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勒俄地:大凉山往事-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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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起来,四川的马路都是各支军队为打仗修的防区路,所以叫军路。我姥爷很高兴赶马人能知道四川马路的事情,话题又转到交通工具上。赶马人也高兴有人向他打听,而且所知甚多,讲起来头头是道。 。 想看书来

第5章 北方来的商人
他说,成都第一辆汽车是民国14年出现的。是四川军务督理杨森喊张仲华从上海买回来的。张仲华从四川高等工业学校毕业,是车务部长。一共买了美国1.25吨福特卡车底盘8辆、英国4座软蓬奥斯汀轿车1辆。车子先从上海用轮船运到重庆,再用木船运拢成都。成都的人力车商怕生意被抢,不准汽车进城。成灌马路总局就在望江楼摆酒席搞招待,造声势,张仲华就亲自驾驶披红戴彩的小轿车,沿锦江河畔试车,慢慢开进城,开到哪里都放火炮,放烟花,热闹惨了。车辆一拢,又喊木工和技工做了8辆福特车的软蓬车厢,先在成灌路跑,四川的汽车生意就开张了。福特车有4缸、高低倒3个挡,时速25公里,车厢里面摆几根长条凳,用稻草包好当座垫,可以坐16人,中间放行李,每天对开3班,客票大洋2元。

  说完这些,赶马人问我姥爷想不想知道成都的第一家汽车公司。

  他说,成都有两个办马帮的人,跟邓锡侯有点关系,一个姓何一个姓胡,两家开了成都华达汽车公司。他们买了7部福特车底盘,在成都开了一个多月。到民国15年,成都城区禁止汽车,只好停开。成康路一修拢新津,又上这段路跑生意,路太烂,亏了本,跑了一年又停开。说起来,民国14年到21年,四川总共有50几家汽车公司,500来辆车,长途运输都被军阀垄断,马路局和汽车运输公司争不赢,基本上都在28军、29军、24军和21军的防区军路上跑来回。大宗货物要靠水运,山区货物要靠人力背挑。民国22年,成渝马路全部修通,货运接水运,民生汽车公司生意最好。

  我姥爷从老家出发前就知道成渝马路。他考虑的是,如果真能在成都、西昌做成布生意,大批货源的运输线路就离不开成渝马路,具体讲就是从保定到汉口走芦汉铁路,从汉口到重庆走长江水路,再从重庆到成都走成渝马路。只是这条线路过于绕道,不如从保定至潼关走铁路,经西安宝鸡过秦岭直下成都,但潼关至成都一无水路二无铁路,只有一条古金牛道,快到成都时才出现一段成绵马路,这就是他此行探路的结果。

  滔滔不绝的赶马人讲了一通成渝马路又一气讲到民国16年后,成渝两地出现了十多家汽车商行,主销福特、美国通用汽车、美制道奇、美制雪佛兰、美制惠伯脱、英制百坚柴油车。我姥爷问赶马人,怎么对这些知道得这么清楚?

  赶马人说,“你说这个哇,嘿嘿,我以前就在一家汽车公司开过汽车噻。”

  我姥爷说,“为啥不开了?”

  赶马人说,“说来悬得很,成都卖的汽车,看上去明明是新车,开一哈嗬儿才晓得原来是人家外国人的旧车,到处都是毛病,修也不好,找不到配件,轮胎也没得备用的,汽油又精贵,经常缺油停在半路上,弄不好还遭土匪抢。反正,开汽车不如赶马安逸。”

  见我姥爷一脸的不解,赶马人笑起来。他说自己以前开过真正的汽车,也开过固体燃料的汽车,烧的是木炭。说了半天的马路与汽车,我姥爷对其貌不扬的赶马人心里有点谱了。他问到了雅安后怎样找去西昌的马帮,价钱又如何。赶马人一一作了答复后,随口问了问我姥爷从北方来成都又去西昌有何贵干,接着说雅安又名天漏,去西昌的路上有土匪,叫我姥爷小心点。然后,赶马人到马帮前头去了,再也没回到尾部来。

