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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月前的一个晌午歪,一群鬼子兵闯进店里,抓住刘玉吉就往屋外拽,说“辽河的带路的有”。刘半仙担心儿子年轻,答对不好东洋兵,撵出屋要自己去领道儿。鬼子兵嫌他人老腿脚慢,不但没答应,还一把将他搡了一个狗抢屎,磕掉了两个门牙。
玉吉跟他爹去过河东,倒是能摸准路,领鬼子兵奔向了大辽河。
一家人提心吊胆了半天一夜,也没等回刘玉吉。吃过早饭,刘半仙刚想拔腿去探听消息,辽河边上连环泡子的一个摆船的老头儿,送来了凶信儿……
刘玉吉领着鬼子兵,傍晚时到了辽河沿。见辽河还没开,冰面儿上淌着“沿滴水”,他领着鬼子兵绕了一大阵,也没找到可以踩冰过河的地方。这时天眼擦黑了,对岸冒出了一伙老毛子,乒乒乓乓开了枪。虽然没伤着人,可鬼子兵的头儿却发起火,诬赖刘玉吉是“探子”,喊了一声“死了死了的有”。他手下鬼子兵个个如狼似虎,立刻有几个端枪就攮……报信儿地说“村里人听到叫喊声,可黑天瞎火的,不知道鬼子兵走没走,谁也不敢去瞧看。今儿早我领几个人过去,认出来被挑死的是刘先生大少的……我叫人找领炕席遮盖上了。”
玉吉妈和盼福、玉祥,呼天喊地痛哭起来。刘半仙流着泪去求车,把玉吉尸首拉了回来,连夜攒了一口棺材,埋到了西南坨子里……
玉吉的死,使李宏联想起老毛子的劫杀奸虏,觉得刘半仙这个算卦的说出的“皇帝无福民遭罪”和“群狼啃青(清)”,倒是大实话:这样的朝廷,挺不了几天了!晚上躺到炕上,他又听刘半仙说:“前两天鬼子兵在县城一气儿杀了二十来人,连县太爷也被传去挨了审”。他心里又是一惊,决定到县城看个虚实。
第二天早饭后,刘半仙送他上路。往南走出村子,刘半仙指指西边的坨子,伤心地说:“大小子就睡在那圪塔儿。”李宏扭头儿望夹去,只见西南风卷起一股一股灰黄的沙尘,却看不见刘玉吉这个冤死鬼的坟头。
和刘半仙分手后,李宏上了马。他坐在马上,想起县太爷“挨了审”的事儿:姓洪的这损兽是该挨下收拾;但他是大清国的地方官,小鬼子哪有“审”的权?他这个正黄旗出身的官儿,该不会丢了国家的脸吧?
作者题外话:由于我个人的疏忽,在发布第十章时,没有发现发错了第四节“小许显威风”的内容。现已改正。除向网友道歉外,敬请愿看该节内容者,点击该章节。再一次敬请见谅。倪成仁鞠躬了。书包 网 。 想看书来
二 改路坠深渊
二 改路坠深渊
李宏是条漏网之鱼。他也知道自己的“囚徒”并没正式勾销。他对进县城不能不小心谨慎些。骑马离县城七八里,他便勒马慢行;等看到有人从县城走过来,便下马打听“县城里还平静么”。一听说“这两天日本兵没再回来,商号都开板儿了;穆捕头一走,捕快巡警也都没精神头儿上街盘查了”,他才放开胆子进东门。进城后,他牵马沿箭杆儿街走了一小段儿,觉得还是不和衙门里的人照面好,便拐进小胡同,绕弯走到了毕力雄家。
毕力雄这二年大兴土木,不仅把那三间瓦房换了盖儿,还在店后盖了一家老小住的三间土平房。原来吉利肉铺那三间土平房,也翻盖成了一面青的门市房,开起了他的第二家买卖“丰隆粮米行”。
在李宏蹲大狱时,毕力雄逢年过节都领夫人去送些酒饭,所以毕夫人认识这个小叔子。她惊喜地把李宏迎进屋。李宏向大娘请完安,十多岁的毕茂便给老叔打千儿——毕力雄在边外安下家后,便对外不再提自己是旗人,也不再用“伊拉里”这个姓氏;按好多旗人改成民人姓氏的套路,他觉得自己名子中头个音儿“毕”字,和姓氏中的“伊”字音相近,就姓起了“毕”。他儿子乳名叫“茂儿”,姓名就改成了毕茂。毕夫人打发毕茂“把你爸找回来”。
