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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阳朔小镇上去隐姓埋名做个售货员,切菜的时候突然想切掉自己的一个手指头。当然我没有做出这些事。虽然我们和疯狂永远只相隔喊出“薄荷”那一秒,但,它是多么坚固的一秒啊,简直就是动物园里隔绝狮子和人的那道铁丝网。在这个陌生城市的黄昏,这道铁丝网成功制止了我的任何疯狂行为。然我的疯狂却依然茂盛,但是它屏住呼吸、向内生长,尚属“非正式疯狂”
缺乏弹性的人
最近我才意识到,我是个非常缺乏弹性的人。
比如,虽然我出国多年,对于吃,我就是喜欢吃中国菜。在中国菜里面,最好是川菜。在川菜里面,最好是渝乡人家。在渝乡人家里面,最好是百盛商场楼上的那家。在百盛商场楼上那家渝乡人家里,最好点水煮鱼。
身边的朋友已经纷纷对三明治、比萨饼、各式奶酪缴械投降了,只有我,总是在辗转反侧地思念一大盆红灿灿的水煮鱼。当朋友举着奶酪说“好吃”时,我不知道该为自己的民族气节而骄傲,还是该为自己的偏执口味而羞愧。
对理想住宅,我也有非常固执的念头。我就想住在大城市,高层公寓楼,10层以上,开放式厨房,竖条的地板。注意!竖条的地板!方块状的不行!
哦,对了,楼下步行5分钟之内一定要有卖酱油的地方。最好那地方是个大超市,最好超市里还卖冬瓜和卤猪耳朵。
我要住的,就是这样一个地方。你不可能用乡间的田园风光说服我的,也不可能用游泳池草坪有落地窗的大客厅说服我的,甚至拿比尔·盖茨的豪宅跟我换我都不动心的。我所要的,如此清晰、僵硬,就像卡在喉咙里的一根鱼刺,影响了对其他食物的胃口。
我怀疑自己心理上始终没有超越童年的某个阶段。我侄子3岁的时候,睡觉一定要捏着他的小毯子的边,否则就睡不着。现在他5岁了,不再需要捏他的小毯子。而我,被卡在了3岁那个心理年龄段。
落地灯必须是朝上开口的。电脑必须是3磅以下的。运动必须在黄昏时候。水果必须不带任何酸味。如果我买车,必须买甲壳虫。如果我养狗,必须是狮子狗。
听听,必须!必须!必须!我就这样蜷缩在我僵硬的渴望里。一个缺乏弹性的人,多么可悲。虽然她的渴望无比坚硬,但现实总是更坚硬。
我觉得我必须身高1米65以上,基因没听我的。我觉得我必须有三五知己隔三岔五跟我一起吃饭吹牛,际遇没听我的。我觉得樱桃的价格必须降到一块钱一磅,水果贩子没听我的。我觉得恐怖分子必须停止袭击平民,恐怖分子也不听我的。
全都反了,他们,她们,它们。
于是,我就成了孤家寡人。既没住上10层以上的公寓楼,也很难吃上渝乡人家的水煮鱼,垂头丧气长大,意识到生活不是老爸开的银行。
很快,我就要被发配到英国的一个大学教书。人们碰到我总是问:得到这个教职,你是不是特别激动啊?我特别想语重心长地对这些人说:我说同学,到那儿我家楼下又没有卖冬瓜和卤猪耳朵的超市,有什么可激动的?!