  。

  。

  ①剑门关位于四川北端,唐代李白《蜀道难》“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即指此关。

  ②一种冬季烤火用具,小竹篮里有一陶罐,罐中装烧红的木炭。

  ③保定乡下土话、口头蝉,相当于说“这个”,呢字读轻声。

  ④身(冤音)毒,今印度。蜀身毒道,即成都通往印度的古道,被称为南方丝绸之路,比北方丝绸之路早数百年。

  ⑤嘉州,今乐山。朱提,今昭通。味县,今曲靖。滇池,今昆明。叶榆,今大理。零关,今芦山或茗山。会元,今会理。蜻蛉,今大姚。博南,今永平。

  ⑥公元前316年,秦将司马错伐蜀灭之。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第6章 山上土匪
在雨城雅安,我姥爷冒着好像永远也不会停下来的蒙蒙细雨,每天到处奔走,好不容易才找到去西昌的长途马帮。谈好价钱后,预雇了一匹马,等候出发的日子。就在上路那天的后半夜,马帮刚出城不久,遇上了抢匪。夜色中,护送马帮的几名官兵跟抢匪交上了火,有几十号人和几支快枪的马帮队边打边继续开路。混乱之中,我姥爷没发现自己走错了路,天亮时才发觉大队人马不见了,而前面带路的只有十几匹骡马。又走了一段路后,才发现那些骡马已换了主人,十多个赶牲口的全都背着枪。当他冒出一身冷汗,打主意想溜走时,才终于明白早就晚了。被抢的人有一大群,男男女女都有,土匪用枪押着大家往山道上走去。

  我姥爷叫道,妈的个巴子,拐子的屁股,邪门了!

  有人从背后踢了他屁股一脚,说煮熟的鸭子嘴壳还硬。

  他回头一看,顿时懵了,踢他的人竟是那天去雅安的路上叫他当心土匪的赶马人。对方也吃了一惊,忙换了一种报歉的口气说,“唉呀,我刚才还觉得你咋个说话有点耳熟,原来是你嗦,不好意思哈,不好意思哈。”

  说着,赶马人到前面赶马去了。

  在弯来拐去的上山路上,我姥爷没办法不老是想着那个赶马人。说不定那家伙那天赶溜溜马时就盯上了我姥爷。那家伙一边从事赶马营生一边干土匪的买卖,赶马时算得上打探行情,说不定为了抢汽车才去开过汽车,难怪说起四川的马路和汽车无所不知。

  在山梁上的土墙大院里,我姥爷见到了当家的曹舵爷,留山羊胡子,模样像个老头,但身板、眼神以及说话声都像年轻人。我姥爷被搜身,20响驳壳枪被缴。同时被抓上山的人在回答曹舵爷问话时,说的都是土话,听不懂,不管是鼻涕眼泪还是下跪磕头都不管用,但一说出曲木打铁这四个字就会被放掉。我姥爷很纳闷,不知曲木打铁几个字是何意思。当曹舵爷问他话时,他也小声说曲木打铁。曹舵爷说“妈的批,又是曲木打铁嗦!”叫完又问我姥爷跟曲木打铁是什么关系,我姥爷哑口无言。见曹舵爷转身要走,我姥爷说他的二弟是24军驻西昌的邢团长,曹舵爷抬手就给了我姥爷一大耳刮子。人群散去后,我姥爷骂了句“死嘎崩儿,你小子甭着急,等我活剥你皮!”

  一个看守的土匪抬腿就朝我姥爷裤裆飞来一脚。恰好赶马人来了,二话不说也朝着看守土匪的裤裆飞起一脚,对方跟我姥爷一样叫唤着手捂下身,呲牙咧嘴蹲在地上。赶马人不会想到,就是他帮我姥爷出气的那一脚日后有一天会救了他一命。我姥爷缓过来后,站起来嘟嘟囔囔说着什么。

  赶马人说,你说的是啥子?

  我姥爷说,那些人一说曲木打铁就放了,咋不放我呢?

  赶马人说,那些人认识曲木打铁。

  我姥爷说,曲木打铁是什么?

  赶马人说,曲木打铁是彝族人,在大凉山。

  我姥爷说,我不认识曲木打铁。

  赶马人说,曹舵爷的规矩不管是曲木打铁还是倮伍木嘎,只要你认识彝族人,随便说一个名字,都放。说曲木打铁最管用。

  下午又一次问话时,见我姥爷神情自若地说倮伍木嘎,曹舵爷坐在椅子上笑了起来。他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叫我姥爷说说西昌的邢团长,比方什么长相,多大岁数,有何与众不同的特征等等,意思是想拿我姥爷寻开心。我姥爷开口没说上几句,曹舵爷的一张笑脸就变了样,又经几问几答,曹舵爷忙起身跟几个弟兄到外面去了一会,然后回到屋里,把手枪还给我姥爷,说“想不到你真的是邢团长的大哥,这下我也要喊你大哥了。”我姥爷说,“呢抹,你认识我二弟?”曹舵爷说,“整个凉山只要是活人,哪个不晓得邢团长?当年他在雅安当团副的时候,我们连孝敬的机会都找不到,后来他去了西昌,就更加没了机会。”

