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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华想了想,让孟三虎带着两拃笛,去把敌人巧妙地引开。
孟三虎他们走了以后,李国良认真地琢磨了一阵子,觉得在四个小时之内,要不耽误收报,明光寺是个最好的地方。他心里暗暗钦佩这个青年政委对这一带地形的熟悉程度。
“走吧!”关华见李乡长发了话,信心更强了,他果断地命令说,“先到明光寺准备收报,明天拂晓,敌人行动以前,我们再绕道往青石峪转移!”
黄昏时分,电台队赶到了明光寺。
明光寺,坐落在一个断崖下的沟谷里。远远看去,寓于苍松翠柏之间,屋脊隐隐可见。在庙宇外墙的下面,一个石头凿成的仰脸张嘴的大蟾,在接着龙头吐出的泉水;那青石雕琢的巨龙,从庙后的山洞里伸出来,越过高墙,趴在石崖上,把头伸下来,一直伸到大蟾的头上,把洞里的泉水哗哗地吐给石蟾。水又从石蟾翘起的后屁股流出来,这就是大雁河的一个源头。
关华对这座古庙,还是在十年前,他十六七岁的时候,就非常熟悉了。
但是,现在到了近前一看,坝岸、山门都已经残破,写着“明光寺”三个字的高大石碑,已经断成两截,碑壁上落满了累累弹痕。那两棵千年老白果树的躯干上,也留下了深深的弹洞,一根粗大的树枝被炮弹打落在地上,烧得焦黑。连那条巨龙身上,也已经是残鳞败甲了。
“关政委!”罗涛从庙里出来喊道。
接着,曹大个儿、程二牛、阎广林也从庙里侦察出来。他们说,庙里没有发现可疑情况。
关华看看表,收报的时间快到了。他立刻命令老蔡、冯玉洁检查机器,命令罗涛带领警卫班架接天线和加强警戒。
他们几个人答应着,马上分头去执行任务。关华自己带着一个警卫战士去察看地形。
当曹大个儿把天线架到院子里的老白果树上以后,黄昏已经过去。天空上,月淡星疏;夜色下,山冈大树旁,依稀可见哨兵的剪影。
冯玉洁把供桌上的灰尘擦了擦,从木箱里搬出收报机,紧张地检查了每一个部件。好,机器好好的。她戴上耳机,仔细地听,仔细地辨别,但是耳机里“嗡嗡嗡”的直响,没有其他信号。她又检查了一遍各种部件,还是什么也听不清。汗水顺着她的鬓发流下来,嘴唇上也渗出了细密的汗珠,脸上显出了焦急的神色。
报务组长老蔡,从外面检查完线路进来,看见小冯焦急的样子,忙问道:
“小冯,能听见吗?”
冯玉洁头也顾不上抬,只是摇摇。
老蔡把收报机里的各条线路,又检查了一遍。小冯正正耳机,仔细听听,还是听不清。
这时关华察看地形回来,正好走进庙堂。
“怎么样?”他问,“准备工作怎么样了?”
“政委,”冯玉洁用手背抹了一下额头上的汗水,看看关华,回答说,“真急死人啦!老是嗡嗡地响,啥也听不清!”
供桌旁边的几个报务员、译电员,本来心里就挺急,听她这么一说,就更是着急。关华走过去,接过冯玉洁递给他的耳机,刚要戴上,突然,庙外山梁对面传来了阵阵枪声。
秘密战 第四章(4)
收报机旁边的人,一下都竖起耳朵倾听着。冯玉洁担心形势变化,影响收报,焦虑不安地这边门上看看,那边窗户瞅瞅。
关华看看带着紧张神情来回走动的小冯,低声说:
“沉着!慌什么?”
小冯的脸红了一下,委屈地瞥了一眼,但是啥也没说,蹑悄悄地走过来,站到桌旁。
关华手里拿着耳机没有立刻戴上,扭过头,对站在门口的罗涛说:
“岗哨放到什么地方?”
“一直放到山门外。”警卫班长那张朴实的方脸,显得很平静、从容。他用一种令人放心的语气说,“关政委,你们放心干吧!我去看看,有情况我会马上报告。”
罗涛出去以后,关华坐到桌旁,戴上耳机,聚精会神地听着。
“交流声太大。”他放下耳机,对老蔡说。
冯玉洁忙应和说:“可不嘛,交流声干扰,啥也听不清。”
“交流声大?”老蔡眨动着眼睛,寻思寻思说,“会不会是什么地方脱焊?”