我想乘一艘慢船去……
六月 02nd; 2008 | Category: 故事
为庆祝顺利完成第一个学年的教育工作,我和蚊米决定出门玩。因为特别想去一个有阳光沙滩的地方,首先想到了夏威夷。一查票价,最便宜的都快2000美元了。而且,由于从伦敦到夏威夷,相当于从世界地图的西北角飞向东南角,直飞也要18个小时。加上倒机,加上家里到机场的周折,从门到门,恨不得两天两夜。跋涉两天两夜,花2000美元,就为了个阳光沙滩。算了吧,不如自己挑几筐沙堆家门口,找个晴天,搬个藤椅,躺着。
然后又想到了virgin islands,具体也搞不清在哪,反正是美国东南角的一堆岛屿中的一个,据说风景比较名胜。琢磨着,去美国,距离短点,机票便宜点。结果统筹计算起来,钱也少不了多少,距离也短不了多少(因为也要七倒八倒),而且,我4月份刚去美国,又去没意思。
当然不是没有想到近在咫尺的欧洲。但,虽然巴黎离伦敦火车只要两个小时,办个签证却恨不得两个月时间。打电话预约签证,都排到了8月。上次恩华去意大利希腊玩,约我同行,我打了一圈申根国家的签证预约电话,最后在斯洛伐克使馆的电话系统告诉我最近的预约也在1个月以后之后,放弃了。
地球是平的,但对于一些人比另一些人更平一些。
然后,举目四望,我想到了非洲。
我琢磨着,有钱的国家都把自己的边境线把得死死的,生怕我们穷国人民进去抢鸡蛋,去穷国总可以吧,反正也没鸡蛋可抢。一有了这个想法,我就激动起来。对,为什么要去富国呢?不就是个风景如画吗?俺们剑桥村到处也风景如画,为什么要花那么多钱去隔壁村看我家窗口也能看到的东西呢?相比之下,非洲!我可以去南非参观打砸烧外国人的最新街头运动,去津巴布韦参观比纸还便宜的纸币,去苏丹参观中国和俄罗斯的军工产品,去索马里参观无政府状态,去肯尼亚参观动物们的和谐社会,去卢旺达参观图西族和胡图族的火拼……总之,可以参观学习的新鲜事物太多了!
然后我就跑到mitbbs旅游版的非洲精华区查看先人的经验,很快,一行字落入了眼帘:“毛里求斯实在太美了。”
毛里求斯?哇,还有比这更非洲的国家名称吗,连埃塞俄比亚听上去都没有它非洲,连毛利坦尼亚听上去都没有它非洲,就是它了。
于是赶紧打电话给蚊米:“我们去毛里求斯吧!”
“毛里求斯在哪?”
“不知道。”
然后开始查毛里求斯在哪,原来是马达加斯加附近一个拿放大镜都在地图上找不到的小小岛,竟然也是一个旅游胜地,非洲人均GDP最高的国家,也有阳光海滩。
虽然阳光沙滩的形象不大合乎我对非洲的嗜血想象,但,本来不就是想去阳光沙滩吗。相比毛里求斯这四个听上去那么超现实的字眼,夏威夷,多么老土!
赶紧查签证事项。非洲国家不愧是非洲国家,毛里求斯驻伦敦使馆的网站上,竟然找不到签证信息,所有关于签证信息的链接,都指向一些莫名其妙的商业网站。Google到的其他一些信息网页里,显然中国不在免签国家。紧接着蚊米来电话说,毛里求斯驻美使馆的信息网页里说签证至少要一个月。
我倒。
连毛里求斯人民都信不过中国人民。
突然搜索到的一个中文文章,文中说中国人去毛里求斯停留15天不用签证。
可能吗?赶紧又去密集google,终于链到某个毛里求斯官方网页,上面说:“As from 01 October 2004; Nationals of theRepublic of India; People’sRepublic ofChina; Jordan andLebanon visiting Mauritius for a period of stay up tofifteen(15)daysdonotrequireavisatoenterMauritius。”简直难以置信,免签15天,对于持中国护照并深受其害的人来说,这种惊喜简直象是马路上捡到一打新鲜鸡蛋。我抱着这盒鸡蛋,嘴里喃喃自语:中毛友谊万岁……
顺便说一下,提供免签信息的那篇文章,可能对其他人也有用,在此链接一下。该文列举了所有中国人可以免签或者限期免签或落地签的国家,其中似乎一半很可能是您从未听说过的国家,另一半则很可能有游击队或者恐怖分子随时可以将你绑架。所以,have a safe trip,别忘了带上你们家祖传那把菜刀。