  曹舵爷说话时用的是一种很荣幸的口吻,还表示乐意派人护送我姥爷去西昌。

  我姥爷说,不用护送,呢抹,我走南闯北啥都见过,一个人去西昌不算啥。

  曹舵爷说,大哥你开玩笑,凉山是彝族人的天下,不比其他地方,从来就没听说过有哪个独自进山还能活着回来。

  我姥爷说,呢抹,不会有事。

  听我姥爷连说了几次呢抹,曹舵爷眨了眨眼睛。

  他说,你要是信不过我老曹,我马上派一伙人马,先去西昌跟你兄弟打声招呼,请他派人出山来接你,否则你在路上出事,我们吃罪不起。

  我姥爷说,我离开这儿以后,呢抹,我的事就跟你们没关系了。

  曹舵爷说,说得轻松,到时候邢团长大人跑来兴师问罪,我想懒都懒不脱。

  我姥爷猜不透土匪究竟是真怕二弟,还是想借机跟二弟套近乎,只好搪塞。

  他说,呢抹,你看着办好了。

  曹舵爷嘀咕了一下呢抹,看看旁边的弟兄伙,又看看我姥爷,不再劝了。

  晚上,我姥爷听见隔壁的屋子里,曹舵爷又吼又叫,跟手下人发起火来。他怪那个赶马人瞎了眼,骂那个踢人的看守不长眼睛,还后悔自己上当打了人。骂到最后,非叫那两个家伙立即快马去西昌报信,补救一下。两个家伙求饶说,光他俩去西昌,不死在路上才怪。曹舵爷哗啦一下拉上枪栓喊叫说,是死在路上好,还是马上死在山上好,随便选!

  我姥爷后来对解放军军官交代说,他在山上只给土匪做过饭,别的什么也没干过。土匪怕他跑了,成天把他关在大院子里,什么也不准干,院子四周还有土匪背着枪站岗。他说山里的土匪都长着马一样的大###,好几次从山下抢来女人摁在一张卸下来的大门板上操,操完就把人送下山放走,从没叫他也操几下。有个被抢过一次的骚娘们后来自己找上山来,土匪们乐坏了,争抢起来,曹舵爷把人都轰走自己操,然后不行了,这才叫他操了一下。

  解放军军官说,你这是在编瞎话吧?

  我姥爷说,这种瞎话谁编得出来啊?

  解放军军官说,内就别再说那些花花事,行不行?

  我姥爷说行行行不说了。但又说那天后半夜,他把那个骚娘们操晕过去以后,赶紧带着行包逃跑了。 。。

第7章 山上的土匪
我姥爷一口气冲下山,怀里藏着从保定带来的一大包针。

  那包针有上千颗,金针银针铜针钢针分门别类,长短粗细各不相同,直针弯针硬针软针应有尽有,圆针扁针棱型针五花八门。那些各有用途的针均产自保定,囊括了古往今来所有好针品种。其中一种细软针,一不小心就扎进人的皮肉,直往身体内部钻,又让人难有察觉。我姥爷曾经带着那些针去过很多地方,甚至到过蒙古、新加坡一带,边做布线庄外庄的布匹生意,边做针买卖。

  土匪窝居的那座高山离他很远了。

  他下到坡地上,找到一条街,住进一家鸡毛店,不敢出门。

  小店生意冷清,店主手指着窗外的大山告诉他,走出小店,有两条南下的古道,去西昌走零关道,经过大凉山一直走下去可到印度;另一条茶马古道进入藏区,可一直走到泥伯尔。店主的话跟成都码头上那些茶客说的一样,只是又多了一条茶马古道,想来山里的路总是支支岔岔的。听懂我姥爷的意图后,店主立在一旁静静地站了一会,然后自己摇摇头离开,留下我姥爷一个人吃饭。天气一直不好,远处的田野一片灰茫茫,到下了午,小店静无人声。百无聊赖之中,我姥爷去后院井边洗涮,思忖着怎样上路,忽然被身后响起的问话声吓了一跳。他回头一看,一个胡须花白戴着一副眼镜的老者正坐在院门外一侧的竹椅上看着他,刚才经过时没注意到。老者问,“你去过西昌?”我姥爷摇摇头。在他常年在外奔波的印像中,好像不管在什么地方,哪怕是穷乡僻壤,似乎都能遇上这种隐藏不露一语惊人的老朽。我姥爷走近老者,反问对方是否去过西昌,老者点点头。

  听老者的意思,西昌是个彝汉杂居区,重要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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