“脱焊?”关华自言自语地说,“如果是脱焊,也许是震动引起的。走了这么多的山路……”
老蔡说:“政委,备不住是电源方面的问题。”
“噢……”关华拖长了声儿说,“那,你先检查一下滤波电容。”
老蔡迅速而又熟练地检查了一遍,果然是滤波电容脱焊了。他忙打开自己的小挎包,那里面是收发报机需要的导线、烙铁、焊锡、电键,以及各种器械和零件。
老蔡焊接好了以后,关华重新戴上耳机。
关华熟练地转动着收报机上的波长刻度盘。他在极力捕捉延安的呼叫。但是,耳机里出现了令人难以捉摸的音响世界。那里面,像风光明媚的春天,百鸟朝凤,争鸣不止:有的啾啾欢唱,清脆悦耳;有的厮打追逐,鸣叫惊呼。那里面,像高山峻岭中的瀑布,哗哗轰响;像山涧沟谷的涓涓小溪,潺潺低鸣。那里面,又像一台开场的锣鼓,“咚咚咚”、“咕咕咕”、“嘎嘎嘎”、“锵锵锵”,十八般乐器,争相鸣奏。
关华用左手轻轻转动收报机上的音量调节器,努力甩掉杂音,仔细追踪辨别。
突然间,他发现了一个迥然不同的音响。这音响,像银珠落在玉盘上,像琴师击打在琴键上,那么激越,那么清脆,那么叫人清心悦耳!可见对方的手法、技巧,相当熟练,相当高超!
是的,是的!是延安在呼叫!完全听清楚了,而且非常清楚,是延安在呼叫!电台队长激动得不能自已,他把耳机递给老蔡,惊喜地喊:
“延安在呼叫!”
电台队的同志们顿时沸腾了,他们也都沉浸在幸福、激动、喜悦的激情里。
和延安的联络沟通了。收报的同志全神贯注地收抄着电文。趁这个时候,关华走出庙院,各处巡视一下,又急忙回到庙堂。脸上洋溢着激动神情的冯玉洁,忙把她刚刚翻译出来的电稿交给他。那上面,是延安这次要播发的党中央整风文件的篇目。
关华不愿破坏同志们激动喜悦的情绪,悄悄走出去,站在哨兵的身旁。
远处,山下,敌人的篝火,一堆连着一堆。篝火旁边闪动着模糊的人影。断崖下面的公路上,汽车炮车,还在不时地驶过。对面山冈外偶尔响起阵阵的枪声和狗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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秘密战 第五章(1)
关华对这山、这庙是太熟悉了。
十年前,拄天山那场百年未遇的特大暴雨,硬是下了三天三夜,引起了山洪暴发。可怕的山洪,像大海翻腾,像群山倾倒,把碌碡大的石头蛋,冲得像撒豆似的从山上往山下飞。凶猛的山洪,把到嘴的粮食吞噬得精光。
靖卫团总、恶霸地主刘松德,硬是逼着一贫如洗的山民交地租。关华的爹爹关震山,联合了一些穷哥们儿,硬顶着抗租不交。关震山被刘松德抓走了。
关震山给抓到了草桥镇后山刘松德家的祠庙,毒打之后,被捆在开膛柱上。
祠庙里,几个凶神恶鬼般的泥像,龇牙瞪眼地立在那里。
一阵堂鼓敲过,私设的公堂开堂了。
刘松德从祠庙正殿走出来,坐在摆好的太师椅上。随后,是一群团丁们,拿刀持枪,分列两旁,刀光闪闪,虎视眈眈,好不森严。
关震山身上披的那件青布夹袄,早给打得破碎,披一块,吊一块,粘在绽开的皮肉上,血流糊拉的一大片。紧绑的绳索,深深地陷在肉里。头上,身上,脚底下,湿漉漉的尽是水。但他仍旧用惊人的毅力和体力,支撑着自己,挺着胸,仰着头,侧过脸去,眼里充满了无比强烈的仇恨怒火。
关震山凛然不可侵犯、面对死亡宁折不弯的神态,把刘松德气得直翻白眼儿。但是刘松德坚信“重赏之下有勇夫,钢刀之下无好汉”的信条。他扯开破锣嗓子,猛地高叫一声:
“来人!”
两侧的团丁,像祠庙里的凶煞恶神,龇牙咧嘴,手持枪棒吆喝着向前围拢过来。呐喊声,号叫声,在阴森恐怖的大殿里嗡嗡直响。庙后那株老古柏枝头上的一群黑老鸹,吓得四散惊飞,遮暗了半边天。
“咣当!”