李宏陪老夫人唠了几句家常嗑儿,便打听县城近来发生了些啥乱糟事儿。毕老夫人揪心抓肝地说:“老疙瘩儿侄儿呀,你说这世道是不是要天塌地陷、到了大限了?先前在北省赶上老毛子发兵抢地盘儿,就像黑瞎子进了屯,挨家挨户拍房门,闯进屋不是掐脖子,就是舔脸蛋子。多亏鲍乌兰,豁出自个儿保全了这个家……满以为搬到了这个背旮旯子了,能过几天太平日子,却又冒出了一伙子小鬼子……”李宏迎和说“谁说不是呢”,讲了刘玉吉被小鬼子一顿刺刀挑死了的事几……
娘俩儿搭搭咯咯唠了小半天儿,毕力雄才匆匆忙忙赶了回来。两个人边喝边唠,李宏才详细地知道了那些令人义愤填膺的事儿……
几天前的晌午,十台大车打通江口进了建安县界。除了车把式外,还有十八位老客。他们有的斜歪身子坐在车上,脸朝东北;有的甩甩嗒嗒跟在车后,扭着脖子,后脑勺儿对着西南——分明都在躲扬洒沙尘的老旱风。他们有的穿着缎子面儿薄棉袄,有的六块瓦瓜皮帽上嵌着玉帽准儿……都和边外的老百姓两拧劲儿。这是一伙儿哈尔滨的老客儿:带着毛皮、药材,坐火车南下,想到京城发大财;可火车到开原就闸下了。俄罗斯、日本十多万大军在奉天附近对圆了阵。别说铁路,连大道都掐断了。这些人惜命更爱财,雇了大车,结伙奔建安,想穿过科尔沁大草原,经赤峰、承德,到北京圆上发大财的梦。
他们进了建安县城,住进了窦家店;两个为首的掌柜的,带了一件貂皮筒子和两枝老山参,去拜见县太爷,想探听一下形势,请教下步咋走更安全。
洪涛收下礼物,兴致勃勃地发起高论:“诸位走南闯北,阅历见识确非凡响:弃虽近而险之路,取虽远却安之途,实乃万全之策。朝廷审时度势、高瞻远瞩,已明谕关东三省督抚府县:日俄均虎狼之邦,船坚炮利而不知礼乐。彼等于皇舆之内大动干戈,如鹬蚌相争,各图其利。我皇清礼义上国,安可生坐收渔利之念;当局外中立,不偏不倚。故划辽东为‘交战区’,任其相互杀戮。本县治下,幸为‘中立区’。虽有两夷小股人马出入,然凛于我大清国之照会,谅彼等亦不敢惊扰商旅。而蒙旗更在两辽之外,夷人敢窥而不敢临,安如世外桃源。本县治所距蒙旗仅数十里耳,诸君明日大可从容发轫,缓缓北行……”
这些哈尔滨老客,吃下了洪涛回赠的安神定心丸,放心大胆地歇下;有的人还把银锞子送给账房李大先生,招来“店里花”取乐……
第二天辰时末,这些老客才张罗起程。可车刚套好,十来个鬼子兵闯进了窦家店。盘查中发现他们不仅有大清国的行商证明,还有俄军发的通行路引。这支日军尖兵的小队长,便说他们是俄军探子,下令“统统地绑了”。那两个为首的掌柜的,一看形势不妙,从后窗跳出,翻墙溜了出去,到县衙求救。洪涛一听说,便派捕头穆克图去窦家店解围。
窦家店在北裤裆街西裤腿儿道东,五间门市房是饭店和更房。更房北是大门;宽敞的大院,停车喂马。院北七间房是老板子和穷旅客住的筒子炕——东头三间没北炕,放了一大排料缸。院南也是七间,腰间的小南屋是账房。两侧走廊南各有三个大单间:南炕北的屋地能摆着八仙桌,住比较高贵的客人;北侧是用木板隔成的小单间——唐百顺过去来县城,就是住的这种小单间。
穆克图知道洋人骄横粗野,路上提醒自己要心平气和、别发急歪。一进窦家店大门,他便看到东洋人在翻弄那十台大车上的木箱、口袋;十个老板子拄着鞭杆子,惊恐不安地挤在一堆儿;而那十六个哈尔滨老客,在刺刀威逼下跪倒在地:头触地、背朝天、浑身哆哆嗦嗦,像一群就要挨刀的羊。穆克图走到日本人跟前,先抱了一下拳,问候了一声“东洋的军爷们辛苦了”,然后自我介绍“在下是县衙捕头,奉知县大人之命,来向各位解释一下误会”——他指指那些跪着的人接着说:“他们都是大清国正经商人,从哈尔滨坐试运行的火车到开原,不得不求俄国人开通行证。请各位体谅他们的无奈,放他们上路。”
应当说穆克图的话,说得夠低三下四的了。日本人也看出了他是官差,却没把他放在眼窝子里。那个鬼子兵小队长却说他“你的包庇俄国探子”,摆摆手让他“滚开的活命的有”。
