满满的一碗,送给梦周娘吃。村里人眼红,纷纷说不知梦周娘拿啥好东西为住了金枝,让她照顾自己,比照顾小兵的爹娘都周到。
金枝全然不顾别人说什么,该怎么对梦周娘好,照样怎么对。谁如果问她个为什么,金枝就一句“我愿意!”。这有钱难买人家愿意,谁还好再说什么?
到梦周暑假从学校回来的时候,金枝抱着孩子欢天喜地地来到梦周家,比着自己的孩子说:“快让你大学生大爷抱抱去,咱沾点大学生的光,看长大了能不能也考上大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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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周接过金枝的孩子,抱在怀里笑说,自己连个对象还没有,就成了孩子的大爷了,这辈子怕是真的要打光棍了。
金枝当然不相信梦周的话,撇着嘴说:“你要是打了光棍,这世界上就没有男人能取上媳妇了!有你这金䦆头,还会愁个槐木把?不是天仙玉美人,怕你也不会要!”
梦周却说是真的,真不知道自己这辈子能不能取上媳妇。
也许很多人都认为,无论男女只要考上了大学,就会在城里有一份好工作,就有了让人羡慕、富丽堂皇的家了。大学一年后的梦周有些失望了,大学里根本就没有多少美女,她们大多都是农村出来的,不漂亮、不时髦,还有些个土气。要命的是,那些来的时候还很土里土气的女孩子,经过一年的大学生活,她们很快就认识了社会上的有钱人,摇身一变,立马时髦靓丽起来了。说话没有了以前的矜持,做事更是全然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梦周讨厌她们的花枝招展,讨厌她们的招摇过市,更讨厌她们的轻薄肤浅。
那些为数不多的美女,却大多是城里干部人家的女儿。她们是校花,被人众星捧月地追逐着,耳边全是赞誉褒扬的声音,她们的眼光很高,高得让人翘起脚尖也看不到其项背。她们没有那个耐心去和一个农村出来的封建保守、迂腐穷酸的男孩子恋爱,哪怕那样的男孩子会永远地只爱她一个人,会呵护她一生。
金枝问梦周上大学一年了,怎么没把媳妇领回来。
梦周苦笑了一下,说,真没人愿意嫁给自己,他怕是要打光棍了。
金枝当然不相信梦周的鬼话,她认为梦周肯定是眼光高,现在是挑花眼了。梦周也不愿意跟金枝再解释,有的时候越是要向人解释什么,别人却更愿意相信自己是对的。
从梦周回来的第一天,佰能就邀梦周去他鸭棚里吃顿饭。直到梦周还有十几天就离开陈梦集,要去进行自己第二年的大学学习的时候,他才去一趟佰能鸭棚里。他看到佰能并没有太大的起色,一直就那么千把、几百只地养着,大富大贵没有,手里活泛钱却也不断。当初,水利局让佰能拆除水闸,他只拆除三分之二,剩下的三分之一虽然养不了鱼,但当作鸭子的活动场,却是再好不过了。
佰能和黄敏兰天天住在鸭棚里,佰能负责养鸭,黄敏兰负责赶郭店会卖鸭蛋。只要佰能不生外心,他们的小日子也还过得比较滋润。黄敏兰说就算佰能有外心,村里再没有那号人了,那个死人无论怎么说,也不能再爬起来耍贱,跟佰能狗吊秧子、羊跑羔了。
梦周是同情乔姕的,他不喜欢黄敏兰说的话,没等黄敏兰再说下去,扭身就从佰能的鸭棚里往外走。佰能和黄敏兰是坚决要留梦周吃饭的,可任凭他们夫妻怎么拉扯,梦周都推说自己还有事,不能在他们家吃饭。
正当三个人争执不下的时候,突然从村里跑过来十好几个小孩子。他们一边往佰能的鸭棚这边跑,一边大声地喊着梦周的名字,让梦周快些回家,说梦周的媳妇来找梦周了。
梦周和佰能夫妇都怔在了原地,直到一个跑得快的大孩子,气喘吁吁地来到三个人的身边后。梦周才听清楚,有个漂亮女孩,骑一辆二六型的女式自行车,自称是梦周的同学,来找梦周。
佰能和黄敏兰笑说,怨不得他们留不住梦周,原来是新媳妇要认家门了。黄敏兰为了看新人,撇下梦周和佰能,跟着几个小孩往村里跑去了。
狐疑满腹的梦周,一边跟着急行的,要见见梦周对象的佰能往家里走,一边在想,会是谁来找自己。
梦周远远的就看到自己家,几乎被围了个水泄不通。人们看到梦周后,又都纷纷把目光转向梦周这边。梦周是第二次接受村里人这样的目光,一次是他父亲成秀死的时候,保成和佰能把他从学校接回来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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