祠庙的大门,猛地给撞开了。
团丁们一齐转过头,往庙门口望去,惊讶地停住了手脚,木然呆立。
黑小子刘松德,吃惊地张着嘴巴,愣愣地坐在太师椅上,不会动,忘了说。
关震山看团丁们呆若木鸡,立在那里不动,便也朝门口望去。“啊!”他不由得心头猛吃了一惊。
推开祠庙大门,站在门口的,是小华子!少年英武的脸,没有一点儿怯色。“!”爹见是小华子,一跺脚,长叹一口气,把头扭到一边。
刘松德醒过味儿来了,差点儿乐出屁来,破牙刷似的短眉毛,往上直扬,“嘿嘿”地笑了几声,说:
“嗬,好样的!有种,不含糊!进来吧!”
少年人在从大门口直到正殿门前那条青石铺的甬道上,学着大人的样子,故意迈着大步子,朝刘松德走去。
团丁们赶忙闪列两侧。
小华子站在刘松德前面,小胸脯一起一伏,脸儿扭到一边,不理他。
刘松德看看这个不怯阵的小崽子,心想:又他妈来个不怕死的。他娘的!
“小华子,”他用缓和的语气说,“你爹这个人,原来不错,现在是受了坏人挑唆,才闹抗租的。你把挑唆你爹的人说出来,我就把你爹和你给放了。啊?”
小华子胸脯一挺,豪气地说:
“一人做事一人担。抗租的事,有啥罪过,俺一人担,不干俺爹的事。你把他放了!这地租,该抗不该抗,你和俺说。”
刘松德气急了:
“小杂种,少废话,再抗租,就把你们爷儿俩剥皮抽筋!”
少年人的脸色变得十分严厉。
“吓唬谁?”他说,“还是那话,放了俺爹,俺就说,不放啊,你休想!打死也抗!”
“好!”关震山奔雷似的一声叫喊,“刘黑子,听到了吗?打死也抗,就这话!”
爹的话刚落地,小华子猛然转过身,跑到爹身边,看见爹被打得遍体鳞伤,鲜血淋淋,他的心真像刀子扎的一样疼。他悲愤地喊了声:“爹……”便扑在爹的身上,痛切地抚摸着爹的伤处,大颗大颗滚烫的泪珠子,顺着他那冻红了的小腮帮子流淌下来。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秘密战 第五章(2)
“俺想救你出去呀,爹!”小华子说道,“俺替你受苦受罪!”
“莫哭!这里不是咱哭的地方。华子,你既然来了,就和他们干到底,死也不落一个泪星子!”
那天,关家父子,被打得死去活来,但是却听不见他们一声喊叫,看不见一滴眼泪。
深夜。
残酷的毒打,没有夺去这两个庄稼人的强壮生命。关震山爷儿俩,从剧烈的疼痛中活过来了。
西天边的一弯残月,在乌云中疾走。
刘松德和团丁们不知啥时候撤走了。只有门口两个警卫的团丁,抄着手,抱着枪,龟缩着脖子,来回走动着。
血肉模糊的关震山,清醒过来的第一个念头,就是儿子咋样了。他吃力地抬起头,看看小华子,小华子蜷曲着,一动不动地堆在大殿门前最后一个台阶根儿上。他用劲地喊:
“华子!华子!”
他以为自己是可着劲在喊叫,其实声音很低。
没有回答。
爹着急了,挣扎着欠起半个身子,破着嗓子又喊:
“华子!华子!……”
“华子,咬咬牙!……”
“放心吧……爹,俺,顶得住!”
“好!”
拄天山这个宁折不弯的庄稼人,心头一热,鼻子一酸,落下了泪来。
关震山拖着皮肉绽开的身子,拼着劲儿,往小华子身边艰难地爬去。
这时,有两个人影,顺着庙后那棵古柏,利落地爬上去,攀着树杈,轻手轻脚地落到祠庙的墙头上。他俩四下里窥视了一会儿,然后一声不响地从墙头跳进院里,悄悄接近庙门,猛然向门口警卫的团丁扑过去……
接着,从大殿后头又跑出三四个人来,朝关震山他们奔去。
“震山!”
关震山一时有点蒙,辨不出是谁:“你是……”
小华子眼尖,一下子认了出来,叫道:
“赵大伯!”
关震山一下抓住赵天的胳膊,激动地说:
“大哥!”
拄天山的老猎手低声说;
“受苦了,震山!”
他带着人,架扶着关震山和小华子,离开草桥镇后山刘松德的祠庙,很快就消失在黎明前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里。
在兰陵村待不住了,关震山一家,在枣树沟村赵天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