穆克图这个蒙古族血性汉子,多咱受过这种窝囊气?他大声说:“这里是大清国,是中立区,你们不应当到这里来。我是奉知县大人的命令,来和你们交涉的,你们咋无法无天、蛮不讲理……”
这时鬼子兵的大队人马到了,足有一百多号。那个小队长,恭恭敬敬地向一个大官敬礼后,伊里哇啦地说了几句,可能是汇报。那个鬼子大官瞪了穆克图一眼,流利地说起了民人的话:“我是大日本皇军山本次郎少佐。我带着队伍走到哪里,我的话就是那里的法律!你的知县不是大人,是一条小小的清国狗。他敢派你这个狗腿子干涉皇军行动,我要把他抓来,和你一同治罪!”他扭头向部下哇啦了两句,便有一帮鬼子兵,由尖兵小队的人带领,离开了窦家店。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三 忠义硬骨头
三 忠义硬骨头
洪涛正在陪那两个大掌柜的喝茶,等穆克图回来报信儿——那两个大掌柜的己经一再表白“若能遇难呈祥,一定重重答谢大人荫庇”。可他万万没料到,等来的却是一群端着刺刀的日本兵,如狼似虎地闯进了后堂。他发现来者不善,趕紧抓过补褂,当老虎皮往身上披;可没等他扣上纽襻,那俩儿大掌柜的便被捆上胳膊押走了,自己也被抻出了屋。他觉得没上麻绳,受了优待,便一边儿倒腾两条腿,一边儿不死心地说:“我还没有升冠,有失官体……”
那几个鬼子兵却好像闻到了臭狗屁,筋筋鼻子皱皱眉,把他拖出了县衙。洪涛没咒念了,光着脑袋瓜子,散着怀,磕磕绊绊地走进了窦家店。
洪涛被塞进了一个高间儿。门“呱嗒”一声关上了。洪涛一下子变成了孤家寡人。他没料到东洋兵竟然在中立区如此无理,完全不把自己这个朝廷命官放在眼里。他感到空前的孤单、紧张、恐惧,坐不稳、站不牢。这个单间是比较宽敞的,屋地能安下一盘豆腐磨。虽然没有磨,他却拉磨驴似地打起盘旋,搜肠刮肚捉摸起如何逃过这场劫难……突然,从北趟房传来了凄惨的哀号,使他不寒而慄,两条腿不断地突突,强挪到炕边儿,一头儿扎到炕上……
山本次郎是个“清国通”:不仅熟谙文人的子曰诗云,还精通山大王做的不用本钱的买卖。他一听说那十台大车上装的全是毛皮参茸,心里便打定了主意,叫部下把那伙“俄军间谍”统统押进了北趟房西屋,自己在东屋审讯。
刚开始时,他和颜悦色地向几个哈尔滨老客儿问话。被问的便承认出发前向俄国人买了通行证;一路上得到了俄国人照顾,顺顺当当到了开原……他们还表示:愿意献出一部分货物“慰劳贵军”。山本次郎微笑着摇摇头儿,说了句“良民的东西,大日本皇军秋毫无犯”;接着问起“谁是队长”。那几个人见日本大官很仁义,便说了实话——“就是贵军刚从县衙带回的那两个人儿”。
山本叽哩咕噜了几句。他手下人便把他们押了下去,把刚从县衙抓回的那俩儿带上来了。
山本次郎的猫脸立时变得比老虎脸还凶,逼他们承认“化妆成商人,刺探日军情报”。那俩儿大掌柜的,还真像洪涛奉承的“走南闯北,阅历见识非同凡响”,清楚地知道:一承担下这个罪名,就一定死无葬身之地,急忙磕头叫屈,恳求放条生路。山本次郎便喝令:“重重地打!”
于是,拌料的木杈子、耠弄闷灶子的铁烧火棍,还有枪托、枪嘴子,全成了鬼子兵的刑具。这些鬼子兵听惯了山本次郎的吆喝,明白“重重地打”,便是打死了也没过错,就不管脑袋屁股,一顿狠捶猛杵,打得两个人呼天唤地、喊妈叫爹,满地乱滚,可一直到昏死过去也没认账。
山本次郎叫手下人,把两个血葫芦并排儿摆在自己座位前,对其他哈尔滨老客一个一个地押过来拷问。
这些人已经在西屋听到了鬼哭狼嚎般的惨叫,又看到两位大掌柜的血肉模糊,不知是死是活,胆儿大的浑身筛糠,胆儿小的腿肚子转了筋,尿了裤子。这些人中,有的摇拨浪鼓出身,在钱眼儿里钻进钻出,起早贪晚吃过苦劳,肉皮子粗些,还比较抗打;有的一爬出娘肚子,就穿绸挂缎、吃香喝辣,皮细肉嫩,坐大车都腰酸屁股疼,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