这篇文章彻底改变了我未来的旅行计划,本来我是只想去意大利、希腊、埃及、法国、德国、荷兰等等“风景如画”的国度的,现在,我的旅行计划包括:安道尔、阿鲁巴、库克群岛、麦克罗尼西亚、萨摩亚、塞舌尔……什么?都不知道在哪?这有什么关系。既然旅行的目的是了解世界的奇妙,还有什么比去麦克罗尼西亚这样一个不知道在大洋洲还是美洲还是欧洲也可能在银河系之外也可能是该文作者编造出来恶搞读者的国家更奇妙的吗。荷兰的郁金香法国的埃菲尔铁塔每天电视上都看得到,麦克罗尼西亚的美女,您见过吗。
我和蚊米飞快地定了去毛里求斯的机票和旅馆(事实证明,其实也不比去夏威夷便宜多少)。6月15日,我将搭乘毛里求斯航空公司的飞机飞往那个三天前我还不知道在哪儿的国家享受阳光沙滩了。
下面将进入我最喜爱的旅行准备阶段了:购物。我要买新的游泳衣、太阳帽、防晒霜、沙滩鞋、“适合海边穿的裙子”……就在我憧憬着自己穿着“适合海边穿的裙子”在夏日的海浪声中非常MTV地徜徉时,突然想到
位处南半球的、亲爱的、名字最最非洲的毛里求斯,现在是冬天。世界因我们脑子里少的那根弦而精彩。
被搁置的生活
我的博士毕业论文淅淅沥沥写了三年,终于快要答辩了。三年来,我慢悠悠地在图书馆、家、河边公园、咖啡馆之间晃。左晃晃,右晃晃,一天写几个字了事,跟给公社干活挣工分似的。
虽然晃晃悠悠,可是三年来,我不辞辛苦跟人宣称我在“赶论文”。每当有人问我,“忙什么呢?”我就理直气壮地说,“赶论文呢”。
说得多了,自己也就信了。一旦自己都信了,就开始行色匆匆,一付“谁也别理我,忙着呢”的架势。瞧,他们在忙着谈生意,写材料,评指称,种粮食,倒卖国有资产,打伊拉克,而我,我忙着“赶论文”。听听,“赶”论文。就是靠着这点虚张声势的忙碌,我获得了一种滥竽充数的成人感。
成人感,总是必须的。我三十了,不能再穿着蕾丝花边裙子,在公园里蹦蹦跳跳,把一个又一个下午,象难吃的水果一样,咬一口就吐掉。
虚假忙碌的直接后果,就是我开始为了“事业”,而搁置生活。我给自己列了一个清单,上面列举着我“写完论文以后”要做的事情。在过去三年里,这个清单不断变长,其中包括:尽情地看恐怖推理小说;把我CD中所有好听的歌整理出来,自制 CD;打Mario最新版的游戏;一周去看两个话剧;到一个不知名的地方去旅行,住上两个月;好好读一遍世界史;研究拉美的政治经济;学跳探戈;写惊世骇俗的小说……总而言之,我把自己全部的“兴趣”、“爱好”、“愿望”、“梦想”,或者说,“生活”本身,都给推迟到了“论文完成之后”。我的论文简直就是一个一病不起的亲人,把我牢牢地栓在一个小黑屋子里,哪儿也去不了。
可是有一天,我突然想到:万一我这三年里不小心出车祸死了呢?万一我今天,心脏病突发了呢?难道,这就是说,我其实有可能,生活还没有开始,就已经结束?
这个突如其来的想法真叫我害怕。
那天和一个朋友聊天,他说:我这些年要拼命干活,拼命挣钱,争取40岁退休,然后周游世界。
我看着他,没作声,心里偷偷想:万一,你40岁之间不小心出车祸死了呢?万一你今天,心脏病突发呢?
还有报纸上的那些父母,非常感人、并且非常自我感动地说,这一切,都是为了孩子,等他们长大了,有出息了……
我又偷偷想,万一,你在孩子长大之前不小心出车祸死了呢?万一你今天,心脏病突发呢?
我默默焦虑着,自作多情地为每个人伤感。每个人的心里,有多么长的一个清单,这些清单里写着多少美好的事,可是,它们总是被推迟,被搁置,在时间的阁楼上腐烂。为什么勇气的问题总是被误以为是时间的问题,而那些沉重、抑郁的、不得已的,总是被叫做生活本身。
请别让我消失
霍尔顿如果不是个少年,而是个中老年人,那他可真烦人。《麦田守望者》里的这位主人公,看什么都不顺眼。他讨厌学校,讨厌同学,讨厌父母。他甚至讨厌那些喜欢说“祝你好运”的人,以及那些说“很高兴认识你”的人,以及在钢琴演奏中瞎鼓掌的人。他当然还讨厌数学物理地理历史以及除了写作之外的一切学科。一个甚至无法从学习中得到乐趣的人,可真烦人。
关键是他的痛苦也没有什么“社会根源”。生活在他的时代和国家,他既不能抱怨“扭曲人性的专制社会”,也不能抱怨“愚蠢的应试教育”,他只是用鸡毛蒜皮的方式讨厌着那些鸡毛蒜皮的事情而已。
但这一切唧唧歪歪,都可以以“无辜少年反抗压抑的社会秩序”的名义而被宽容,甚至被喝彩——据说后来美国有很多青少年刻意模仿霍尔顿——因为他是个少年。在青春的掩护下,颓废是勇气,懒